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欢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
弟子们分批次下山, 唐欢这一批已经是最后一批下山的弟子。
她带着秦愫和孟然还有石莹莹在演武场上会了合，一起走到了门内长老们绘制好的传送阵前。
石莹莹仍是老样子，朝着唐欢点了点头致意便垂下了眼, 一旁的孟然却是原身的熟人。
原身认识孟然。孟然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被掌门从山下捡了回来, 长大后成了王梦瑶的父亲王长老门下的弟子, 算得上是原身的半个青梅竹马。
前些年孟然一直在外处理事务, 唐欢也没想到他突然会回来了门内，原本还以为是门内同名的修者。
“唐师妹！多日不见，师妹生得更加水灵了！”看到唐欢的刹那, 孟然便眼睛一亮，走到了唐欢面前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孟然是个笑得极有感染力的青年, 又为人爽朗大度, 在门内人缘极好, 即便是原身也和他相处得很好。
“孟师兄, ”想起原身记忆里耍宝搞笑的孟然，纵然心中因为梦到了天魔眼仍然有些忧虑, 唐欢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你这些年做什么去了？怎么很少听到你的音信？”
“掌门让我在打理门下的生意，”看着唐欢不解的模样，孟然得意一笑：“师妹不懂了吧？我当年刚接触的时候也跟你一样……”
“这些年万圣殿声势烜赫，我原本也以为咱们门派很穷, ” 孟然凑到唐欢的耳边小声嘀咕：“直到我接触到了门内的生意，我才知道咱们其实一点儿也不穷。咱们门内的生意广布人间，包含漕运、修屋、制药各个方面, 人间那些大的药堂、车马行, 其中超过百年的老字号, 许多都是咱们的门派的资产……”
“听闻这是璇灵老祖一手置办出来的产业。她想要让咱们这些后辈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便开设了这些铺子；但老祖并不像其他大能那般看不起凡人，她待众生一视同仁，怕后人们借助这些铺子盘削凡人，于是专门设置了一支督查的队伍，去人间巡视这些铺子的运行……”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巡查铺子的情况，”孟然不由得挺直了脊梁：“咱们门派的铺子价格最为公道，主事者大多谨遵老祖教诲，待人和善，乐善好施，怜贫恤苦，往往都是同类铺子里的佼佼者……”
“也亏得老祖深谋远虑，为我们后人留下了这样一番基业，”孟然忍不住感慨出声，促狭地朝着唐欢眨了眨眼：“嗐，如若不是掌门一等一的爱惜钱财，咱们也性子和善，不欲起纷争，不然这么多年积蕴下来，咱们用金银都能砸死万圣殿那群喜爱显摆的修者，哪能轮得到他们到我们面前摆阔……”
“你瞧瞧我这裤腿短了一大截，我三年前就想让掌门给我换套弟子服，然而三年过去了，他每次都搪塞我过两日给我换……你看看，现在换了吗？”
唐欢看着孟然挤眉弄眼的表情，嘴里说着“你为甚总是喜欢编排掌门？”，却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唐欢其实心中明白，孟然纵然嘴上编排着掌门，其实内心最是感激掌门，掌门处事比较保守不欲与万圣殿争锋，许多弟子对他颇有微词。掌门一生无儿无女，孟然是掌门捡回来的算是掌门的半个养子，他这么一编排，发现即便是养子也没从掌门那得到好待遇，其余人对掌门的芥蒂便也不会再那么深……
孟然不愧是在人间生意场历练过的，一番聊天下来，唐欢原本郁窒的心情瞬间便畅通了很多。
两人寒暄完之后就小组一起排了队。
如今事急从权，并不是以往需要彰显门派威风的时刻，长老们便直接绘制了传送阵将弟子们传送去了阜城。
因为阜城地处边陲地域辽阔，大家的降落点并不一致，为了保证弟子的安全不落单，弟子们以小组为单位，在阜城疆域内随机降落。
唐欢等在传送阵边上才恍惚间回过神来——她这么快就能去人间了！
这一天匆匆忙忙，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先是成功进阶，再是做梦梦见不祥的天魔眼，如今又要去往阜城……
唐欢看着眼前的传送阵，心中忍不住就生出了一丝恐慌，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什么风雨欲来，但她宛若一叶孤舟在风雨中飘荡前行，根本把控不了前行的方向。
“师妹，”一旁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自然地牵住了的唐欢，自见到孟然之后一直抿唇的秦愫对上唐欢的视线，微微弯起了唇：“师妹，我有些害怕，到达阜城之后，还得劳烦师妹多看顾一下我……”
纵然秦愫的神情看起来极为镇定并不像是在害怕的模样，听到秦愫这么开口，唐欢却是瞬间便从迷惘的心境之中走了出来——
她的能力有限，左右不了世界的走向，但她却可以守护住身旁在乎的人的命运。
这就已然足够了。
*
四人踏入了传送阵之中，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光晕，唐欢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条小巷，巷子外头人声鼎沸，巷子里头却极为安静。
唐欢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秦愫，秦愫脸色依旧，视线却落在了唐欢的身后。
顺着秦愫的视线望过去，唐欢看到了一个蹲在墙角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脏污到辨不出颜色的衣裳，四肢瘦得吓人。她手中挽着一个竹篮，脸上脏兮兮的布满了尘土辨不出面容，只能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看到突然出现的四个人，小姑娘明显吓了一大跳，看清了四人身上穿着的天玄门弟子的服饰之后，小姑娘瞪大了眼，目光落在脸色冷凝的石莹莹身上，愣了一瞬之后，随即拔腿就往巷子外跑去……
秦愫并没有追赶。
她一声不吭，收回了视线抿起了唇，眉心却是微微漾起了褶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师姐，她是因为怕我才跑的，我刚刚朝她做了个鬼脸——”
秦愫这些年一直呆在山门之中，估计很少面对人间疾苦，依照秦愫的良善，看到小姑娘的凄惨模样肯定会觉得无比难过，唐欢忍不住就开口转移了话题，撒了个小小的谎。
石莹莹掀起眼，静静地看了唐欢一眼：她和秦愫一直站在唐欢的斜侧面，唐欢有没有做鬼脸，从她们的视角看得很清楚。
然而秦愫却并没有拆穿唐欢的谎言。
她转过头看了唐欢一眼，低低地叹了口气，唇角漾出一个笑，在唐欢的额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师妹怎能这般调皮？”
唐欢‘嘿嘿’笑出了声。
石莹莹嘴角抽了抽，移开了视线。
她忽然间有些不想再看。
无论是秘境还是如今，这两人总能让人感觉一种旁若无人的感觉，仿若任何人事都介入不进她们中间……
“我们出去看看吧！”在场的人之中孟然修为最高，便被一行人默认成了小组长，孟然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反对，一马当先出了巷子。
唐欢落后了两步，眼疾手快地掏出了一个幕篱给秦愫戴在了头上——这样石破天惊的美貌，在人间实在是太扎眼了一些。
秦愫静静地看了唐欢一眼，并没有反对，甚至温顺地上前挽住了唐欢的胳膊：“师妹考虑得真是周到。”
唐欢是想要表现得淡定的，她佯作寻常地干咳了一声，却是忍不住昂起了下巴。
方才的小姑娘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唐欢出了巷子后便没再看到小姑娘的踪影。
四人在街道上溜达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人便也停下了搜寻，御剑去了天玄门弟子的帐篷所在之处。
帐篷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人的身影。
负责的长老拿着命册一一核对人。
唐欢怕看到讨人厌的任景牧，整个人几乎都缩在了秦愫的背后，之后却发现直到点完了名，都没有听到任景牧的名字。
唐欢这才知道任景牧前几日不知为何生了一场大病，推迟了来阜城的时间。
不用再面对讨人厌的任景牧，唐欢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
而通过长老的叙述，唐欢也知道了那些失踪弟子的大致情况——
这些弟子大部分都是单独外出的时候失踪的，他们的命牌并没有熄灭，显然如今人还活着，但是大家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现在在哪。
长老猜测是有人特意用了邪法将那群弟子关了起来。
唐欢他们这趟的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找到那些失踪的弟子们。
说着长老又将各个小组分为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每个方位检查两天，然后再小组间交换位置检查。
唐欢一组的方位恰好就包括了唐欢先前降落的那条街道。
孟然拿出了地图，地图上详细地标注了阜城的街道和下方的村镇。
大家商定好第二天在阜城的街道上检查一圈，然后便下去阜城周围的乡镇。
为了更好地融入凡人探知到更多有用的信息，第二日大家都没再穿天玄门的弟子服，换成了人间的常服。
秦愫体弱，孟然特意将轻省的活计给了秦愫，让唐欢和秦愫检查最后一段岔路。
这段岔路人迹罕至，很好检查。
唐欢不舍得劳累秦愫，找了个茶棚将秦愫留在了原地喝茶，自己一个人便完成了任务。
最后一条岔路尽头有一栋极大的、装潢精美的木楼，奇怪的是，这栋木楼大门紧闭，大白天除了一部分人醒着，唐欢能感知到楼内大部分人都在睡觉……
唐欢在门外停了一会，过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这栋木楼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干咳了一声，脸有些红，却是暗中记下这栋楼的位置，正准备回去找秦愫，便听到木楼外头的侧门上传来敲门声——
唐欢前一日见到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挎着她的小篮子，正一下一下敲着侧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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