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倾看着姜淮元没有接她的话,姜淮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而且谢喻此次来的目的便是求赐婚。

  谢喻在北金求赐婚遭到拒绝,姜淮元是知晓的,而且她当时也在里面添了一把柴。

  谢喻能正大光明的娶姜淮宁,她当然高兴,可……

  原来谢喻所说的要娶姜淮宁的法子,是换君主。

  姜淮元出了暖阁,神情郁郁。

  何为众叛亲离,她体会到了。自己所深信不疑的人,全都一个个的与她背道而驰。保卫自己的国家,是她错了吗?

  姜淮元看着外面暖阳高照,晃的眼睛都有些看不清路,她抬起手臂遮挡,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发光发热的太阳。

  身体不知道为何,此刻异常寒冷。姜淮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胸腔的浊气呼出,去了厢房处。

  此刻唯有一个金楚韫从不曾欺骗,伤害过她。她很早之前便将她视为了亲人,她也很感谢金楚韫这些年的不弃的陪伴,或许她该信任霍倾,封怀玄能给她幸福。

  厢房院内的景色很好,虽是没有娇花,但叫不出名的带有绿色枝叶树木点缀着,让她有些糟糕的心情稍稍缓解。

  姜淮元看着守在门外,封将军府的小厮,愣神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姜淮元察觉自己的脚底冰冷,有些微麻之时,门开了。

  金楚韫从里面出来,吩咐着小厮和旁边府中的婢女,不知要做些什么。

  婢女欠身离去,小厮也紧随其后,姜淮元注视着没有打扰,但金楚韫回身进门之时,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

  金楚韫回过身,四处望了一眼,看到了杵在不远处凝望着她的姜淮元。

  姜淮元与她目光碰触,唇边浅浅弯起。

  金楚韫回头望了一眼屋内,思索了一瞬,将门轻轻掩上,往姜淮元那处走去。

  “楚韫。”姜淮元声色温和,看到她出来,心中很高兴。

  “你怎么站在这处?”金楚韫四下望了一眼,霍倾没有和她一起。

  姜淮元脸上有些尴尬,她是想来看看金楚韫的。过了今日,她想见她都难。没有霍倾的允许,她出不去,封怀玄也会介意她的存在,不会再让金楚韫轻易来这里的。

  “冷吗?”金楚韫眸子中有了些许的心疼。

  姜淮元闻言,忙摇了摇头,道:“不冷,我就是来看看你。”

  两人目光相碰,像是商量好般,都带了一丝愧疚。

  姜淮元是因为自己没能保护她,让她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而金楚韫则是因为金裕对她说的话。

  “淮元。”金楚韫似乎想要告知发生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她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我在,你说。”

  姜淮元眸子中的诚恳,让金楚韫更加想要退缩了。

  “怎么了?”姜淮元看着金楚韫欲言又止,神情有些不安,“封怀玄欺负你了?”

  “没有。”金楚韫急忙回道。

  即便有,姜淮元又能做什么呢,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姜淮元看着金楚韫,眸子中露出了些许担忧之色。

  金楚韫柔唇微抿,她也知道见姜淮元一次不容易,此刻告诉她,或许姜淮元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原谅她的哥哥。

  金楚韫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启唇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

  霍倾在姜淮元出了房门,没多久便被召到了宫中,直到晚间时候才回府。

  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霍倾想,姜淮元应该早已经睡下。霍倾思忖了一瞬,先去了长月院子里的汤池。

  飘满花瓣的汤池内,水温适宜。霍倾纤细的手指,扣在自己盈瘦的腰间,动作熟稔却又轻慢的解开了洁白柔滑的中衣。瓷白的肌肤没入水中之时,霍倾舒适的轻哼了一声。

  温热的水,让她觉得很舒适,今日曲昭女皇召她进宫,与她谈了许久。

  霍倾调整了姿势,微阖双眸,回想着那些话中的深意。

  霍倾沐浴之时不喜人来打扰,但此刻却有脚步声慢慢的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她听出了脚步声,虽是比寻常慢了一些,但不难辨认出是姜淮元。

  姜淮元站在霍倾的身后,她垂眸看着汤池内掩末了住身子的霍倾。池子里的水汽腾升,模糊了姜淮元的视线。连带着霍倾的姣好的容颜,也被这些氤氲的雾气遮掩,仿佛置若仙境般美好,若隐若现的十分诱人。

  霍倾仰头与她对视,打量着姜淮元,她心中疑惑,姜淮元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让人心疼。

  姜淮元低头看着霍倾没有说话,片刻,开始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霍倾从水中转过了身面向姜淮元,她看着姜淮元只着了中衣,慢慢进入水中。衣物贴着身躯,一点赘肉没有。池子中只有水声,但两人的眼神都像是会说话般,交缠须臾便吻在了一起。

  姜淮元的吻并不急促,像是孩童品尝着吃过百次而不厌的糖果,喜欢又克制,生怕自己力道大了便要少吃一会儿。

  霍倾睁开双眼看着她,也轻柔的回应着她。她原以为姜淮元已经睡下,没有让人去唤她,此刻她自己过来,想来应是等了她许久了。

  唇舌的缠绕让霍倾察觉出姜淮元喝了不少的酒。怕姜淮元饮酒过量,在水中站不稳,霍倾伸出细瘦的手臂,圈住了姜淮元的身子。

  一场水中欢愉,在霍倾受不住叫停后落幕了。

  姜淮元把霍倾抱回了房间,放到榻上掖好寝被被角之后,还不忘在霍倾的柔唇上啄吻一下。

  霍倾看着今夜不言不语,不同于往日的姜淮元,目光有些茫然。

  “睡吧。”

  这是姜淮元今晚开口说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

  霍倾没有问她原因,今日与她说了很多事情,难不成是受到刺激了?霍倾心中担忧,看着姜淮元入睡后,从姜淮元的身后,一只手握住了她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而后抱住了她。

  又暖又柔软的怀抱,使得姜淮元的身体蜷缩了起来,不自觉的靠向了霍倾。

  霍倾昨日被召去宫中,今晨一大早又去了宫内。霍倾揣摩着自己母皇的用意,封怀玄大婚才过几日,此时连番召她去宫中,可不只是要与她增加母女之间的情分。

  朝中大臣亦有揣测,她们的女皇要立储。

  霍倾日暮回府,先去看了姜淮元,姜淮元身上披盖着氅衣,独坐在亭楼处。似乎感知不到外界的凉意,端着酒杯浅饮小酌,看到霍倾向她走来时,急忙站起了身。

  虽是小量,可饮酒一日,此刻也已经身醉。她晃着身子,看着霍倾脸上有了不悦的神色,一脸乖巧的对着霍倾浅浅的傻笑。

  霍倾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

  屋内热气萦身,姜淮元被冻的失去知觉的手脚渐暖,看着霍倾为端过了盆擦了手和脸后,又将一盆温热的木桶端过来,给她烫脚。

  “我,我自己来。”

  霍倾为她脱鞋履之时,姜淮元伸出手挡住了霍倾伸过来的纤细的手指。

  霍倾抬眸看着她,须臾还是为她脱了鞋袜,将她的脚放到了木桶内。

  “你生气了?”姜淮元的声音像犯错了孩子一样,又低又软糯。

  霍倾用手给她揉着脚,搓揉间,指尖的触碰,让姜淮元不自觉的蜷缩了脚趾。

  “为什么要在院子里喝酒?”霍倾低着头,仔细搓揉着姜淮元冰冷的脚趾,试图缓解她的不适。

  这两日姜淮元太过奇怪,她不觉得谢家的叛国会让她一蹶不振。

  姜淮元没有回答,但她看霍倾的眼神总是带着愧疚的。

  榻上的姜淮元也是乖巧的很,霍倾欺身之时,不像之前那样总会反抗一会。缠绵的吻似乎回到在北金国一样甜蜜,轻哼着难以自抑的乐声,让霍倾心下更是不安。

  姜淮元的变化太快了。

  翌日一早,在宫中召霍倾的口谕还未来之时,她去了一趟封怀玄那里,她想要知道金楚韫到底和姜淮元说了什么。

  霍倾的到来,让封怀玄想到那日她装醉酒,把她二人分开后,她躺在屋内的榻上,金楚韫出去之时将门掩上,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颓然的模样。

  这几日金楚韫的神情也飘忽不定,之前还能对着她勉强的笑笑,后来便是沉默寡言,神情慌慌。

  封怀玄也想要知道,她们二人到底说了什么。

  封怀玄先去了金楚韫的房间,看着金楚韫呆坐在暖炉旁,听到开门的声响后,站起来欠身行礼。

  “将军。”金楚韫知晓自己的身份,也很清楚此刻的自己依然是阶下囚。

  封怀玄看着金楚韫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走过去扶起她,道:“娘子,在府中不必与我客气,你我没有主次之分。你是我的娘子,我也是你的妻子。”

  封怀玄已经和她说过多次了,可却金楚韫却依然没有做出什么改变。

  金楚韫不语,封怀玄叹了口气,她看向门外,道:“二殿下来我们府中了。”

  听到霍倾来了,金楚韫的神色变了变,她看着封怀玄想要知道霍倾来做什么。

  封怀玄薄唇微动,道:“我们去二殿下府中的时候,你与姜将军说过什么了?”

  金楚韫闻言神色骤变,她敛眸许久才又看向封怀玄,声音极低的道:“我与她说了,我大哥对二殿下所做之事。”

  当年霍倾在平叛南境之乱,杀了南境叛军头领曹于舟,归来路上遭遇埋伏,是金裕派的人,目的就是要霍倾死。

  金裕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欢姜淮元,可姜淮元心只系霍倾,就算人被她困在京城,她与自己的妹妹也是生分的很。

  为了见霍倾还敢抗旨出城,让他的妹妹,北金国的长公主,沦为京城的笑柄。

  她不允许自己的妹妹受此委屈,郁郁寡欢,所以他要除去霍倾,让姜淮元从此只有他妹妹一人。

  霍倾得到了答案,转身直接回了府,看到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发呆的姜淮元,心中涌现处了阵阵的不安与心疼。

  她知道姜淮元自小就苦,好不容易靠着装傻,故意让自己成为一个废物,才消除了嫡母想要她死的念头。

  可当她知道自己的小娘的死因,想要报仇,自己亲生父亲却维护杀人凶手,伙同杀人凶手的父亲,为难她,想让她生吞下这怨恨。

  姜行知出现,帮她主持了公道。她信任了姜行知,她觉得姜行知就是自己的再生父亲,可这样信任的父亲还是欺骗了她,叛国投敌,拥兵截她后路。

  她因为爱屋及乌,信任霍家的人,可霍家的人却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导致她兵败,成为金国的罪人。

  谢喻就更不必说,她因姜淮宁让她对谢喻这个人没有产生任何提防之意。

  她周围信任的人,都带着自己的目的,一个接一个的背叛,最后连她坚持,她效忠的君主,也做出了令她无法原谅的事情。

  姜肃卿曾经质问过她。她的妻子其中一个杀了另一个,她会不会偏袒活着的一方?

  她说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不是姜肃卿。

  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只是稍有偏差,霍倾是因金楚韫而遭遇刺杀。她知道此事与金楚韫无关,可金楚韫不杀霍倾,霍倾却因她遭了劫难。

  她怪不得别人,就只能怪自己,她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她最该怨恨的是她自己。

  霍倾有自己的立场,她的行为是帮助自己的国家,无可争辩。

  可她呢?她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

  若霍倾不是曲昭的皇女,无人营救,那她是不是就失去了自己的妻子。这些年她为这位杀她妻子之人效力,还为不能抵御外敌而自责敌视霍倾。

  她活着就是个笑话,什么忠君爱国,她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谈什么忠君爱国?

  君爱惜臣子,臣才能忠于君,君为私利杀臣爱妻,臣就不会反抗?继续愚忠?她做不到。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她也没有想要去做一个好人。

  她问过自己,当年若是提前知晓了真相,她还会为杀她妻子之人效命吗?

  不会,她很确定自己不会,而且她还会亲手杀了金裕,为自己的妻子报仇。

  不过好在霍倾没有死,只是此刻的姜淮元,依旧跳不出自己的折磨自己的思绪。万一呢,万一霍倾当年就死在金裕的手中呢。

  她假设了千万遍,最后得出结论,她宁愿霍倾是曲昭的奸细,也不想看着她被金裕杀了。

  这些年,数不清的岁月里,她见不到霍倾,无人倾诉,心中过的有多苦多煎熬,如今人完好无恙,近在咫尺,她却推她千里,肆意折辱,她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作者有话说:

  姜淮元:“呜呜,老婆我不是个东西。”

  霍倾:“没事,你本来就不是东西。”

  姜淮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