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春庭雪(GL)>第98章 三山殇

  月色黯淡幽狱百窟青幽色的灯火若明若暗。

  内院中,东方离提壶斟酒,酒汁缓缓从壶口流出落入杯盏。因为是上好的葡萄陈酿是以酒汁颜色猩红,像极了鲜血。

  她拿起酒盏凑近唇边并不急着喝下“怜妆,你猜夜离雀会选哪条路呢?”

  怜妆安静地躺在棺中棺底是万年寒冰,用以延缓她肌肤的尸化对抗傀儡药的药性。她已经睡了许久,不知何时醒来,也不知何时能解脱,自是听不见东方离说话的。

  东方离每日都会来这里,对着怜妆絮絮自语。

  她将喝了一口酒盏中的酒抿了抿唇,笑道:“夜离雀确实是个聪明人。她不甘当我的杀人刀俎,自然是要反抗的。想要一劳永逸彻底斩断沈涟的羁绊沈涟就必须死。”

  东方离眼底浮起一抹得意来,“可是若是沈漪瞧见她亲手斩杀了沈涟你那个好妹妹会放过夜离雀么?”

  她这一局自认滴水不漏。

  夜离雀不论怎么选“武林公敌”四个字都会牢牢烙在她身上。大胤的江湖越乱她这边便越容易反攻中原。

  只要想到这一点东方离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在沸腾。沧溟教百年经营终会在她手里实现先祖们的夙愿。

  “兄长,沧溟教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教!”东方离想到高兴处,又斟了一杯葡萄陈酿饮下。酒汁烧喉,酒气熏心,她觉得自己热极了,急需找个人宣泄。

  灼热的目光四下张望,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那名婢子身上。

  “过来。”她对着那名婢子勾了勾食指。

  婢子怕极了,才走到东方离面前,便骇然跪倒在地,叩首道:“教主饶命!饶命!”

  “别怕……”东方离嗓音沙哑,不知是酒劲上头的缘故,还是她自欺欺人,她越看这婢子越像怜妆,捏住她下巴时,动作温柔无比,“我会轻些。”

  婢子也是撞见过东方离与青崖欢好的,她永远记得青崖是如何痛苦地承欢。

  “教主就饶了婢子……”

  “听话!”

  东方离猝然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来,像是一只疯了的野兽,翻身将婢子压倒在了身下。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论是幽狱中的婢子,还是天下人,忤逆她者,死!

  与此同时,长生谷外的山道上,六骑快马正往三山阁飞驰。当先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四海帮少主李珣。他奉了父命,赶赴长生谷问询沈涟一事。李伯陵临行之时,反复交代,命他一定要赶在其他两家之前抵达三山阁,顺便带句话给南宫泽——不论发生什么,四海帮一定会帮他们。

  沈涟在三山阁的传闻来得突然,不知是谁在江湖里搅弄风云。四大世家本就各怀鬼胎,却邪堂独孤擎整顿门派多日,说是抓内鬼,可抓到现在一个内鬼的消息都没有放出来;天佛门萨珠自玲珑岛一别之后,一直在闭关修炼,也不知在修炼什么武功。李伯陵越想越觉得这两人不对劲,这次只能先行拉拢三山阁,抢占先机。只要三山阁与四海帮连成一气,便不怕另外两家心机叵测了。

  “驾!”李珣今日着了玉带蓝裳,白马奋蹄前行,晚风吹起他的发带,显得他犹是英姿飒飒。

  李珣一骑当先,身后紧跟的都是李伯陵精心挑选的帮中高手,第一要务便是保护好李珣。今晚的月光很暗,夜色阴沉得让人莫名不舒服,五人当中较老的那人忍不住劝道:“少帮主,夜路难行,您慢些,当心些!”

  李珣在玲珑岛重伤休养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可以出来走走,他怎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听见劝说,他充耳不闻,笑道:“本少主的马上功夫好得狠,李叔,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驾!”他扬鞭策马,马儿往前再疾驰了一阵,风中忽然多了一缕血腥味。

  “吁!”

  李珣警惕地勒停了马儿,将马鞭往马鞍边一塞,拔出了佩剑,脱口呼道:“当心!”

  五人也闻到了血腥味,纷纷拔剑,将李珣围在中心,戒备了起来。

  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却迟迟不见谁从深林中杀出。

  轰隆!

  猛地一个爆炸声自长生谷方向响起,回声沿着山谷不断传开,余音久久不绝。

  “三山阁出事了!”李珣隐觉不妙,话音刚落,又一声爆炸声响起。他记得这种声响,小时候跟随父亲李伯陵来三山阁时,南宫泽展示的震天火雷炸开就是这种声音。可震天火雷向来是三山阁的镇阁火器,若不是遇上什么强敌,三山阁绝对不可能把震天火雷用上。

  “走!速去长生谷!”李珣不敢犹豫,一夹马腹,加速往长生谷的方向驰去。

  入山的山道九曲十八弯,明明已经隐约望见半山上的如豆灯影,可从这里骑马赶到三山阁山门前,只怕还要走上半个时辰。

  李珣心惊胆战,只希望他赶到三山阁时,还来得及帮上南宫泽。

  三刻之前,沈漪终是冲破了被封的穴道,自篝火边站了起来。

  隐匿在暗处的无常肆屏住呼吸,看着沈漪头也不回地往长生谷赶去。他耐心等待沈漪跑出一段距离,才悄悄跟上。

  沈漪赶去是对的,但也要保证沈漪看见她最不想看见的事,后面这一步才是最难的。

  从江湖上流传出沈涟在三山阁的消息开始,南宫泽便上下查验了一遍三山阁,但凡女子,都一一过目。连同三山阁后山的山牢,他也逐间查验过一回,确认谷中并没有藏匿陌生女子。

  青崖与无常伍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南宫泽查完之后,他们再将那个假沈涟悄悄地暂时藏入山牢。此时,三山阁前面打得激烈,藏匿在山牢外的青崖只觉无趣,甚至期待着夜离雀快些杀到这里,好让她把这出大戏演完,将功补过。

  沈漪一刻也不敢停歇,赶至三山阁山门前时,极目之处,皆是触目惊心的景象。

  三山阁山门一分为二倾倒在地,沿途鲜血无处不在,满地都是三山阁弟子的尸首。有幸一息尚存者,即便治好,被《阴蚀诀》寒息震碎的经络也永远无法治愈,那些人再无修炼武功的可能。

  夜离雀……

  沈漪的心弦绷紧,紧张得好似要窒息。她加快步子,沿着入山的石道往里走,左右两侧开始出现了火药炸开的裂纹,甚至还有铁甲的碎屑。

  她真是杀疯了。

  沈漪虽说没有亲眼瞧见,她也知道夜离雀杀到这里是怎样的可怖。不远处,还倒着三只机甲兽,那也是南宫泽引以为傲的机关杰作,如今被削成两半倒在地上,坐在里面操控机甲兽的弟子也倒在血泊里,早就没有了气息。

  再往前,便是平日南宫泽见客的云天堂,取自义薄云天之意。

  只是现下那写有“义薄云天”四个大字的匾额已经被砍成了数瓣,散落在地上,重伤的弟子瑟瑟缩在角落里,眼底写满了惊恐,而那些一动不动的弟子已经成了夜离雀的刀下亡魂。

  看见沈漪踏入堂中,重伤的弟子们不由得惊呼一声,“别杀我!”

  沈漪循声望去,似曾相识的景象扑面而来。这浓烈的血腥味与绝望的眼神,皆与三年前的扬威镖局一模一样。

  杀人偿命虽说天经地义,可夜离雀今夜已经不止是报仇,更是在屠门。

  难道是《阴蚀诀》运转过久,导致杀气入心,走火入魔,所以她才造下了这些杀戮?沈漪担心极了,顾不得旁人,提裙便往三山阁深处跑去。

  在沈漪心中,夜离雀虽然是魍魉城出身,却并不嗜杀。当初夜离雀赶来魍魉城救她,都可以做到尽可能地减少杀戮,即便三山阁南宫泽有罪,也不至于满门屠戮殆尽。

  一定是哪里不对!

  沈漪越想越担心,不觉脚下步伐更快。

  起初,南宫泽以为依仗谷中的火器机关可以将夜离雀斩杀剑下,可与夜离雀交手三招后,他便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他不敢恋战,当即下令弟子且战且退,往谷中逃生。但凡能用的机关火器,他们皆是取来对付夜离雀。

  可今晚的夜离雀好似杀神附体,现下双目赤红,青筋几欲爆出皮肉,哪怕远远看上一眼,也觉得甚是怵人。

  一退再退,也终有山穷水尽之时。

  机关铜门在百年寒息面前,脆如薄铁,夜离雀一刀便能劈开一个大口子。至于箭矢,百箭齐发,难得击中夜离雀一下,也只是勾破了她的红裳,浅浅地在她身上划出一到血口子。对于杀疯了的人来说,这样的小伤不值一提。

  南宫泽眼底出现了惧色,心道这个步步紧逼的夜罗刹根本就不是人。《阴蚀诀》果然是江湖奇书,只恨当年他没有弄到手,否则今晚也不会落个这种下场。他来不及惋叹,脑子转得飞快,只想快些阻住这个杀神,杀出一条生路来。

  夜离雀一路斩杀,三山阁弟子已经折去九成,剩下的那一成全部跟在南宫泽身后,退到了三山阁主阁前的演武场上。

  南宫泽一把揪住儿子南宫钧的衣襟,低声道:“我把她诱进阁中,你去启动护阁机关!”这是他们最后的生路。

  主阁依山而建,是长生谷的最高处,阁名“摘星”。当年开山掌门公子精心设计了护阁机关,一旦触动,强闯者皆会被机关利刃绞断其中。

  南宫钧早就被吓得失了魂,听见父亲吩咐,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颤然点了下头,转身便往摘星阁去了。

  “你们往后山退!保护夫人走山牢幽径先离开三山阁。”南宫泽侧脸吩咐剩下的人。

  几人领命,很快便从摘星阁边上小径往后山去了。

  演武场上只剩下了南宫泽一人,他手执长剑,强装镇定,看着夜离雀提着血刀一步一步地逼近这边。

  “不想逃了?”夜离雀的声音阴哑之极。

  南宫泽背对摘星阁,凛声道:“我是三山阁的掌门公子,阁在人在,你休想再往前一步!”

  “是么?”夜离雀冷笑,“听见扬威镖局的冤魂在你身后呜咽了么?”

  晚风吹透他的背裳,兴许是冷汗浸透的缘故,南宫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嘴硬道:“你休要污蔑我!”

  “看来,你是一点也不觉得错。”夜离雀嘲声说罢,手中长刀猛地一阵,发出一声刺耳的刀啸。

  血珠震落,刀锋重现寒霜。

  南宫泽严阵以待,一振剑锋,发出嗡嗡剑吟。三山阁可不止机关火器,还有世代相传的六式《摘星剑法》。

  红裳一闪,夜离雀已经挥刀杀至眼前。

  南宫泽剑影化开,剑锋微颤,剑光散落如星屑,正是《摘星剑法》第三式“星河万里”的起势。

  看似微不足道的星屑,却是实实在在的剑锋。

  夜离雀刀口撞上一粒,只觉虎口剧震,她知道这次南宫泽是真的认真了。困兽犹斗,置之死地之人往往战力会倍增。

  星河最璀璨之时,万里倾泻铺开,正是剑影绽放,剑气纵横之时。一旦凝起起势,爆发这一瞬,便足以杀人无形,避无可避。

  夜离雀也没想过避开。只见她刀弧劈下,将星屑撞开一个豁口,很快以刀为剑,挽了一个剑花,寒息乍然四射开来,与剩下的星屑撞在了一起,发出铿铿不绝的声响。

  两人的身影在剑光刀影中交错分开,兵刃依旧颤鸣不休,甚至两人虎口也震开了一个小口子。

  南宫泽不敢妄动,痛楚清楚无比地从背上传来。他知道自己捱了一刀,却并不知道那一刀其实深有半指。

  夜离雀云淡风轻地拂了一下被割破的大红衣袖,冷声嘲讽道:“星河万里,不过如此。”

  “找死!”南宫泽怒喝,剑花霎时绽放剑端,这是《摘星剑》第四式“星怒”。内劲藏于剑端,好似天外流星,只有划破长空时,方知有多炽热。

  这一式看似古朴,其实内藏杀机。

  刀锋上重新覆上寒霜,夜离雀脏腑微痛,今晚她一再催动《阴蚀诀》,想来已经到了极限,再继续这样高强度地杀下去,寒息反噬,只怕脏腑皆会受损。所以,夜离雀也不想再与他缠斗下去。

  “破!”只听夜离雀厉喝一声,南宫泽“星怒”已出,剑花朝着夜离雀罩下,可夜离雀的刀锋好似破空闪电,一瞬便将这一招破得干干净净。

  刀锋并没有停滞,继续往前,南宫泽暗道不妙,当下扭头便逃。

  夜离雀紧追,两人一前一后冲入摘星阁中。

  “阿钧!”只听南宫泽短促地一呼,足尖一旋,竟是折返掠出阁门。

  咔嚓!

  阁门处突然落下一道铁栅栏,将夜离雀的退路彻底封死。

  成了!

  南宫泽舒气狂喜,借着灯影看向阁中,所有的笑容都僵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白上血丝骤现,急呼道:“阿钧!”

  是的,南宫泽以为成了,却不想南宫钧拧动机关的那一瞬间,便被雪鸿缠住了腰杆,将他从梁上拽了下来。他落地的同时,夜离雀借力翻上了横梁,在机关边上坐了下来。

  “南宫泽,你以为本姑娘不知道摘星阁有护阁机关么?”夜离雀当初也想过借着《阴蚀诀》,一个世家一个世家地屠了,是以她了解过几家的实力。三山阁开山立派近两百年,有些秘密其实根本不算秘密。

  江湖上只要有钱,有些秘密是可以买到的。对魍魉城的人而言,钱是最容易赚的,命是最容易丢的。

  没有谁设立机关,是让自己死在里面的。所以这护阁机关一旦触动,最安全的地方便是启动机关附近。

  当梁下的铁笼张开,彻底将南宫钧困在下面,南宫钧绝望地发出凄吼,“爹,救救我!救救我!”他起身扑到铁栅门前,发疯一样晃动铁栅,却无法撼动铁栅一分。

  噌!

  轮刀落下,准备绞杀里面的不速之客。

  南宫泽彻底慌了,他一面用长剑削砍铁栅,一面痛呼道:“夜罗刹!停下!快按机关停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停下来!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停下!我求你!停下!”

  “当年扬威镖局那个叫三猛的少年,他哀求你的时候,你停手了么?”夜离雀记得那个少年是如何地绝望,几乎是跪在地上哀求活命。

  可是那个穿着沧溟教衣服的杀手还是冷漠地落了刀,斩落了他的脑袋。

  南宫泽早就淡忘了这个少年,听夜离雀提醒,他终是记了起来,老泪纵横道:“我把命偿你!你放过阿钧!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扬威镖局上下,哪个不无辜?”夜离雀冷眼看着刀轮旋转起来,缓缓朝着南宫钧推进。

  南宫泽是真的害怕了,他嗓子几乎喊破了,“我求你了!夜离雀!我求你了!放过阿钧!放过他!”

  夜离雀没有再回答他。

  南宫泽无奈之下,只得运转全身的内息聚集在剑锋之上,一剑又一剑地砍动栅栏。只可惜,他的内功修为再高,也不过百年,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在栅栏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凹槽,根本斩不断栅栏。

  他终是明白,夜离雀的内功修为起码是他的数倍以上。夜离雀能用手中凡兵削铁如泥,他掌中剑即便是精铁打造的上品,此时此刻也是无用的废铁。

  “阿钧……”南宫泽绝望地颤声轻唤,不甘的他最后拼尽一切划出一剑。

  哪知这个时候,机关骤停,栅栏打开——

  南宫泽剑气已出,没有栅栏的拦阻,竟是朝着南宫钧的脑袋劈下。

  “爹……”南宫钧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轻唤,剑气破体而出,他顺势跪倒在地,鲜血很快便从伤口流出,倒地的一瞬已然气绝。

  夜离雀松了手,摇头笑道:“啧啧!看看,本姑娘可不想要他的命,南宫泽,你儿子可是你的杀的,与我无关。”

  “妖女!我杀了你!”南宫泽彻底疯了,他提剑冲入阁中,恶狠狠地瞪向梁上。

  护阁机关只能启动一回,是以南宫泽已经不怕这里面的机关。

  夜离雀笑道:“交出沈涟,我给你留全尸。”

  “沈涟不在三山阁!”

  “看来,得再死几个,你才肯说真话。”

  夜离雀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可若让他死那么舒坦,当年扬威镖局的亡魂都不会甘心。她说完那句话,便掠向了阁窗,自上面跃落摘星阁边上的小径,朝着后山去了。

  南宫泽痛失爱子,方才强提内劲,此时脏腑一片灼痛。他强然忍痛,提剑追上夜离雀,只匆匆对了一招,夜离雀的刀锋便在他心口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她要杀他,易如反掌。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让他死,故意让他在人间痛楚。

  亲人亡故,活着的那一个才是最煎熬的。

  这是夜离雀对三山阁的报复,也是她对南宫泽的惩戒。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沈氏姐妹经历过的痛楚,她今晚也要南宫泽好好尝尝。

  剩下的百名弟子护着南宫夫人往山牢方向逃窜,当视线里出现了那抹红影,他们的心彻底凉透了。不见少阁主,只见浑身血污的掌门公子南宫泽勉强与夜离雀拆招,今晚只怕他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南宫夫人看见这样的结果,慌声问道:“阿钧人呢?”

  南宫泽看见了夫人,扬声呼道:“快走!快走啊!”

  他们想要逃,可夜离雀最后的围杀已经开始。南宫泽孤剑难鸣,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也包括他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离雀手起刀落,将那些人一个一个地斩翻在地。

  南宫泽彻底崩溃了,早已分不清楚脸上的是冷汗还是眼泪。若说今晚之前,他还没有一点愧悔,可此时此刻说不后悔都是假话。若是知道当年的一时贪念会引来这灭门之祸,他或许会掂量一二,不会参与那件屠门恶事。

  “都是独孤擎撺掇我!是独孤擎啊!”即便知道错了,即便什么都来不及了,南宫泽最后的不甘只剩下了这一点。就算是灭门,也不能只有三山阁一家。

  却邪堂怎能独善其身?

  “还有……还有燕姬!燕姬参与了,李伯陵不可能不知道!”上次南宫泽没有点明,不代表他不明白其中的微妙,“还有萨珠!对!还有萨珠!天佛门虽然救了沈漪,可目的一样的都是《阴蚀诀》啊!”

  “呵呵。”夜离雀癫狂一样地笑了起来,死到临头,果然开始狗咬狗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南宫泽说的一定不是假话,夜离雀清清楚楚。今晚的这场杀戮杀到此时,也该落下一个帷幕。她背过身去,猝不及防地反手将长刀掷出,不偏不倚,正中南宫泽的心口,穿心而过。

  不是南宫泽躲不了,而是他只想要一个结束。

  这场噩梦持续得太久,他只想结束。

  夜离雀脸上贲起的青筋一条一条地浅了下去,她负手而立,对着隐匿在暗处的看戏者凉声道:“若是看够了,便揭你们的幕吧?”

  无常伍不禁拍掌,自暗处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青崖从山牢中挟持假沈涟走了出来。

  “别来无恙啊,阿离。”青崖似笑非笑,雪亮的匕首抵在假沈涟的喉咙前,逼着假沈涟抬起脸来。

  面目全非,却是似曾相识。

  夜离雀惊觉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人,她不动声色地极力回想,终是记起来,那晚幽狱窟前,教主夫人怜妆也曾刀抵喉咙,威胁东方离放她离开。

  那时她曾生出过错觉,怜妆很像涟姐姐,难道她的直觉没有错?

  如今眼前这人并非怜妆,身形虽与涟姐姐有九分相似,夜离雀却找不到半点相似的气息。

  一定是假的!

  夜离雀冷眼看着两人,无常伍觉察了夜离雀身上隐隐流动的杀气,凑近青崖耳畔,快速道:“速战速决,老地方见。”

  青崖点头,她可没有傻到与夜离雀这尊杀神硬碰硬,早就与无常伍说好如何遁走。

  只可惜无常伍并没有记下,只有青崖一人相信。

  她更不知她心心念念喜欢敬重的教主大人,其实已经把她当做了弃子。

  夜离雀厌恶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只令人恶心的苍蝇,她提醒她:“世上只有涟姐姐可以这样喊我。”

  对付眼前这个人,不必《阴蚀诀》,便可让她下去见阎王。

  但是,她必须耐下性子,再等等。

  等这出戏真正的主角登场,然后她唱好她的反角,把这出戏演到落幕。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夜离雀继续问道。

  青崖微笑道:“青崖。”她同样在等沈漪出现,今晚这出戏可不能少了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

  本章直接两章合一,还一更阿五的长评加更~

  连一起看应该会觉得爽一点,眼睛看麻了,如有虫子,阔以告知,我看见马上就改,比心心。

  抓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