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不是说工作的好时机和好地点, 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说了一会话,等我妈把饺子端去厨房,我和周易陪着老父亲在沙发上等着。老头的话一向不多, 老了以后更是如此,周易从茶几上拿过了一个苹果,细细地削着。在自己的家里, 我也没有什么顾忌,靠着周易,问我爸:“爹, 你和景家关系很亲密吗?”
我爹没说话, 淡淡地看着我。
很好,我又说错话了。
自知失言, 我抿了抿唇,也不说话了, 玩着周易垂落下的头发。
倒是周易,她笑了一下,随后将没有削皮的那一半递给我, 而另外一半递给了我爹:“叔叔吃苹果。”
老头接过苹果,沉吟片刻,突然开口:“她明天会来拜年,自己问。”
我要是有这个本事至于拐弯抹角的问你?
臭老头!
正要和我爹拌嘴, 嘴巴刚张开,嘴里就被塞了一瓣橘子。
冬天的砂糖橘很甜,就是太甜了。我不太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皱了皱眉, 转头瞥着始作俑者。周易见状,竟然将剩下的橘子都塞了进来, 我被迫鼓起腮帮子,吃着甜到死的砂糖橘。
周易不让我和老头拌嘴,正好饺子也煮好了,我也就收了心思。去厨房帮忙拿碗筷,老老实实准备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我家是不存在的,我妈是个八卦的而周易是个绝对不会让人话落在地上尴尬的一位,所以全程我和我爹就听着两个人在说就够了。
饭后,也不知道周易和我爸在书房说什么。我和我妈将脏了的碗筷放进了洗碗机,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罐酸奶,于是收获了老母亲的碎碎念:“刚吃完饭你就喝酸奶,小心胃疼。”
那我等两分钟后再喝。
“咋样啊,你俩这是彻底和好了?”我妈靠在厨房岛台前,询问刚把碗筷从洗碗机拿出来的我这个小可怜。
算是吧,我点了点头。
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她的盘问,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就是一句调侃都没有。这就让我很奇怪,我不解地看着她。
见我看她,我妈失笑,伸手拍了我肩膀一下,笑骂:“你啊,别管发生什么,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要以为爸爸妈妈不知道,其实爸爸妈妈什么都知道的,当年我们离婚,我那时候所有低落的情绪,想要死的念头那样明显,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我垂头,过了好一会,点头。
*
到底是在父母家,周易身上的那点淤青也没好,我俩晚上睡觉也比较老实,就准备正经睡觉。
我还是那条脏狗,决定明早洗澡。躺在床上,笔记本在我的腿上,看着邮箱内的工作,还有港城的姐妹发过来的消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外头夜色沉沉,月光昏暗,小区内的灯光也不明亮,但室内暖黄色的床头灯,显得此刻尤为的温馨。
我倚靠在床头,思索着今天知道的消息。政法口的变动这次还挺大的,周成仁的那个事情,还有段家这个,看起来都是一个老虎的问题。能够影响到段家的这一代,周成仁只要回来,怕是就回不去了。周易的安排确实没有毛病,有的时候,人还是要服输的。
我不如周易。
毋庸置疑。
将电脑关机,随后放在床尾的沙发上,我躺进被子里。面朝着窗户,思绪还是有点乱。掺和进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做个普通的MD,拉拉客户,看着手下人做做IPO。有的时候我甚至想,是不是做错了。或许,和周易这样选择退出才是正确的。
外头的月光透过薄纱一般的窗帘撒了进来,有那么几丝冷月留在我的脸庞,我静静地凝望着外面。
周易便是在此刻走了出来,她同我一般,身上穿着浴袍,想来内里没有旁的衣物了。许是我没有第一时间转过头看她,听到了她走动的声音,不过一会,我便看到了蹲在我面前的她。
她的手轻轻搭在我落在外面的手上,一如当年大学我痛经刚醒来的模样。
有所不同的,此刻的周易面色沉静,眼神也多了许多情绪。这么多年下来,我们都在各种期待下急速的成长着啊。
“在想什么?”她轻轻地问我,伴随着她的话语落下的,是她清润的吻。
我没有说话,瞥了眼她的发丝。只有发尾还有微微的湿润,这点湿润,可以不吹的。掀开被子的一角,我往里面蹭了蹭,让她进来。
洗过澡的周易身上带着浓重的我的沐浴露的味道,她身高腿长,躺了进来,我下意识地将手搭在她的腰间,脑袋也埋在她的肩头,感受着她身上略有冰凉的肌肤。
“景晨的背景太复杂了。”我低低地说。
她的手覆在了我搭在她腰间的手上,垂首,我能感觉到她轻吻了我的头顶。
“觉得有些压力大?”周易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
当然是压力大的,不说航运集团收购这个案子国内都在关注,就算是别的什么公司,这是我升职后的第一个案子,王薇还有其他总部的高管们都在看着。我必须要拿出成绩来,还得漂亮。当然压力山大。
我点了点头。
周易的笑声更明显了,她的手顺着我的睡衣滑了上来,停留在我的腰间。
“要我这样给你解解压吗?”她的手已经来到了我的纹身处,素来清润的嗓音,因为此刻的场景,也带了几分低哑魅意。
“说正经的。”我自然不会拒绝周易的要求,但前提是得先把正经事说完,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周易,“我觉得我回国这个决定做得太蠢了。”
“怎么讲?”周易本来还在作乱的手顿住,她的手指离开我的敏感处,重新放在了我的腰上,另外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令我直视着她。
洗过澡的周易,应当还没有做完护肤,但申城这边的温度和湿度远比邺城要和善,就算是冬日刚从浴室出来,她的脸上也没有干。我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手指在她的眼尾处停留。
到底是三十多岁了,就算平日里再怎么保养,她那么喜欢妥帖笑容的人,还是有了细纹。
我摸着她的眼尾,轻声呢喃:“和国字头打交道很累,和景晨这样的家世打交道更累。”不如在外面接受资本主义的荼毒。
毫不掩饰的,我承认了自己的懦弱和退缩。旁人求能够和景晨合作都求不来呢,景晨这样提携我,愿意将航运集团的收购案交给我,带我去三番市的慈善晚宴认识大佬,还要介绍中矿集团的人给我,可我居然觉得麻烦和疲累。
不知好歹。
周易也知晓,我现在只是抱怨一下,实际上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旧会选择接下航运集团,同景晨交好。机遇从来都是与挑战并存的,若是不能迎接挑战,那不如早早辞职,省的浪费青春。
但,我就是压力很大嘛!
周易也没有说话,她侧着身子,一手托着我的头,另外一只手穿到我的背后,将我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之前就说过无数次了,周易很瘦。是真的很瘦,就是现在知道她有好好吃饭,但她还是有点过于清瘦了一些。我摸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身子往下沉了沉。
“你是觉得段家的事情会影响到景晨,影响到精达集团吗?”周易一击即中,直接将我藏在话语下,没有说出口的担忧说了出来。
她总是这样,很轻易地能够猜到我在想什么。我点了点头,随后抬头看着她。
周易的神情很是平淡,发丝垂落在肩头,间或几缕扫在了自己的下巴上,她觉得痒,用尾指将发丝调开。可能是我的目光过于直白,她发现了,低下头,眼神直直地落在了我的眼中。
眼看着她的笑意渐起,我再次垂下头,靠在她的肩头。
“我和景晨的交集不多,但从庄亦清的个性来看,我觉得景晨会是个家族至上的人。”周易的嘴角微微勾起,夜晚,我的视力有些下降,趁得她此刻的笑容也有些模糊。
她在笑什么呢?为什么会说以庄亦清的个性来看景晨呢?明明就是两个个体。
“庄亦清这种不在家族权力核心的人,都家族至上利益至上。景晨这种话事人怎么可能不在乎家族利益。”
庄亦清,家族至上???她不是个自由划船的老姑娘吗?哪里家族至上了?
周易抓了一缕我的长发,这头发有两天没有洗了,发尾也有些干枯,反正不太好。她将发丝一点点弄到我的脸上,让我有些痒,甩了甩头。
“大家做这行,多多少少都会碰一些灰□□限的东西。你我会,violet也会。”周易躺了下来,将我完整地抱在怀中,“相比较你担心景晨和段家交从过密影响到精达集团,我倒是觉得,她可能会直接做切割。”
我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景晨那张脸还有提携我的时候的种种行为,让我觉得她不会是这样……
嗯,无情无义的人。
也不能说无情无义吧,我不知道景晨和她未婚夫的感情到底怎样,说这样的话完全都是没有依据的猜测。不行,做我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揣度甲方爸爸心意是OK的,但是先入为主不可。
我眨了眨眼,正要说什么。
便感觉到自己耳边呼吸有些明显,柠檬的薄荷香带着周易身上特有的冷香,这股子香味丝丝缕缕地,将我包裹。
算了,何苦揣度人家呢?
航运集团收购对精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景晨如果想要完全吞下,那就得有所忌惮,无情无义做切割也好,昏了头掺和进去也好,我只要做好我该做的就好了,不要操不该操的心。
“赶明景晨过来,你可以直接问问,不要做无谓的揣度。累心。”周易已经撩起了我的睡衣,同时吻上了我的唇角。
呵,我还说会是正经的睡一觉,还真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