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你也知道那里‘逢场作戏’的事情多啊？”
唐欢并没有听出秦愫话里的深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你应当知道，那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咳咳，若不是万不得已, 我也不会去的……”
秦愫没再说话, 一双眼静静地看着唐欢, 唐欢不知怎的，莫名的一阵心虚，干咳了一声, 忍不住移开视线垂下了头。
若是旁的时候唐欢必定会率先服软，毕竟身为两人中战斗力较强的那个, 师姐又那么柔弱, 唐欢觉得自己应该要更有气度一些, 不能气到了师姐。但这次性质确实不一样：带着秦愫去逛青.楼, 让唐欢有种污染美好事物的罪恶感。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选择权就落在了一旁的小队长孟然头上。
孟然皱起了眉, 心中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抉择，忍不住想起出发前掌门紧张兮兮地将他拉到一边，欲言又止地跟他讲的那句话——
“你一定要护好你秦师妹，听她的话……”
如今孟然面对的是极为艰巨的抉择：是选择‘护好秦师妹’, 还是‘听秦师妹的话’？
孟然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选择‘护好秦师妹’，毕竟师妹的安危更加重要, 师妹这样的柔弱人儿进了那样的地方, 他也不放心。
因而, 孟然干咳了一声, 关切地望向了秦愫：“秦师妹，唐师妹说得对，你去的话确实稍有不便，秦师妹还是呆在家里等我们消息吧……”
唐欢连连点头，秦愫却是转过眼，面无表情地看了孟然一眼。
孟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师妹看起来柔柔弱弱，宛若一朵小百花一般可人无害，这一眼却看得他浑身一个激灵，甚至比幼时第一次见到掌门时候还要来得惊惧……
孟然几乎是本能地垂下了头。
空气中蔓延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压，孟然心中直咋舌：原来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温和人儿，生起气来居然会这么让人恐惧！
石莹莹是指望不上了，孟然不断地给唐欢使眼色想让唐欢出声打破沉寂，然而余光看过去，唐欢的头垂得比他还要更低了一些——
两人就像是两只小鹌鹑，规规矩矩地站在秦愫面前，一动也不敢动。
“孟师兄说的有道理！”
还是秦愫开口打破了沉寂。
秦愫微微弯起了唇，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模样。
“是我关心则乱，过分强求了。”秦愫温声开口，话里说的是孟师兄，视线却看着低着头的唐欢所在的方向：“我之后几日都会呆在营地，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
唐欢忍不住抬起了头——
秦愫对上她的视线，温温柔柔又对她笑了一下。
唐欢不由自主地也露出了一个笑，悬起的心在这一刹落了地——
这才是唐欢熟悉的秦愫。
刚刚秦愫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好像是梦里的红衣秦愫，仿若梦境照进了现实，让唐欢感觉无比震惊。
“秦师妹雅量，那等污浊之地，师妹去了只会污了眼睛。”孟然打起了圆场，干笑着出声——
“我和唐师妹先去探探道，若是有什么不能解的难题，那时再来劳烦秦师妹。”
秦愫答应先留在营地，孟然便也放下了心头大石，怕秦愫呆在营地觉得无聊，孟然又掏出了乾坤袋，搬出一摞厚厚的册子：“我今日打探到其实人间这段时间亦是有不少人失了踪，这是我从市井还有人间官府得来的一些失踪之人的消息，还拿到了近五十年阜城的地方志。这些消息真真假假，难以辨认，师妹蕙质兰心，还劳师妹分神替我规整一番……”
“师兄言重了。”秦愫接过了册子，弯了弯唇，又看向了一旁的唐欢：“师妹，我等会想吃万盛楼的糕点。”
秦愫给了台阶，唐欢自是就坡下驴，一口答应了下来。
四人又商量了一下之后的计划，打算等到天一黑就乔装打扮去那栋楼刺探一番。
而之后半天秦愫似乎真的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待唐欢一如往日，甚至还耐心交待着唐欢要她在出发前记得换一些凡间的银两。
唐欢便也放下了心来。
下午的时候秦愫便留在了营地整理孟然收集的资料，唐欢则是和石莹莹和孟然一道去了另外的地方打探。
听了孟然的话，唐欢也注意到了失踪的凡人，不打探还不知道，一打探吓一跳——光是唐欢逡巡的这几条街，这个月来就已经有好几个妙龄女子失了踪。
唐欢将打探到的失踪女子的信息整理成册，同样交给了秦愫，当然，她也没忘记给秦愫买万盛楼的糕点，甚至因为心中莫名其妙产生的心虚，还给秦愫另外买了好几个好玩的小玩意。
“师妹破费了。”秦愫接过唐欢带回来的东西，仍是笑得极为温柔。
她的视线落在唐欢买回来的乔装用的男装身上，饶有兴致地提出说要帮唐欢乔装打扮，唐欢已经拒绝了秦愫一次，不好意思再开口拒绝，只能闭眼借口背诵功法，实则在心中背诵着佛经，来抵抗秦愫在她脸上描摹时心中生出的那些突如其来的悸动。
唐欢如坐针毡，难耐地忍受着秦愫在她脸上描摹，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才终于听到秦愫开口说“好了”。
秦愫递了块镜子到了唐欢面前。
唐欢原本是想打扮成翩翩公子俊俏少年郎的，毕竟她此时的容貌气质正好符合。
秦愫生得这么美，唐欢本以为秦愫的审美不会差，甚至心中还有点小期待，然而看到镜子里那个长着两撇小胡子，一脸蜡黄似乎病入膏肓的‘猥琐男子’，唐欢忍不住瞪大了眼——
“师妹不喜欢么？”秦愫似是看出了唐欢的惊讶，眨了眨眼解释出声，目光看起来极为无辜：“我前些年跟着长老们下山义诊，看到一个经常出入烟花之地的男子，那男子便是师妹而今这个模样……”
“师妹先前说你也不想去烟花之地，我便明白了师妹只是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为了助师妹一把，我便特意将师妹装扮得完全不像师妹，这样便不会坏了师妹的名声……”
“师妹看起来并不算高兴，”秦愫凑近唐欢的脸颊，皱眉打量着唐欢：“莫非，师妹想要装扮成另外的模样？”
这一次秦愫凑得很近，几乎抵住了唐欢的鼻尖，唐欢心中却根本生不出一丝一毫暧昧的心思来——她顶着这么张难看的脸，秦愫还能凑到她眼前来，足以证明秦愫对她真的是十分之看中了！
唐欢也没想到她之前哄秦愫的话被秦愫记在了心上，此时哪敢否认，只能一腔苦水往心里咽，挤出一个笑点了点头：“我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妆容实在是太……别致了，多谢师姐。”
唐欢不想再看镜子里那张恐怖的脸，在秦愫面前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转过身却是沮丧得差点哭了出来。
唐欢出去和孟然会了合。
孟然看见唐欢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之后一路憋笑，直到走到了那栋楼之前才消停了下来。
孟然在本来的面貌上没做多少修饰，化作了让唐欢无比羡慕的翩翩公子的模样，两人伪装成了一对远道而来来这边做生意的叔侄，唐欢此时这张脸看起来比孟然实在老了太多，因而是孟然喊唐欢二叔。
不同于白日的寂静，到了夜晚，那栋楼明显活跃了起来。
楼里灯火通明，丝竹奏乐声络绎不绝，从前门走，唐欢看到了一块巨大的上书“万花楼”的牌匾。
之前想着是一回事，此时当真进了万花楼，看着迎来送往的王妈妈，各色声色犬马的场景，唐欢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些紧张。倒是孟然看起来极为镇定，用之前商量好的措辞跟王妈妈解释了两人的身份，并且阔绰地包了个包厢，让王妈妈找几位女子过来弹曲。
进了包厢后，孟然朝着唐欢使了个眼色，唐欢便借口更衣，出了包厢。
她悄无声息地行走在人群之中，因为她这张伪装出来的蜡黄丑陋的脸，没人愿意和她交谈，唐欢乐得自在，更加方便了行事。
她一边走，一边用留影石录下了楼里的场面：这楼里不止有小姐其实还有公子，一路上唐欢走过去，看到了好几个小姐和公子拿着帕子在朝着主顾诉衷肠，唐欢看着这些来自小花的帕子上熟悉的花纹，深感江湖套路深，愈发不敢轻举妄动。
唐欢原本想去后方的院子前再看看情况的，然而走到附近才发现，魔门们加固了这院子的阵法，时间有限，唐欢一时间也不能硬闯，只能又一次回去了包厢。
没过多久，孟然便按照约好的那般起了身，唐欢留在包厢里陪着这些女子们。
唐欢不敢乱动，闭目养神装作听曲的模样，原本以为会相安无事，偏偏因着孟然出手太阔绰了，唐欢纵然此时这张脸稍许有些有碍观瞻，但银两的力量是无穷的，几个女子想要将两人伺候好以后能将两人笼在这栋楼里，几乎使劲了浑身解数想要勾引唐欢。
纵然唐欢费力抵抗，还是被一个女子摸了手，身上染了一些酒香……
也亏了唐欢运气好，原本是几个女子冲过来包抄着想要在她脸颊上亲几口，不知道为什么，其中一个女子突然绊了一跤，带动得另外几个女子摔了一跤，唐欢才有机会逃脱……
唐欢几乎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孟然，孟然那厢打探得到的消息更多一些，他偷听到两个婢女的谈话，知道了那个院子是万花楼专门用来调教不听话女子的院子。
此时夜已深，楼内的场面逐渐开始变得有些不堪入目。
两人起身离开，刚出万花楼不远，孟然便折了回去，藏进了暗处。
如今已经确定万花楼有蹊跷，孟然决定整日盯着万花楼，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唐欢独自回了家。
也不知道为什么，唐欢心中莫名心虚，总有些担心秦愫发现她身上的酒香会不高兴，打算第一时间回去后洗掉衣服毁尸灭迹。
回去的时候唐欢发现秦愫房间的灯是关着——秦愫已经睡下了。
唐欢松了口气。
她飞快地洗掉衣服，又勤勉地练了会清心诀才睡下，原本以为会一夜无梦，却没想到刚躺下就坠入了梦境——
梦里的红衣秦愫看起来气势前所未有地骇人。
唐欢刚清醒过来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被红衣秦愫扼住了下巴——
“师妹今日当真快活！”秦愫紧盯着唐欢的眼，摩挲着唐欢的下巴，一字一顿，哑声开口。
她的眼眸极深，里头似是藏了一道黑色的漩涡，近在咫尺的脸颊美得让人心悸……
唐欢只觉秦愫的模样极不对劲，头皮发麻，本能地想要逃脱，却不知为何双腿发软，根本没有一丝力气——
“师妹喝了十五杯女子递的酒，被摸了一次手，夸了两个女子好看……”
秦愫眸底暗沉翻涌，轻声嗫喃，慢慢靠近唐欢的脸颊，慢条斯理地说着，迎着唐欢不敢置信的眼，泄愤一般轻咬在了唐欢唇上——
“师妹快活了那么久，如今，也该轮到我快活些许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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