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喻凭着一张巧嘴,哄的姜肃卿合不拢嘴,京城的大小事情,她都一清二楚,简直就是个万事通。

  姜淮元也从她那得知京城有一家羊汤馆子,味道奇美无比,但每日只放一百碗,过时不候。说的姜淮元跃跃欲试。

  饭后闲聊了一会儿,谢喻便离开了。

  姜淮元想差人送,谢喻婉拒说吃撑了,想在京城内走走。京城这么大也不知道走哪去,多久能回府,既然谢喻不想人送,姜淮元也就没有勉强。

  霍倾身上还有伤,也不宜一直出来走动,看着谢喻离开后,姜淮元便和霍倾回去了。

  “谢家老爷子真的回老宅了吗?”姜淮元有些不信谢喻的话。

  霍倾被扶着,将腿挪上榻,顿了一下,看着姜淮元,道:“谢家老爷子深居简出,他们祖上便是京城人士,从未离开过祖宅。”

  谢喻说老宅,姜淮元还以为是外地的宅院,原来还在京城。

  “那谢喻她……”姜淮元不懂谢喻为何要那样说,自己有宅子不住,跑到舅爷家。

  “谢家那几个当家的膝下,就她一个姑娘,她上面有位长兄,她的名字是合族为她起的。当年她出生的时候,谢老爷子高兴的大摆了半个月的宴席,连街头的乞丐都吃了好几顿。父亲若是有意打探,定会知晓的。”

  霍倾躺下,姜淮元将手伸到了她的腰间,解开了粉色的襟带,依旧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交领的中衣,露出红衣肚兜的时候,姜淮元定了定心思,目光不敢乱瞟,只盯着伤口处。

  “娘子怎么对京城的事情这般清楚?”姜淮元眨动眸子,觉得霍倾对京城的事情似乎有过分的了解。

  许是姜淮元将布巾拿开的时候,有些许地方已经和皮肤黏在了一起,霍倾轻嗯了一声。

  “疼吗?”姜淮元紧张的手抖了一下。

  霍倾摇摇头,抬眸看着姜淮元紧张的神色,柔声安抚道:“不疼。”

  姜淮元将伤口处带着一丝血迹的地方清理了,而后又重新上药包扎好,最后帮霍倾将中衣襟带系好。一切完成,姜淮元才吐出一直憋着的大气不敢喘的浊气。

  “京城的事情想要知道,不难打听,父亲,我父亲想要让我们霍家在朝中有一席之位,一直有留人在京中。”霍倾倒没什么遮掩的,姜淮元应该也猜到她嫁给她的目的。

  霍倾的大哥,霍桓在上次见到姜行知的时候,便被看好借用了去,如今已经被带去了边疆。姜行知临走的时候还给他求了一个副职留在他身边。

  姜行知的原话是:好男儿一身武艺不征战沙场可惜了。

  原本就有意让霍桓进入官场的,霍倾也免于开口求姜行知了。

  姜行知在被皇帝第一次嘉奖之时,霍家便差人打探了姜家的底细。人存活于世,若想要掩去所有的蛛丝马迹,几乎不可能。而姜家又曾经风光那么多年,只要稍加用心,便可知晓一二。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但帝王之术代代相传,霍老爷子霍道廉,虽人在云州城,可心却一直挂在京城。

  姜家第一次上门前求亲便不是偶然,也非韩楚兰那等妇人能想出来的,而是霍家的有意的安排。

  她们安排了人去往宣阳城,也打探出了这家庶出的长子不受待见,加以言说,催促侧击,姜家便真的信以为真,以为霍倾可以克死夫婿。

  “娘、娘子为何与我说这些。”

  姜淮元听着霍倾把她为何要嫁给她的目的,和霍家的精细筹谋,连带着韩楚兰都算计在了其中,震惊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后怕。

  “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霍倾目光坦然,这其中的大半姜淮元似乎已经都猜了出来,只是枝叶末梢,环环相扣的细节上,姜淮元不甚清楚,如今说出来似乎让姜淮元有些骇然。

  姜淮元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霍倾,她真的想了一下:“那、那我……也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事情,霍家的人都知晓了?

  姜淮元神色已然表达出了她想要说的话。

  霍倾了然,回道:“除你之外。”

  除了姜淮元自己的秘密,霍家几乎了解了姜家的全部。

  这么大盘棋,霍家竟然做的谋无遗策,可霍倾之前嫁过人,那人,那人的死,难道……

  “你之前嫁的人,他、他……”他是怎么死的。

  霍倾垂眸没有说话,姜淮元后知后觉,如果自己不能为霍家做些什么,还不愿和离,她怕是也会像那个男人一样死的让人无所察觉。

  “他是病死的。”

  霍家几次上门要求退过亲,但那家人都不同意。原本是门当户对,可后来那家便不行了。从小定的娃娃亲,哪能说退就退,而且退了之后他也找不着像霍倾这般貌美,家世又好的人家了。

  那人小的时候还未染疾,大了之后都已经病入膏肓了还扒着霍家不放,直到大婚的时候操劳过度,新婚之夜又瞧见霍倾的模样,疲劳惊喜之下发了病,不治身亡。

  若说当时及时抢救还可有一线希望,只是……霍钟到的时候,阻拦了。这话霍倾没有告诉姜淮元。

  姜淮元受惊的心,被入耳的“他是病死的”这句话穿过后,稍稍得到了安慰,连带着整个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了些。

  “害怕了?”霍倾语气温和。

  她今夜索性将这些说的清清楚楚,就是想要看姜淮元的承受能力。

  姜淮元薄唇微阖,像是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别着脑袋,声音低且糯,道:“我,我就是你们网兜里的青鱼,害怕有什么用。”她害怕难道霍家就不会选她做跳板了吗?害怕她也跑不掉。

  姜淮元知晓了自己在霍家是什么作用了,原本她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从霍倾的嘴里说出来,直白的让她心中不适。哪有利用别人还说的那么从容坦然的。

  姜淮元脱了外衣上了榻,滚到里面去不愿在搭理霍倾,连着将被子把脑袋也盖上了。

  怎么霍家的人都是人精吗!连她觉得还算和蔼可亲的泰山大人,都是那般的老谋深算。

  .

  ‘笃,笃,笃。’窗柩被敲起的声响。

  姜淮宁坐在烛灯下正瞧着让人寻来的书本。书是谢喻告诉她的,是有关于京城的风土人情,这本书上写的很详细。

  姜淮宁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望了一眼后,便又垂下了眸子,继续看她的书。

  ‘笃,笃,笃’窗台又响了,姜淮宁回头看了一眼,她的丫鬟守在外面,好像没有听见。

  谢喻在姜淮宁的窗子下,站的腿都麻了,敲了两次窗,姜淮宁都没有过来,她虚着嗓子小声唤道:“小宁姑娘。”

  姜淮宁楞了一下,再次抬起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她听到第二声。

  “小宁姑娘,这里。”

  是谢喻的声音,姜淮宁赶忙起了身,绕过桌案朝着窗台边走去。

  还未看到谢喻便看到她递过来的东西了,是她说的京城的那几家脂粉铺子里的胭脂水粉,成套的,好几盒呢。

  “你——”

  “快,快拿着,手都麻了。”谢喻拿了一路,回来又搁这站了一会儿。

  姜淮宁将东西接到手里,惊讶的道:“你怎么进来的?”

  谢喻被问起怎么进来的,笑了笑,故意吓唬姜淮宁,道:“采花大盗怎么进来,我就是怎么进来的。”

  跳墙进来的。

  姜淮宁弯起眉眼,并不害怕,谁会怕一个女人呢。

  谢喻回去的时候,在京城的街道溜达,看见她今日和姜淮宁说的脂粉铺子,鬼使神差的就进去了。买了一盒后,不知道怎么想的连着其它几家也都跑了一趟,搜罗了这么几盒胭脂水粉。

  脑子一热便又想着给姜淮宁送来,可已经入夜,再去人家府中叨扰不太好,便学着那梁上君子,从墙头越了进来。

  “等一下。”

  谢喻给了东西便要离开,姜淮宁急忙唤住她,朝着自己存放宝贝的东西走去。

  她从宣阳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原本想着等姜淮城的事情解决了便会跟着姜肃卿离开,但姜肃卿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这些都是来了这里姜淮元让府中给的月钱,还不少呢。

  谢喻瞧着姜淮宁拿了银子过来,啧了一声道:“咱俩患难的交情,何须这等俗物。”顿了一下,瞧着姜淮宁板着脸执意要给她,不拿她便也不拿那几盒脂粉的样子,又道,“你去把桌上的那几块糕点拿给我,我有点饿了。”

  姜淮宁回头看了一眼,那糕点都放了一日了,她道:“那是糕点放的有些久了……你进来,我现在就去给你重新做。”

  谢喻:“……”她不过是想支开她而已。

  谢喻道:“太晚了,将就着吃吧,我回去晚了,也要挨骂的。”

  姜淮宁信以为真,转过身便去拿糕点,只是再回来的时候,谢喻已经不见了。

  .

  姜淮元昨夜生了一夜的闷气,晨起的时候都未与霍倾搭话便离开了。霍倾瞧着她的样子,估摸着还得再生两天气才能气消。

  她昨夜的话说的确实太直白了些,若是姜淮元真是名男子,怕是容不下的。姜淮元的性子她是摸的差不多了,过两日在想些办法。

  姜淮元今日轿子都没有坐,徒步去了工部衙门,应卯后便又去了工部的书房。那里有着北金国最多设计类的藏书,包罗万象,工部涉及的事情也较为繁杂,主营造类。

  姜淮元对这方面很赶兴趣,想着自己以前只对木头,雕刻有兴趣,不想外面之繁大,瞧着修水桥图纸便将她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了。

  “姜世子,静宁郡主一直在寻您。”一个小吏躬着身,走到了姜淮元的面前。

  姜淮元怕自己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寻了僻静的地。

  “寻我作甚?”姜淮元有些摸不着头脑,不会是想让她谢她那日送她伤药的吧。

  小吏回道:“不知,昨日您没来,也是寻了的。”

  昨儿姜淮元去吊唁广安王,休了一日假。

  姜淮元站起身,怎么也是送过自己药的人,她还是见见的好。而且又听霍倾说,这个静宁郡主是三王爷的爱女,圣上都宠得不得了,最好不要得罪了。

  姜淮元随着小吏过去,远远便看到静宁郡主站在她用膳的房门一侧,身边的下人手中提着食盒……

  “下官见过静宁郡主。”姜淮元举止得体,声音也温润平和。

  静宁郡主先是笑了一声,问道:“伤可好了?”

  姜淮元低着脑袋,微微蹙眉,回道:“已经好了,多谢郡主那日赠药。”

  “给。”

  姜淮元闻声抬起头,看到静宁郡主手上拿着一瓶膏药,姜淮元不解的看着她。

  静宁郡主又道:“这是去疤痕的,男子肌肤虽不像女子那样娇贵,但也最好不要留了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