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异样心动”四个字, 门缝后的沈文翊刚洗过澡原本透着红润的脸,刹那失去了血色。
她眯窄眼眸, 犹疑地望着沈文翊。
不就是被她发现嗑了她俩的CP吗?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黑料, 甚至黑料都不算,沈文翊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沈文翊垂下眼帘,胸口剧烈起伏了数下, 何止脸色惨白,原本嫣红的唇都有些发白, 只有声音平稳点好像没事人一样。
沈文翊淡淡道:“我听小何说起过, 说是个写同人文的博主, 写的是你和我,怎么,你还看这个?”
我是看了, 但你不也看了吗?
这轻描淡写的说法, 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似的, 要不是我穿成过蓝牙耳机亲耳听到,还真要被你糊弄住了。
她道:“你别转移话题,给我开门, 不开门我就曝光你,我可是有证据的。”
沈文翊道:“什么证据?”
她道:“你开门我就告诉你。”
沈文翊突然话锋一转:“你之前说只要我戴上耳机, 就告诉我一个消息,你现在说吧。”
沈文翊不提她都忘了这茬了,当时她就是随口胡诌的, 哪儿有什么消息?
瞎编吧, 这不正好有现成的?
她道:“我刚刚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就是那个异样心动, 我就是提醒你要小心,被我发现就算了, 要是被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沈文翊看了她片刻,微点了下头:“这样啊,你刚才说得不完整,你完整地把这个事情再跟我说一遍。”
她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我发现你嗑我俩CP了,就这么一句话的事,还要怎么完整?
沈文翊催促道:“说啊?”
她道:“沈文翊,你可想清楚了,你确定让我在这儿说?我嗓门可是大,女高音,你就不怕别人听到?”
沈文翊看了她一眼,突然把门关上了???
这、几个意思?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赶紧把她拽进去,免得她大声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
沈文翊的反应出乎了她的预料,她其实可以转身就走,反正她过来也真的没什么私心,就是觉得沈文翊是因为她才受伤的,想过来帮沈文翊擦点药而已。
好吧,也不是一点儿私心也没有,她也是想着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沈文翊对她意见很大,以后怕做任务受影响,想着借擦药缓和一下。
不过沈文翊不领情就算了。
她拿着正骨水,转身要走,迈了一步又停下了。
那手要是不好好处理,得好些天疼,尤其头一天,睡一觉起来会更疼。
她叹了口气,转回身又敲了敲门。
她果然还是做不到心黑手辣,这辈子都当不了反派。
“沈文翊,你不开门我可吆喝了啊,我真吆喝了啊?沈文翊?沈……”
咔啷,门开了,沈文翊脸上依然没什么血色,看得她眉心不由蹙了起来,至于吗?就这心态还跟她斗了这么多年,怎么没气死?
沈文翊垂着眼帘也不看她,让开门道:“我就是关门松一下安全链,你吆喝什么?”
松个安全链用那么久?谁知道你关门这段时间是不是惊慌失措地靠着门板不知道怎么应对?
她迈步进去,擦肩而过的瞬间,看了眼沈文翊的眼睛,眼尾有点红,该不会真慌得快哭了吧?这可一点也不像平时都沈文翊。
她径直走到了床边,拧开正骨水瓶盖,倒了点在手心,使劲儿搓揉开。
这味儿还是这么冲,真恶心,闻再多少遍都不能适应,这也就是沈文翊,换成其他人包括她自己,她都绝对不会碰这破玩意。
她忍着恶心回头看向沈文翊,“过来,我又吃不了你,你站那么远干嘛?”
沈文翊没动,房门锁好了,人却还站在门口,就那么冷漠地看着她。
她又道:“我真的只是过来帮你擦药,擦完我就走,你快过来。”
沈文翊还是没动。
这是对家?这是祖宗吧?
她叹了口气,山不就我我就山行了吧?
她走回门口,手上都是药油不能拽沈文翊,她绕到沈文翊身后,张开双臂,手举着,胳膊一左一右夹着沈文翊往床边过去。
“走啦,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赶紧擦完药赶紧睡觉。”
沈文翊下意识挣扎了下,耳根肉眼可见了沁出薄红,她夹紧了不让沈文翊挣开,整个人都靠在了沈文翊背上。
沈文翊挣脱不开,深吸了口气,竟然垂着眼帘乖乖被她推着走,边走边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她道:“好,我说,我知道你在嗑咱俩的CP,证据就是我已经扒出了你的小号,就在异样心动的群里。”
沈文翊顿了下,侧头看向她:“我的小号?是什么?”
她道:“你的小号是……”
她顿住,鼻翼间飘来淡淡发香,她垂眸望着沈文翊,湿漉漉的长发勾在沈文翊的耳后,耳垂上的朱砂小痣沾着水珠,稍微一动,水珠便闪过微芒顺着脖颈斜筋滑落,滑过凹陷的锁骨,一路滑进……
这个从后往前自上而下的角度,真的是……偷窥的绝佳角度。
她赶紧松开了沈文翊,心脏古怪地剧跳了下,之前再大尺度的她都看过了,这会儿就瞟见点儿事业线她慌什么?
她短促了呼吸了几下,平稳了情绪,沈文翊转回身看着她,还在等她的答案。
她道:“先别问这么多,你看你头发湿的,赶紧先吹干了,一会儿要感冒了。我给你擦药油,你吹头发,咱俩一块儿进行,等弄完了我再好好跟你说。”
吹风机的声音不大,但还是有点吵,不方便交谈,这正合她意。
沈文翊左手吹头发,她牵起沈文翊的右手,帮沈文翊揉红肿的大拇指。
“疼了你就说,我怕我控制不好力道。”
随机五感屏蔽符还要二十分钟才到期,这会儿她还没触觉。
沈文翊没有回话,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吹风机的呼呼声和她揉搓大拇指的细微声。
她快速摩擦着红肿的大拇指,摩擦生热,有助于药油发挥作用,搓了十来分钟。
沈文翊吹干了头发就坐在椅子上看她干活,一双眼坠着繁星,明明灭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揉得差不多了,她收了手,拧回正骨水瓶盖。
“借你的地方洗个手。”
她边说边进了沈文翊的洗手间。
沈文翊跟着她进来,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那寸步不离的样子,像个背后灵,漂亮的背后灵。
沈文翊注视着她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她边挤洗手液边笑道:“好啦,其实有三个嫌疑号,我也不确定哪个是你,但是我确定群里肯定有你,你也别否认,我现在又不是曝光你,你否认也没用。”
沈文翊眼神微动了下,轻轻蜷起手指,低声道:“三个……嫌疑号?都是谁?”
她道:“一个三无小号,球球空间都没开,头像还是系统头像,昵称是别问我是谁。还有个级别很低的小号,连条说说都没有,平时也很少冒泡,叫一夜知寒。还有个级别高一点,相册只显示一张图片,是三中那棵老合欢树,昵称想念你。”
三中是她和沈文翊的高中。
她说完了,沈文翊却不说话了。
她边洗手边抬眸看了眼洗漱镜:“怎么不说话?被我敏锐的洞察力吓到了?”
沈文翊看了她半天,突然抿唇笑了,这一笑真的是冬雪消融,一扫刚才的阴霾,竟让她有了春暖花开的错觉。
沈文翊的语气都轻松了不少:“你这算什么证据?全靠瞎猜。”
她道:“猜怎么了?猜对就行,又不是打官司,还非得证据多严谨。”
沈文翊道:“先不说严不严谨,你首先要怀疑我在群里才会去扒号,你是怎么怀疑的?”
“我……”
糟了,她刚才是为了让沈文翊开门才随口说了异样心动,根本没想到沈文翊会追问这么多,这该怎么答?
沈文翊也是奇怪,正常情况下不是该反问:你为什么知道异样心动?你也看了异样心动的同人文,凭什么威胁我?
然后这事不就翻篇了吗?
她搓着手上的泡沫,眼神游移了下,抬眸看向镜子里的沈文翊,红唇勾起笑意。
“你猜我是怎么怀疑的?”
先拖延拖延,再现编。
沈文翊道:“我不知道。”
她第三次挤了洗手液,揉搓着手指道:“很好猜的,你再想想。”
我再编编。
沈文翊微微摇了摇头。
她看了眼镜中的沈文翊,低头继续洗手,水声哗哗,她提醒沈文翊,也是在开动自己瞎编的脑细胞道:“你可以换个角度先猜猜,我为什么会知道异样心动?又为什么会在异样心动群里?”
沈文翊垂着长睫,猜道:“你逛超话知道的?”
她点头:“对,再猜。”
沈文翊道:“你……看了异样心动的文,觉得……挺有意思?所以加了群?”
她不置可否:“你现在再猜猜为什么我知道群里有你?”
自己的漏洞自己最清楚,你为什么会漏马脚你自己猜啊?别让我编,真话我不能说,假话我编不出来,全靠你了!
沈文翊眉心微蹙,凝神思考了半天,摇了摇头:“猜不到。”
真是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她道:“猜不到就好好想想,总会猜到的。”
沈文翊眯窄眼眸看着镜子里的她,“你……该不会是故意诈我的吧?你根本就不知道群里有我。”
嗯?这个理由好。
她第五次挤了洗手液,洗那怎么洗好像都洗不掉的药油味,抬眸睨了眼镜子,笑道:“我的确是诈你,可我为什么诈你,你猜不到吗?”
沈文翊道:“因为你想骗我把门打开。”
恭喜你答对了!
但是现在不能承认,她要树立她在沈文翊心中诚实守信的好形象,这样以后做任务才能少点障碍。
她道:“那个问题不全面,你理解错了,应该是我为什么希望群里有你,你猜不到吗?”
沈文翊望着镜中的她,视线躲闪了下。
沈文翊道:“我猜不到。”
因为死对头是不会管我死活的,但是暗恋我的死对头却会。
这么难的答案,你猜不到就对了。
她关了水龙头,伸手拿了毛巾擦着总算没什么味道的手,并不回头看身后的沈文翊,而是依然望着镜子,和镜子里的沈文翊对视。
对着假人她才不会心虚。
她道:“我没骗你,我真的可能随时没命,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不确定你知道之后会怎么对我。”
沈文翊抬眸道:“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你知道之后会不会拿任务拿捏我的意思啊,我怕你对我强制小黑屋霸王硬上弓,懂?
我真是太矛盾了,又希望你喜欢我,这样你就会帮我完成任务,又希望你不喜欢我,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拿捏我,事后咱们也能好聚好散。
她道:“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坏心思,虽然咱们争来斗去这么多年,你可能不相信我这些话,但是我接近你,真的只是希望自己不要生不如死,绝对不是要和你争抢什么。”
死她不怕,生不如死真的不行。
沈文翊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要说就好好说,不说就别说,说这么稀里糊涂的算什么?”
她道:“等将来你自然就明白了。”
沈文翊道:“那你等将来再提这件事,为什么要现在说?故意吊我胃口?”
她灵光一闪,道:“那你不也有话没对我说吗?你都不说,我为什么要说?”
她知道现在说这些沈文翊绝对一头雾水,可她也不敢冒险全都说了,现在说一半留一半,等将来真的瞒不住了,现在这些话就是救命稻草,可以随便拿来让她发挥。
她擦完手要走,沈文翊拦住了她。
“等一下。”
她回头看向沈文翊:“又怎么了?”
沈文翊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诈我?”
她道:“你猜啊。”
沈文翊道:“我猜不到。”
她道:“猜不到慢慢猜,这又不是什么赶着去投胎十万火急的事。”
说罢她又要走。
早上兑换人身时长时,她是按随机五感屏蔽符的剩余时间一起兑换的,屏蔽符咒再一分钟就结束了,人身时长也只剩十分钟了,她得赶紧回去。
没走几步,沈文翊又道:“是不是我说了你就会说?”
她顿了下,回过头:“什么?”
沈文翊道:“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你把为什么诈我,还有为什么说自己生不如死,以及你关注异样心动的真正原因,都告诉我。”
她道:“一个换三个,你这也太会算账了吧?”
沈文翊道:“为表诚意,我先说。”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搞不懂沈文翊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之前不是打死不说的吗?
洗手间的灯已经关了,沈文翊站在洗手间和客房的交界处,身影有些失真,灯光淡淡落在身前,只蹭亮了一点鼻尖,整个人都像是笼着雾霭,朦胧又迷幻。
沈文翊望着她,红唇微动,轻声道:“你……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