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娇婢>第89章

  她低下头, 眼泪“叭嗒叭嗒”地掉了下来,不太想让他看见,用袖子捂住了脸,小小声地抽着鼻子。

  秦玄策伸过手来, 在阿檀的头上摸了一下, 他的动作又显得有些急躁了,把她的头发都揉得乱了。

  “怎么又哭?受什么委屈了吗?那些事情, 我都已经听他们说过了, 你放心,有我在, 什么事情都能给你办得妥妥的, 你完全不用担心。”

  他这么一说, 阿檀猛地记了起来,抬起头来, 泪汪汪地看着他,道:“魏王抓了崔家大表兄,放出话来,明天就要把他斩首示众, 舅舅对我百般疼爱,如今大表兄却受我牵连,将要身首异处,我心里实在很愧疚。”

  如今他回来了,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本能地想要依靠他,怯生生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再次哀求他:“玄策, 你向来是十分厉害的, 他们都说,等你回来就有法子的,是这样吗?能不能求你去救救我的大表兄?”

  她觑看着他的神色,低声道:“嗯,我也知道,你一向不喜欢他的,若是你不愿意,也就罢了,我、我也没法子勉强你。”

  她这么说着,却眼巴巴地望着他,目光如同柔软的春水,叫人沉溺进去,无从自拔。

  秦玄策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示,他的神情还是温柔的,甚至有些轻松,干脆坐到了地上,带着一点慵懒的姿态:“不错,我确实十分厉害,阿檀总算知道这点,那么,阿檀是想要我去救崔明堂吗?”

  “嗯。”阿檀用力点了点头。

  “你叫我去,我就去。”他微笑着,眼睛里有星辰的光,“小事一桩,哪里值得你这样发愁,何况,我说过的,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尽心效命,不求回应。”

  他一口应承下了,阿檀却觉得忐忑起来,好像心一下子被吊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她分辨不出是什么缘由,沉默了一下,喃喃地道了一声:“那,多谢你了。”

  “不要对我言谢,至少于我而言,你我之间,永远用不到这个字。”秦玄策轻声地回了一句。

  阿檀突然反悔了,她纠结不定起来,看了看秦玄策,又想了想崔明堂,再想了想舅舅崔则,觉得一颗心好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熬起来,十分难忍,她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差点要咬破了。

  秦玄策的眼睛转了过去,落在床榻上。

  念念趴在那里,睡得很熟,两个人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没把她吵醒。

  秦玄策挪了两步,挪到这孩子的身边,手指头戳了戳她圆嘟嘟的脸蛋。

  “嘤”,她在梦里被惊扰到了,很不高兴,撅起了小嘴,叽咕了两下。

  秦玄策又戳了一下。

  阿檀伸手过来,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埋怨道:“干什么,孩子睡着呢,别闹她。”

  秦玄策笑了起来:“二叔想和念念说话呢,很重要的话要说。”

  他把念念连着小被子一起抱了起来,轻轻地摇晃了两下,用脸在她的小脑门上蹭了又蹭:“小懒猪,快起来啦。”

  阿檀不明白秦玄策为什么执意要在这时候把念念叫醒,她心里生出一股惶恐的情绪,一时不好劝阻。

  在秦二叔孜孜不倦的骚扰下,念念终于醒了过来,用小手揉着眼睛,“嘤嘤呜呜”的:“困困,要睡觉觉……讨厌嘛……”

  但是,她一看见秦玄策,又欢喜了起来,眯着睡眼,凑了过去,在秦玄策的脸上贴了贴:“哎呀呀,二叔?二叔回来了呀,念念有点想二叔了呢。”

  香香的、软软的小念念,她一撒娇,秦玄策的心就融化了。

  “只有一点想吗?”二叔不太满意。

  “嗯?”念念眨了眨眼睛,用甜糯糯的声音拍马屁,“哦,是很想,很想很想二叔呢。”

  真是个好孩子。

  秦玄策大笑起来,抓起念念的小爪子,虚空“啾”了一下:“二叔也很想念念,每一天都很想呢。”

  他抱着孩子,向外面走去:“阿檀,跟我出来。”

  阿檀心中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她抿着嘴,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出帐篷,外面的士兵立即上前:“大将军有何吩咐?”

  秦玄策略一抬手:“把人都叫过来。”

  “是。”左右应诺。

  不到片刻,营中将领飞奔而来,齐齐俯首:“大将军!”

  一簇簇的火把次第亮起,照亮了整个军营,火光跳动,弓戈的寒光映照着火焰,带着夜晚的湿气,仿佛隔了一层薄雾。

  而夜幕深沉,平原之上,崇山之前,一线弯月,如同拉了满弦的弓,指向天南。

  念念有些害怕,缩到秦玄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了秦玄策的脖子。

  秦玄策温柔地拍了拍孩子的后背,而后,环视了众将一眼:“崔少卿现关押于刑部大牢,明日午时问斩,我欲亲自出马,率百十弟兄,趁夜潜回长安救人……”

  “大将军不可!”秦玄策话才说到这里,下面的将领就变了脸色,不顾上下尊卑,强行打断了秦玄策的话,“此举太过凶险,大将军怎可以身涉险,属下愿为大将军效劳。”

  一群将领纷纷出声:“属下愿为大将军效劳,请大将军吩咐。”

  秦玄策却淡淡地道:“我自己去,可让左武卫大将军钱塘山为我接应,若凭你们几个,十有八九是成不了事的。”

  “大将军……”众将还待再劝。

  “我意已决,尔等毋须多言。”

  大将军向来治军严厉,杀伐果断,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充满了不容违逆的意味,众将不敢多言,只得唯喏喏而已。

  秦玄策倏然向前踏了一步,沉声道:“众将听令。”

  他一身戎装,手里却抱着一个孩子,似乎有些不伦不类,但他挺直了身形,下颌微抬,高傲地睨睥四方,又如山岳威仪,充满了铿锵锐利的气势,令人折服。

  他将念念高高地举起,指着这个小小的孩子,对着众将,目光威严,声音沉缓而刚硬:“此女名为伽罗,我此生唯有这一点骨血,我此去,若不还,我麾下玄甲军当尊奉此女为主,须侍她如侍我。”

  念念惊呆了,她被秦二叔举得那么高,低头看了看底下乌压压的那么一大群人,“嘤”的一声,害羞地用小爪子捂住了脸,抖了两下。

  众将怵然,面露惊骇之色。

  秦玄策又向前了一步,气势凛冽逼人,他一字一顿地发话,声若铁石,铿锵凌厉:“尔等,可都听明白了?”

  众将不再犹豫,“刷”的一下,整齐划一地跪下抱拳,轰然应道:“是,谨尊大将军之命。”

  玄甲军虽为朝廷兵马,但却是在秦玄策的曾祖父手上建起的军制,秦氏祖孙四代皆为悍将,骁勇善战,治军严谨,身先士卒,历经多年,将玄甲军打造得如同铜壁铁箍一般坚固,麾下将士眼中只有大将军,其后才是朝廷,早已经等同秦氏私部。

  此时闻得大将军此言,众将心中慷慨悲愤,又不能违抗,李亦山等人更是出列,以首触地,大声道:“若不还,吾等将誓死追随少主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断不负大将军之命!”

  余下众人齐齐应诺,声动如雷鸣:“誓死追随少主人,断不负大将军之命!”

  秦玄策满意地点了点头,拿出一枚虎符,举给众将士看了看,塞到念念的怀里,又道:“此兵符,为我信物,待武安侯至此,再交由武安侯掌管,少主未长成前,尔等听从武安侯调度,须得尽心尽力,不得有违。”

  这已经是将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众将士更不敢有什么异议,再次轰然应诺。

  阿檀早已经听得呆住了,此时,她再也忍不住,上前拉住了秦玄策的手臂。他的身上穿着坚硬的铠甲,触手冰冷,令阿檀的指尖发颤。

  “你为什么说这些话?”她含着眼泪问他,“此去十分凶险吗?会有性命之忧吗?我原本以为,对你来说不难的,可若是……”

  “不难。”秦玄策把念念塞回阿檀的怀里,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眉目间意气飞扬,带着倨傲而从容的自信,“你的玄策很厉害的,这世间简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住我,方才那番话,不过是我一时闲得无事,随便说说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这么说完,不再耽搁,立即召集了属下精锐好手百余人,跨马而去。

  干脆利落,浑然不顾他千里方归、一身风尘尚未拂去。

  战马“咴咴”长鸣,扬起前蹄,随着鸣镝声响,骑兵们如同离弦的箭,冲了出去。远方残月疏星,夜色寂寥,平原广沃,沉睡着,如同凝固的黑色浓雾,长风呼啸,吹不开层层叠叠的山峦。

  “玄策!”阿檀放下念念,追了几步,她跑得太急,差点跌倒,却追赶不上,只能徒劳地伸出手去,在旷野中大声地呼唤他,“玄策,你别走!”

  他似乎听到了,远远地,挥舞了一下手臂,却并没有回头,更没有停留,径直去了。

  阿檀回过头来,一脸惶恐,用无助的眼神望着周遭的众将士,艰难地问道:“此举救人是否万般艰难?他就这般去了,是不是在冒险行事?你们别瞒我,快点告诉我。”

  一个武将越众而出,他看过去还很年轻,故而不如其他人那般稳重,他的面上带着愤怒的神情,纵然是面对着阿檀这样绝色佳人,也没有好声气。

  “傅娘子,你也太过狠心了,你家大表兄的命值钱,我们大将军的命就不值钱吗?你可知道,大将军在渭州战场上,为了保护武安侯,被砍了两刀,如今重伤未愈,他是为了早点见到你才急着赶回来的,你呢,你却叫他去送死,你于心何忍!”

  阿檀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一瞬间疼得几乎不能呼吸,她茫然地摇头,步步后退:“没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受伤了,他方才分明说自己好好的,我还以为、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大将军为了你,私自行军,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回来就要面对皇上的雷霆之怒,这且不论,你还要叫他去劫狱,这是九死一生的凶险之事,你怎么会不懂啊!”

  那个年轻的武将对大将军忠心耿耿,他越说越怒,上前一步,指着阿檀:“要是大将军出了什么……”

  冷不防,身后的李亦山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闭嘴吧你!”

  那年轻的武将还不服,一骨碌爬起来,怒道:“老李,作甚,让我把话说完!”

  李亦山猛地抽出剑来,阴恻恻地道:“大将军有令,叫吾等保护傅娘子,任何人不得对她无礼,此令仍在,你小子说话的声音再大点儿,信不信老子一剑把你劈了?”

  左右众人急忙把那毛头小伙子拉下去:“说了叫你闭嘴,还要顶嘴?”

  阿檀突然握紧了拳头,她浑身发抖,颤声道:“我错了,我后悔了,我不要他去救人了。”

  在心中思量的时候还是艰难的,这几乎是放弃了大表兄,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可是一旦说出了口,又似乎如释重负起来,是了,如果两个人只能选一个,那没有办法……她绝对不能叫秦玄策去送死的。

  毕竟……毕竟,那是念念的亲生父亲啊,阿檀回头望了念念一眼。

  念念在发呆,傻傻地站在那里,抱着她的小被子,困惑地左看看、右看看。

  是了,那是念念的父亲,念念不能没有父亲的。阿檀这么想着,为自己找到了最大的理由,心又逐渐坚定起来,她看着众将领,急促地道:“我想清楚了,不要他去救人了,你们去,快去,把他叫回来。”

  众将领面面相觑,李亦山为难地抓了抓头:“可是,大将军已经发令,他既然要办的事情,吾等唯有遵从而已,不敢阻拦。”

  阿檀马上转身,从念念的小被子里把那块虎符掏了出来,递到李亦山面前,飞快地道:“这是他的兵符,我用这个命令你,去,把他追回来,告诉他,这是我的请求,请他不要去了,快点回来。”

  李亦山松了一口气,马上领命,亲自带着几个人追赶去了。

  阿檀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

  念念又困了,东倒西歪的,像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地扑过来,抱住了阿檀的大腿。

  方才那个年轻的武将上前,蹲了下来,哄着这个小小软软的少主人:“喂,你是不是名叫伽罗啊,这个名字好奇怪啊,来,你是不是困了,要不要叔叔抱着你睡一会儿?”

  念念咬着手指头,看了看他,犹犹豫豫地摇头:“算了,不要你,我还是要秦二叔吧。”

  那年轻人还要再哄两句,冷不防陈长英一脚过来,再次把他踢翻:“你是谁的叔叔,没大没小的,小娘子管大将军叫二叔,你想干啥,想和大将军平起平坐吗?”

  那年轻人连道不敢,龇牙咧嘴地退下去了。

  阿檀见此情形,不由笑了一下,眼泪却掉了下来。

  陈长英劝道:“夜深了,傅娘子带着小娘子进去休息吧,不必站在这风口上等候,若不然,稍后大将军回来,又要责怪我等看护不周之罪。”

  阿檀想了想,叫来荼白和雪青,把念念先带进去继续睡了,她自己还是站在那里,等待着。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工夫,远处又传来马蹄声,好像有人回来了。

  阿檀激动起来,心怦怦地跳得很急,她奔跑着迎上去。

  可是,并不是秦玄策,只是李亦山而已。

  阿檀怔住了,踉跄了两步,顿在那里,心跳都差点停住了。

  李亦山跳下马来,摇头叹气,对阿檀道:“大将军不肯回转,只让末将转告傅娘子,他心中自有定夺,请娘子勿忧,安心等他回来就是。”

  他不肯回来,为什么?

  阿檀看了看左右,以为这大抵是个错觉,他只是玩笑而已。然则,群山沉寂,星垂平野,四顾皆是茫然,而他确实没有回头。

  风渐渐有些大了起来,秋夜沁凉,没有雨,那潮湿的寒意却一点一点地渗透到骨子里去,把衣裳裹得再紧都没用,阿檀呆呆地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冷到手脚都麻木了,终于站立不住,腿脚发软,跪倒在地上。

  她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好似支撑不住,用手捂着脸,跪在那里、跪在夜里、跪在风里,无声地哭泣着,哭得浑身发抖。

  天那么冷,而他并没有回头。

  阿檀在外面等了一整夜,她试图自己去找秦玄策,找他回来,可是夜色茫茫,旷野苍苍,她根本无从寻起,而那些将领们,又怎么敢带着她去长安城呢?只能一起默默地等候着。

  哭得累了,站不住,就坐在那里等他,在平野的空地上,双手抱着膝,仰起脸,遥望着远方,那样的话,他一回来,她就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了。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很多,都是关于秦玄策的。

  想起刚遇到他时,他瞪着眼睛、凶巴巴的模样,十分讨厌,想起他欺负她时,矜持又得意的神情,又十分可恨,想起他拥抱她时,那么明亮的笑容,还有他曾经咬着她的耳朵,叫她的名字,快活又温柔。

  风吹过来,旷野里似乎都是他的味道,炙热的松香,在高高的悬崖之上,仿佛要和着烈日一起焚烧起来。

  她说,不怨他,也不恨他,不是的,那些统统都是骗人的,恨死他了,想起来的时候心疼得要落泪,她胆小又怯弱,所以,她逃走了,想要忘记他,忘记他就好了,就再也不会为他难过、不会为他伤心了。

  可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忘不掉,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忘掉的。

  阿檀喜欢玄策,很喜欢、很喜欢。

  怎么办呢?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她这么问着自己,好像有一把钝钝的刀子在胸口下面绞来绞去,疼得几乎受不住。

  ……

  这一夜的月光黯淡,只有那么一线,如同风中之弦,将断未断,将明未明,一直到了破晓处,才慢慢地隐没在群山之后。

  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地平线处出现了几个黑点,然后渐渐地越来越大,隐约看见有人从那边策马飞奔而来。

  阿檀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挣扎着站起来,朝着那个方向奔跑过去,但是,腿脚有些发软,使不上力气,刚跑了两步,就踉跄着,一头栽倒下去,鼻子都磕在草地里,疼得直掉眼泪。

  “傅娘子。”后面有人惊呼着,赶紧过来扶她。

  她却不需要人家来搀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一骨碌又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跑去,张开双手,跑得那么急。

  那些骑兵渐渐地近了,确实昨夜出去的玄甲军士兵,可是……可是,阿檀找不到秦玄策的身影。

  她茫然起来,又惶恐起来,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立在那里。

  归来的士兵人数显然不如昨夜多,还不到一半,此刻,他们浑身带着血,挥舞着手臂,焦急着叫喊着什么。

  身后有人打马迎了过去。

  阿檀逐渐听清了他们的声音:“……被人追击……大将军中箭……落水……快,去找……”

  她觉得好像整个人掉进了冰窖里,手脚僵硬,身体无法动弹。

  不,肯定不会的,肯定是听错了,怎么可能呢?她的玄策,那么能干、那么厉害,他是举世无双的大将军,威慑四海,所向披靡,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她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徒劳地张了张嘴巴,眼睛一阵阵发黑。

  尖锐的唿哨声响起,营地那边霎时动了起来,无数士兵奔跑而出,朝着泾水河边的方向而去,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李亦山奔到阿檀身边,脸色焦急而沉重:“傅娘子,大将军带着崔少卿逃出了长安城,遭遇重兵追击,他因护着崔少卿而中箭,两人一起落入泾河,我们已经派人去水边搜寻,还请您回去等候吧。”

  “我要去找他。”阿檀身体颤抖,但她却咬着牙,清晰地道,“请带我一起去,我要去找他,求求您!”

  李亦山眉头打结,但他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立即同意了,带着阿檀一起过去。

  泾河从长安方向而来,流经北仲山,穿越峡谷而去,玄甲军驻扎的营地就在河岸边不远处。

  当时金吾卫的人马一路追杀,秦玄策带着崔明堂血战突围,直到半道,身边的人看见他护着崔明堂,身中数箭,连人带马一起跌入了河中,彼时夜色深沉,水流湍急,一掉下去就完全看不到人影了。

  若别人,那必死无疑,根本无需再去搜寻,但是,那是大将军,骁悍勇猛、天下无敌的大将军,他必然是与众不同的。

  众人抱着这样的一线希望,苦苦地寻找着,五万士兵几乎全部出动,从河流中段开始,一部分人马向上游追溯,一部分人马向下游延展,密密麻麻地铺陈在沿河两岸,有人在岸边树丛中翻寻,有人扎了木筏,在河面上打捞,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

  阿檀推开搀扶她的人,踉踉跄跄的,奔跑在河岸,呼喊着他的名字:“玄策、玄策……你在哪里?”

  带着哭腔,先是小小声的,后来越来越大,逐渐至于声嘶力竭,疯狂地叫着他:“玄策,你回来!我求求你了!回来!回来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然而始终没有得到应答。

  她茫然地奔跑着,越跑越远,风从口里灌入,直到肺部,仿佛灼烧起来一般疼痛,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

  就在这时候,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了惊喜的呼喊声:“那边……快过去……”

  阿檀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膝盖重重地磕了下去,一阵刺疼,几乎再没有力气爬起来。

  好在李亦山始终跟在她的身边,过来扶了她一把。

  很快有士兵飞奔来报李亦山:“将军,下游那边,好像找到点东西,他们在叫,您快过去看看。”

  李亦山刚想迈步,阿檀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她已经叫喊至声音嘶哑,说不出话来,只能抓着他的袖子,流着泪,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他。

  李亦山立即叫人驾了马车过来,带着阿檀一起往下游的方向去。

  莫约走了三四里地才到,已经很多士兵围在那里了。

  阿檀跳下马车,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