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都放弃比试了, 我为何还需要比试？”
“而且退一万步，比试不是需要抽签吗？我们重新抽签不行吗？”
唐欢找长老们理论，惊奇地发现柳翡居然也在长老那, 柳翡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像是生病了一样。
“唐欢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知道你是个好胜的性子, 恰好柳翡也是, 你们可以一起切磋切磋，毕竟柳翡不经过比试便进入下一轮有些不合常理……”
长老面上和蔼，笑着回答唐欢, 摆出的姿态却是不容置喙：“现今有些弟子已经比试完了，不方便再抽签, 正好你这里有空缺, 反正都要比试, 你总会对上强大的弟子, 前一场后一场其实没什么分别……”
“若是心中不忿，你届时大可以私下去找对手切磋嘛……”
开口的是任景牧的师父吴长老, 这位长老是出了名的偏疼徒弟，唐欢心中猜测她对手换成柳翡这件事估计和吴长老脱不开干系。
“那我能否换个对手？”唐欢还没来得及反驳，一旁的柳翡看了唐欢一眼，朝着长老作了一揖：“我想和任道友比试, 他目前还没上场……”
这是明晃晃地瞧不起唐欢的实力了。
但唐欢这段时间也大抵知道了柳翡的性子，他这么说并没有鄙视唐欢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过唐欢也不想争这一点骨气：她确实打不过柳翡, 也不想和柳翡比试, 柳翡和任景牧打起来更好。
“这可不成, ”可惜吴长老还没来得及开口, 柳翡的师父汪长老便赶忙开口道：“徒儿你可不要犯糊涂……”
“是啊！”吴长老皮笑肉不笑地接口：“你近日思虑过重，你师父也担忧得紧，你年岁尚小，虽有好胜之心，但过于执拗也会伤了根本，你这几日梦魇可急坏了你师父，这次比试过后，可要记得修身养性……”
唐欢听着长老们的谈话，后知后觉才发现她的对手换成了柳翡这件事，不仅是任景牧使坏，背后其实是各方博弈的结果。
若是别的时候，这些长老倒是乐得摆出其乐融融的姿态，但这比试关乎到进入秘境的名额，秘境里天材地宝那么多，这些长老自然不会相让。
吴长老估计是看不惯柳翡常年找任景牧比试，不想看到他这么好运凭空进入下一轮，于是便要拉着柳翡下场参加比试，也算是敲打柳翡一番，但柳翡状态不佳，对上别的实力强的人可能进不了下一轮，柳翡的师父自会出声阻止。
而唐欢，便是这些长老们博弈的牺牲品。
毕竟唐欢的养母还在闭关，且流星阁司占卜测算，唐长老性情淡薄，也不会太过在意这些凡尘俗物……
想明白了其中的干系之后，唐欢知道再多说估计也无用，抿起唇不再开口。
修仙界看似光风霁月，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弱肉强食之事也并不少见。
谁让唐欢的养母闭关了呢？
不论唐欢愿不愿意，长老们都有他们的一套逻辑，唐欢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话语权。
柳翡显然明白了他师父的顾虑，也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地回到了演武台上。
作为通过不断挑战门人而声名大噪的弟子，柳翡通过实战累积了不少经验，某种程度上，唐欢是真的有些佩服这种一心求道、心无旁骛的人，因此，在听到柳翡最近被梦魇困扰之后，唐欢心中忍不住便有些好奇——
梦魇就是梦游，在修真界有一种说法，能被梦魇困住的大部分是道心不坚、神魂不稳的人，王梦瑶幼时被魇住，便是受了惊吓神魂不稳的缘故。
像王梦瑶这种天生不足的修行者也就罢了，但柳翡的剑心几乎门派皆知，唐欢从没想过他这样的人会被梦魇住。
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唐欢看了柳翡一眼，低头抿起了唇。
她此时并没有什么兴趣去探知柳翡的秘密，眼下最重要的是即将到来的比试。
唐欢并不觉得自己是柳翡的对手，但柳翡走的是光明磊落、大开大合的剑道，至少唐欢不必担心柳翡跟之前那个剑修那般故意折辱自己。
唐欢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就像梦里那个红衣秦愫说的那样：想要练好剑，不能畏惧，也不能懈怠，要在每一次练剑和切磋中去感悟剑带来的灵识。
柳翡看起来也神情恹恹，也不知道是因为最近梦魇的事情还是因为他的对手是唐欢，或者两种原因都有。
很快便轮到了两人上台。
“师姐，我们以一百招为界，你若是在我手下过了百招，便算我输。”显然柳翡也觉得对上唐欢有些胜之不武，重新规划了胜负的标准。
“柳翡这么狂妄的吗？”
“他如今可是除了任师兄之外的剑修第一人，自然有这个本事。”
“你别忘了，前几日任师兄一时疏忽，连任师兄都败在了他手下。”
……
听到柳翡这么开口，台下的人不由得议论纷纷。
唐欢却是眼眸一亮，一时间对柳翡的好感又深了一分，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柳翡看起来不通俗物，其实也是知道长老们话里的潜台词的吧，所以他才会这么开口。
唐欢并不觉得柳翡狂妄，甚至唐欢觉得在她接触过的所有人里，柳翡这样的天赋其实最适合修仙：他心性赤忱，一心求破，敢于挑战天道；但在自身身居高位时也并不自私狭隘，没有放弃追求公正。
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成就大道。
或许是因为《任天下》这部书是围绕着任景牧展开，而原书在任景牧叛离仙门之后就很少着墨再描写仙门，所以柳翡才没有出现在原书之中。
直到此时唐欢恍惚间才发现，她其实一直也困住了自己：看过原书这件事某种程度上对她来说也是一种画地为牢的禁锢，将她限制在了原书界定的范围内，但在原书没有提及到的地方，其实也有极为惊才绝艳的人，有更为广袤的世界……
心中某种无形的桎梏在这一刹有所松动，唐欢眼眸一亮，知道自己在心境上又有了突破。
若是之前的唐欢，她估计没什么信心在柳翡手下撑过百招，但如今唐欢新学了不少招式，唐欢心中有了一点点信心：或许努力一把也可能撑过百招，总比之前毫无希望要好。
唐欢拔出了剑。
柳翡原本淡漠的眼神在看到唐欢的剑之后亮了一瞬，不由得喟叹出声：“好剑——”
“承让！”唐欢横剑于胸，也不跟柳翡客套，率先拔剑朝着柳翡刺了过去。
有时候剑修战斗凭借的就是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意。
唐欢聚精会神，知道自己敌不过柳翡，没有保留任何实力，刺，挑，退，斩，用尽手段从各方位攻击着柳翡。
柳翡原本淡漠的面容也渐渐凝肃，他身法灵活，有着从无数次实战中提炼出来的战斗本能，唐欢的攻势屡屡落空，而柳翡也看准机会，主动朝着唐欢攻了过来——
柳翡渐渐占据了上风，这是大家预料中的结果，而让大家觉得无比惊异的是——唐欢竟真的在柳翡的手下撑过了几十招。
唐欢的招式看起来和门内其余人的招式相似，施展起来却是更为凌厉，仿若在原本的剑招基础上得到了升华！
“原来这一招还可以这么施展！”柳翡的眼眸逐渐亮了起来，攻势越来越凌厉，唐欢甚至生出了一种感觉：柳翡在用各种手段套取自己的剑招。
唐欢又一次感受到了压迫。
但前一天晚上刚刚面对过红衣秦愫的顶级压迫，唐欢并没有因为柳翡的攻击感到紧张，她咬紧牙关，越到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反而运转得越快：她控制着频率，使用了几招普通的剑招然后再用红衣秦愫教给她的剑招，不断地吊着柳翡的好奇心。
“——妙哉！”柳翡在和秦愫争斗的过程中一连叹了好多句，眼眸越来越亮，连脸上隐隐的病色都消退了下去，最后甚至放下剑朝着唐欢认真地作了一揖：“师姐，是我以往小瞧了你。”
唐欢心中一直记着数，此时已经过了九十多招，再过几招唐欢就能撑过百招。
看着柳翡这模样，唐欢瞬间明白了过来：柳翡已经不打算再和她僵持下去，打算祭出大招。
真的要败在这里了吗？
唐欢回顾着这一场打斗：她其实打得酣畅淋漓，心中也有感悟，也算是不虚此行。
但柳翡的模样看起来却并不显得高兴，他望着唐欢的眼神里充满了惋惜，显然心中无比遗憾：他无法在这次比试中再探知唐欢更多的招式。
“师姐，”果然，柳翡忍不住问出了声：“我以后能否过来寻你问剑？”
柳翡脸上这副像是小孩子看到了喜欢的玩具的样子实在是太明显了。
唐欢望着他这模样，眨了眨眼，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想法——
“可能不行，”唐欢干巴巴开口：“我现在常年和秦愫师姐住一处，她不喜外人拜访……”
显然柳翡也听过秦愫的名声，低落地垂下了眼眸。
“但是，”唐欢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里的心虚，莫名地感觉这一刹的自己就像是哄骗小孩的怪阿姨：“你如果这一场让我赢的话，我愿意下白雾峰跟你切磋——”
看着柳翡若有所思的模样，唐欢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而且我以后得到的任何招式，都可以和你分享……”
柳翡垂下了头——
唐欢忍不住咬紧了下唇，后知后觉才发现了她这举动的荒诞：她实在是太盲目自信了一些，柳翡几乎挑战遍了天玄门所有成名剑修，她凭什么认为这从梦里得出来的功法会让柳翡动容？
唐欢深吸了一口气，暗中蓄积内力，做好了和柳翡打斗的准备。
“一言为定！”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柳翡迎着所有人惊怔的视线，却是真的答应了下来。
唐欢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柳翡的师父汪长老更是激动大呼：“柳翡，你——”
“师父，您常跟我说剑心难得，徒儿一直一步一个脚印，坚信自己会攻克所有难关。这套剑法是徒儿如今见过的最玄妙的剑法，如若没有参悟透其中的奥秘，徒儿今后很长时间必定日日惦念，毁损剑心；或许徒儿未来还会遇到更好的剑法，但如今让我心折的，只有这套剑法……”
这是唐欢头一次听到柳翡开口说这么多话：难怪柳翡进益这般快，这样能看破迷障，明晰目标的人真的极为难得。
汪长老目光复杂地看了柳翡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却是没再出声阻拦。
柳翡收回目光，朝着唐欢作了一揖：“改日再来寻师姐赐教。”随即干净利落地跳下了演武台。
场下一片寂静。
谁也没想到柳翡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来。
“唐欢胜！”直到裁判长老的声音响起，整个演武场才重新恢复了喧嚣——
“柳翡居然认输了！”
“他之前被任师兄打得满头是血都不认输……”
“他或许一直在乎的并不是输赢。他像是输了，其实是赢了，我好羡慕他这样坚韧的剑心……”
唐欢怔怔地站在台上，听着场下的喧嚣，回过神之后，心中却只觉无比玄幻，忍不住就望向了手中的剑——
自己在梦里得来的剑法真的这么稀有吗？稀有到柳翡居然甘愿为之放弃进秘境的机会？
这个梦，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唐欢越回想便愈发觉得这个梦境古怪。
她想了半天，最后忍不住便去询问了门内的长老。
她说得极为委婉——
“就是我有一个道友，她梦见她的好姐妹在梦里教给她一套剑法，这是她从没见过的剑法，这套剑法在现实中用起来威力无比强大，但她的好姐妹只是一个功法低微，甚至柔弱不能自理的丹修，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梦到这套剑法……”
“咳咳，”长老呛了一口水，微妙地看了唐欢一眼，感觉他吃到了第一手瓜：没想到让整个门派震惊的稀有剑法居然是唐欢梦到的！
但他还是尽责地回答了唐欢的问题——
“有时候修者会在梦中梦到别人教授剑法，其实都是自身对功法的感悟，梦境只是将感悟传递出来——”
“或许是因为你，咳咳，你的道友心中最亲近她的小姐妹，所以才会梦到是小姐妹教授她剑法……”
“你那道友啊，着实是个天才！”
是这样的吗？所有的剑法其实是自己原创出来的？
唐欢挠了挠头，心中总觉得有些奇怪，但仔细一想，除了这种解释，似乎也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难道自己真的是个剑术天才？
唐欢忍不住就想起了她能听到灵兽心声的这件事……
也对！穿书这样的事情都被她遇到了，指不定对剑术的领悟就是上苍赐给她的另一项天赋……
自己实在是太牛逼了！
唐欢想着想着，忍不住内心些微地膨胀了起来……
秦愫在闭关，这种膨胀的心情没人可以分享，最后被唐欢带进了梦里。
“长老今天夸我是天才了，我居然能梦出这么玄妙的剑法！”看到梦里脸色冰冷如霜的美人，唐欢一点儿也不憷，甚至忍不住就夸了海口：“师姐，你信我，未来我一定会是修真界有名有姓的大佬！你跟着我以后绝对能吃香喝辣，走上人生巅峰……”
师姐如凝冰霜的脸裂开了一条缝隙，有那么一刹那，她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了一丝笑意，手指在唐欢的脸颊上轻轻戳了戳，动作甚至带着点温柔。然后不知怎的，师姐忽然又沉下脸移开了两步，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对唐欢的谢意——
唐欢这晚练剑练得哭了好几次！
作者有话说：
我的朋友就是我自己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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