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欢仍然记得幻阵之中的一切记忆, 先前的记忆宛若褪了色的水墨画,一点点变得泛黄褪色,唯有这一晚发生的一切在脑子里越来越鲜活——

  她娶了秦愫。

  就在不久之前, 她温香软玉在怀,心里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和这个漂亮的姑娘圆房, 但幸好她有贼心没贼胆, 她在这个世界里也没有实践经验, 所以她只是打算亲一亲,心中琢磨着第二天去翻一翻书籍,找一找女子之间圆房的方法……

  但虽然没有圆房, 现在这种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纵然唐欢知道这一切是受了幻境的迷惑,但她亲了秦愫是事实, 而且很明显, 秦愫似乎也有这一晚的记忆——

  这可是天玄门弟子心中的白月光啊!她何德何能配得上……

  唐欢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对上秦愫通红的脸颊还有湿漉漉的眼, 总觉得该说些什么,却是脑子里乱糟糟的, 什么也说不出来。

  唐欢深吸了一口气,搂着秦愫的肩膀扶着她站直,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整理思绪开口, 眼角忽然留意到一抹黑影从旁边跑过——

  来不及反应,唐欢已经本能地拔剑出鞘,朝着那个魔修追了过去。

  魔修的修为并不高, 之所以能困住天玄门众人, 依赖的是这远水村布局多年的幻阵, 此时幻阵被破, 魔修打不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只能逃脱——

  但唐欢此时心中正乱,自然不会放任魔修逃跑,卯足了劲梗着脖子一股脑往下追,最后在村子外围成功抓住了魔修。

  “——唐师妹!”

  唐欢揪着魔修松了口气,正打算往回走,又碰到了几个先前清醒过来的弟子,弟子们看到唐欢之后喜笑颜开,连忙凑了过来:“唐师妹,你也醒啦!”

  “多亏了秦师姐相助,我们才能这么快从幻阵中醒来。”

  韩双更是满脸感慨:“师妹,你看到秦师姐了吗?幻阵将我们分散在了不同的地方,秦师姐一直在寻你,我们从没见过秦师姐露出那般焦急的模样……”

  另一个弟子满脸愁苦地将吴长老引给唐欢看:“我们刚刚才找到吴长老。吴长老还被困在幻境里,又哭又笑,我们束手无策,只能请秦师姐想办法了……”

  吴长老口歪嘴斜,也不知道他在幻境里见到了什么,一直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你们快跑,跑啊……”

  若是往日,唐欢是很乐意欣赏一下吴长老涕泗交流的模样的,然而此时宛若一根闷棍从头敲下,唐欢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唐欢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她刚刚实在是太慌了,又一心顾着去追魔修,将努力过来救她、反而被她轻薄了的柔弱师姐一个人抛在了废弃的小屋里!

  ……

  不说废弃小屋里风险未知、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余魔修,光是唐欢亲完人、一句话都没解释就跑的行径,已经是妥妥的渣女行为。

  手中抓着的魔修一点儿也不香了,唐欢这一刻无比后悔,只想扇自己几巴掌。

  但此时最重要的是找到秦愫。

  唐欢只能克制住心中无尽的悔意,耷拉着脸带着一群人回去了之前的破旧小屋。

  一路走过,唐欢心中的恍惚感愈发深厚,大概恍若隔世就是这样的感觉:明明不久前唐欢见到的还是小桥流水,屋舍井然,她打马经过热闹的街道,一路迎娶了秦愫,然而如今一切都变成了残垣断壁,蛇鼠横行……

  幸而,秦愫并没有走出多远——在废弃小屋前面不远处的街道,唐欢一行人发现了正在慢慢走着的秦愫。

  周围残垣断壁,秦愫素衣单薄,伶仃的模样看起来无比让人心疼。

  唐欢心中的歉疚在这一刹抵达了顶峰。

  来不及多想,唐欢将抓着的魔修递给韩双,从乾坤袋拿了件披风,飞快地冲到了秦愫面前——

  她不敢看秦愫的面容,垂着头嗫嚅着小声开口:“师姐,夜间天冷,你披……”

  话没说话,身后却传来了秦愫的声音——

  “唐欢!”

  这是唐欢第一次听到秦愫喊她的全名。

  秦愫的声线无比紧绷,褪去了以往的宁静从容。

  唐欢还来不及反应,前方便传来一道无比阴冷的气息——

  也多亏这段时间梦里的淬炼,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唐欢的身体便本能一缩,对方直朝她命门而来的剑刺偏,‘噗嗤’一声,刺入了唐欢的胳膊之中。

  唐欢咬紧牙关,忍着剧痛飞快地后退了两步。

  再抬头时,前方的‘秦愫’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前方站着一个浑身都遍布了魔纹的魔修。

  魔修‘桀桀’怪笑着,拿着剑又朝着唐欢的命门刺了过来!

  唐欢瞪大了眼。

  她认识这个‘魔修’。

  ——这是门内一个不声不响的弟子,大家几个时辰前才一起出发,谁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被魔修侵占了身体。

  寒意瞬间布满了全身——

  能下山的弟子都有筑基后期以上的修为,这弟子的修为明显比唐欢要高,却这么快被魔修给侵占了身体,可想而知,这只盯上这个弟子的魔修修为应是不低……

  唐欢从魔修狞笑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狼狈模样:显然魔修是打着刺伤唐欢命门,废掉她修为,然后以她为人质要挟来脱离此处的主意。

  这么短的距离,其余人都没办法在魔修出招前赶过来……

  有什么办法能在这魔修手中争取活命的时间?

  唐欢的脑子飞速运转,本能的,唐欢在这一刹想起了一个剑招:那是柳翡从唐欢的剑招里思考出来的剑招。

  那剑招纵然能防护前方空门,但在侧方露出了极大的空隙,纵然缺点突出,却极适用于越阶作战。

  当时唐欢心中还觉得这个剑招破绽过大,此时却只能用这个剑招来防护自身,希冀着同门们能瞅准这个时间差过来围攻魔修,助她逃脱。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

  然而唐欢还没来得及施展这个剑招,前方的魔修却突然面露惊恐,剑尖骤然停在了半空之中。

  唐欢瞅准这个空隙,慌忙后退了几步,看到后方的弟子们同样无比惊愕的脸庞——

  再次抬眼时,魔修似乎恢复了动作,他还想继续进攻,然而他脚下的土地却是突然皲裂下陷,飞沙走石之中,魔修的脚下陷落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地底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地面迅速震动,隆起一个个鼓包,像是有什么在地底拼命地挣扎。

  周围的房子悉数倒下,破败的砖块下藏着无数的黑色的根茎,宛若血管一般四处蜿蜒。

  空中散落的石块似乎长了眼睛,齐刷刷地朝着那地底下不断挣扎的东西疾驰而去!

  魔修原本淡定的脸色倏地一变,竟是再也顾不上唐欢,转身跃入了深坑之中,以身化阵,试图抵挡那些往下砸的石块——

  然而石块从四面八方袭来,他能阻挡一部分,却阻不住剩下的石块。

  这哀嚎一出,那些困在幻阵之中的弟子们骤然惊醒,涕泗交流的吴长老瞬间就恢复了意识,他呆愣着望了前方一眼,面露复杂,随即目光逐渐坚毅,飞速地擦掉了脸上眼泪,一瞬间,他雄浑的声音遍布了整个远水村——

  “砍掉屋子下的根茎!”

  清醒过来的弟子们纷纷拿起了剑,跳进了周围的屋子里,随着那些黑色的根茎断裂,那地底下的东西哀嚎声越大,而魔修脸上再也不复之前的盛气凌人,露出了几分明显的灰败——

  唐欢迅速给自己喂了一颗止血药,也加入了砍掉根茎的队伍之中。

  行动起来之前,唐欢鬼使神差往后一望,便见到秦愫素衣黑发,长发无风自扬,盘腿坐在地上,敛眸飞快地画着阵法……

  唐欢看不懂阵法,却知道这阵法极为厉害,因为随着线条的蜿蜒,地面开始剧烈地战动起来,地底下那东西挣扎得愈发厉害。

  秦愫的脸色极白,衬得她一双眼眸愈发地黑,清凌凌的模样,让人想起冬日里圣洁的雪。

  这又是唐欢没见过的秦愫。

  明明看起来极为柔弱,秦愫此时却散发着能抵挡千军的气势。

  唐欢却不知为何,并不觉得这样的秦愫奇怪,反而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似乎秦愫本该就是这般模样。

  *

  弟子们很快就砍断了那些蜿蜒在地面上的根茎。

  “你们不久便会都下来陪我!”

  而那坑中的魔修像是被夺走了全部的力量,再无法抵挡四面袭击过来的飞沙走石,怨毒地望着周围的仙门修者,倚在那地底颤动的鼓包前,不甘地失去了气息。

  没多久,伴随着‘嘭’的一声,鼓包炸开,地底下露出一只巨大的、宛若活物一般的天魔眼。

  此时已然到了黎明。

  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天阴沉沉的,周围逐渐亮了起来,灰蒙蒙似乎即将下雨。

  那只眸子静静地躺在深坑之中,失去了诡谲的亮芒,俨然已经成了死物,那冷冰冰的漆黑的瞳孔却似乎仍在冰冷地注视着众人,和着那魔修死前的诅咒,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已经赢了这场战役,然而在场的人却并不觉得欢喜:这只眼睛的出现就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象征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波云诡谲的一切,让人心中宛若压了千钧重物。

  吴长老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

  身为长老,他比一般弟子知道得更多一些,但他也是出生在先辈们打下的和平时代里,即便是遇到了战乱,也是以多压少击溃魔门小打小闹试探一样的入侵。

  某种程度上,他和这些弟子们一样,根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火淬炼——

  如若不是秦愫,差一点,这些弟子们便会如同他在幻阵中见到的那样,在他的带领下通通陨灭在这远水村中……

  事实就像是一记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抽醒了他曾经的自以为是,高高在上,让他陡然清醒了过来——

  吴长老目光复杂地看着坑里失去了生命气息的魔修,哑着声音开口——

  “如若我没有猜错,这是魔族的长老,传闻中魔族的长老们都是魔王的眼睛,他们每人守着一只眼,替魔王统领着这片大陆,同时也在这眼睛里攫取着灵力。这些长老的命运和这些眼睛相生相连,只要没找到这眼睛,即便是长老们丧了命也能从这眼睛里汲取力量,再次复活。”

  “千年前魔王死于璇灵老祖之手,剩下的魔族长老也被仙门歼灭了大部分,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以为这样的邪术不复存在……”

  剩下的话吴长老没有再说,但大家心中都明白:远水村只是其中一处,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还埋藏着多少只眼睛?

  象征着魔王降临的天魔眼又降临了人世,魔族开始在世上屡屡掀起风浪,距离魔王再次面世,又会有多远……

  唐欢却没心思考虑这些。

  魔修死亡之后,唐欢便转眸心疼地望向了秦愫:秦愫的脸色苍白如纸,唐欢担心她会撑不下去……

  正打算过去搀扶起秦愫,秦愫望了唐欢一眼,挺直的脊梁忽然一滞,喷出一口鲜血,软绵绵向下倒去——

  *

  唐欢抱着秦愫,一行人飞快地赶回了营地。

  这次吴长老并没再嫌弃唐欢御剑慢,他直接拓宽了剑,涨红着脸载着二人回了营地。

  长老们诊断的情况极不乐观。

  秦愫为了驱动那阵法强行驱动了太多灵力,体内断裂了很多经脉,亟需静养。

  他们刚到远水村便被困入了幻阵之中察觉不出时间流逝,此时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两天。

  这两天里,其余两队弟子也有了发现:

  第一队弟子这两天一直在周边的乡镇查探,不查不知道,一查下去众人都无比震惊:阜城周边有三分之一的村落都开始供奉那个长着奇怪眼睛的神灵,甚至不少村落为其盖了庙。

  许多人手中都有那些绘制着召唤阵的牌子,那些牌子分散在不同的物品上,有的是木质的,有些是石头做的,有些甚至是金子制成的……

  这些牌子大部分都是熟人赠送的,但当众人去找那些送牌子的人的时候,那些人似乎事先得到了风声,往往都寻不到人。

  而孟然他们经过这两天的盯梢,发现万花楼之中的小院里明显藏了一些蹊跷,这几天又蒙着头被送进去了许多人。

  赵长老和孟然他们认定这小院有异,在前一天晚上率人试图强行冲破小院外的阵法,却被困进了那小院的阵法里,至今都没出来……

  门内又过来了两位擅长解阵的长老,目前都对那小院束手无策……

  周围的人交换着讯息,唐欢却根本顾不上听,一双眼紧紧地盯着怀里脸色苍白的秦愫——

  她从没见过这样昏睡着的、似乎失去了所有生机的秦愫。

  秦愫平时纵然再虚弱,内里却似乎有一种极为强韧的力量,让唐欢相信她能好起来,然而此时昏睡的秦愫却仿佛失去了魂魄,只剩下一句冰冷的躯壳……

  这一刹,唐欢似乎能体会到原著剧情里的任景牧在秦愫死后为什么会疯成那样了——唐欢发现自己也根本承受不住失去秦愫的风险。

  有生以来,唐欢头一次这般在乎一个人的生死。

  *

  万幸的是,秦愫回到营地没多久就转醒了过来。

  大家都知道秦愫一心为门内着想的性子,想要她多休息几日,再加上他们和唐欢当时的顾虑一样,觉得秦愫这样的模样不适合潜进万花楼,便商量着瞒下了她孟然他们失踪的事情。

  唐欢心中有些担忧:她比谁都明白秦愫的聪颖,大家不一定能瞒得住秦愫。

  但出乎唐欢意料,大概是太虚弱需要静养的的原因,秦愫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蹊跷,并没有表露出异样。当然,也有可能秦愫察觉到了但唐欢并没有发现——秦愫醒过来之后似乎因为远水村中的事情和唐欢闹起了别扭。

  唐欢想不通秦愫在想什么——

  在秦愫醒过来之后,唐欢便找时间对秦愫做了深刻的检讨:检讨自身定力不够,被幻阵迷惑了心智,差点困在幻阵中出不去;检讨自己没有发现那是魔修幻成的秦愫,连累秦愫伤了经脉……

  越检讨唐欢便觉得自己罪无可赦:她在秦愫昏迷的时候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这种感情远远超出了师姐妹该有的界限,唐欢不是没有动过趁机对秦愫负责,顺水推舟跟秦愫表白的心思,但看着脸色苍白、无比虚弱的秦愫,想起她一路连累秦愫的经历,唐欢又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喜欢秦愫……

  于是唐欢强忍着心酸,诚恳地对着秦愫作出了忏悔:“师姐,我在幻阵中唐突你,纵然是被幻阵所迷,也是我的不对。”纵然心痛如绞,但唐欢还是对着秦愫说出了口:“若师姐想打我骂我,等师姐身子好了,我自是任凭师姐处置;若……师姐不想看到我,我之后定是会远远避开师姐,再不出现在师姐面前……”

  原本秦愫醒来的时候望着唐欢的眼眸亮晶晶的,一如往日一般温柔地看着唐欢,然而听到唐欢这么说之后,秦愫的眼眸却是突然便冷了下来——

  有那么一刹那,唐欢甚至觉得秦愫的眼神极为可怕,几乎要将她吞吃入腹,和梦里红衣秦愫的眼神一模一样。

  但随即秦愫便闭了闭眼,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倒是柔和,眼睛却再不肯望向唐欢——

  “师妹说笑了。”

  “师妹在幻境中能保持神智,是因为师妹体内有清心玦,师妹心地澄澈,所以清心玦方能抵抗魔族的侵扰,并非我的功劳。”

  “至于你我在幻阵中成亲、且师妹差点同我圆房这些事,”秦愫一字一句慢慢出声,唐欢也不知怎的,总觉得秦愫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着点咬牙切齿——

  “师妹既觉得这是个意外,心中不想承认,师妹便将一切都忘了吧!”

  唐欢惊愕地望了秦愫一眼,秦愫这话听起来很古怪,宛若她是个负心汉一般,但随即唐欢就垂下了头:她轻薄了师姐,秦愫心中有气也是理所应当。

  事实证明秦愫果然是心中有气的:她口口声声说让唐欢忘记,秦愫她自己却似乎并没有忘记这一切——

  秦愫之后两天就没再正眼看过唐欢,纵然她还是会轻声细语同唐欢说话,但似乎又恢复了之前和唐欢刻意保持距离那段时间的模样,待唐欢同其余人一样,疏离又客套。

  唐欢知道师姐终究是对她生了芥蒂,但唐欢心中有鬼,怕暴露了她喜欢上秦愫的事情给秦愫造成困扰,唐欢根本不敢再和先前一样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接近秦愫。

  于是唐欢在秦愫面前也不敢再多说话,扮演着最是温和乖巧、体贴细致的师妹。

  秦愫这次似乎因为那个阵法受损极大,这两天都待在房间里并没有外出,这更加方便了大家隐瞒她孟然一行人失踪的事情。

  这两天很多人都来看望了秦愫,其中好些弟子毫不掩饰对秦愫的钦慕,这些人都有着超出唐欢许多的家世和修为,唐欢见到他们,愈发觉得自惭形秽。

  不过任景牧并不在这些人之中——听闻任景牧在下村镇查探的过程中突发恶疾晕了过去,至今没有醒来。

  大概是想要透透气,秦愫大部分时间坐在窗口,眼睛放空地望着窗外,每当看到这样的秦愫唐欢都会莫名地产生一种感觉:其实秦愫似乎什么都知道,她只是在等待着某个契机……

  而大概是心中掺了事情的原因,唐欢这两天晚上都没再梦到红衣秦愫——

  不过或许是心理压力实在太大,唐欢这两天都会在梦里听见秦愫说话。

  梦境里的秦愫狠狠地揉捏着唐欢的脸颊,声音褪去了往日的温和,变得恶狠狠的,里头藏着十足的幽怨——

  “唐欢,我真恨你是块木头!”

  “若不是心悦你,我怎么会这么步步为营,做尽我不齿的一切事情?”

  “你居然还想着避开我?”

  “你做梦!”

  ……

  这样絮絮叨叨的恶狠狠模样明显不是秦愫的风格,唐欢就算第二天醒来之后记得只言片语,也当做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并没有往心里去。

  不过大抵是因为秦愫始终过不了心中那道坎,过了两天,秦愫终于肯正眼看唐欢了,但她面对唐欢的时候脸色越来越差,甚至都失去了一贯温和的笑意,眼神满含幽怨,仿若唐欢欠了她什么一般。

  唐欢对上秦愫的视线,心中越来越自我鄙夷:她确实欠了秦愫很多东西,根本还不清,而她卑鄙地居然还在觊觎着秦愫……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四天。

  第四天是新一月的初一。

  冬去春来,阜城周边的草地上生出了新绿,枝头也生出了花苞。而秦愫总算没再看着窗外,她吃了几颗药,身体也似是一日间充满了生机,一下子好了起来。

  夜晚的时候,一轮满月挂在梢头,照得阜城的一切几乎亮如白昼。

  一片静谧中,天玄门派去盯梢万花楼的修者不知何时昏迷在了地上,被黑影拖入了阴影里……

  而在其余地方,无数身影窸窸窣窣,在月色下悄然前行——

  在离唐欢居住地方不远的小巷里,黄婶安抚着小花睡下,起身悄悄地出了房门,站在了李老头的身后,李老头的脸上俨然生出了蜿蜒的魔纹;

  在其余的村子里,同样有无数人在黑暗里走出,站定在脸上生了魔纹的人身后,宛若最温顺不过的羔羊……

  城中素来在夜晚无比繁华的万花楼,这一夜没有亮起一丝灯火。

  然而来到这栋楼的人却比其余所有时候都要多——

  王妈妈站在门口,脸上画着浓妆,打扮得极为艳丽,甚至比平日里还要明媚两分:

  她一如往日揽客一般,笑脸对着所有在夜色中走过来的沉默人群——

  “第十位,请神嘞!”

  “第一百位,盼神到!”

  “第四百位,神到……”

  见到眼前那人,王妈妈仿若突然被什么扼住了脖子,口中的‘咯’字停在了嗓子眼——

  她理了理头发,望着眼前形销骨立的黄婶,眼眸中划过一抹复杂,却是撩了撩头发,脸上浮现出一个妩媚的笑——

  “好久不见,黄姐姐。”

  “这是你我分别的第十年。”

  *

  而就在同一时刻,一直待在房间里的秦愫站起了身,迎着唐欢惊讶的眼,出门走到了吴长老面前。

  “我也是时候去万花楼看看了!”

  “——至于楼里那些污眼睛的事,长老莫要忧心,”秦愫似是对着吴长老说话,眼神却看着唐欢的方向:“还有师妹在。”

  “师妹极擅长退避,若是见状不对,师妹自是能带着我远远避开……”

  秦愫一字一句,扯起唇角,眼眸深深地望向满脸惊愕的唐欢——

  “你说对吗?”

  “师妹?”

  作者有话说:

  是谁因为上位失败、无可奈何,只能气急败坏、怨气冲天?

  嘿嘿,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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