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培风的出现实属意外。
“不好意思。”郑亭林反应了几秒,立马道歉准备离开,却被对方拦住:“咦这么着急去哪呢?”
要躲的人已经躲不掉,郑清的怒火还在后面追赶。
“郑亭林,你要跑哪去——”
郑亭林脚步停下,无力地合了合眼,站在一旁的季培风面露诧异地打量起这场面,礼貌朝走来的人打招呼:“郑先生,好久不见。”
郑清这才注意到面前突然出现的人,神色微变:“你是?”
“季培风,年初我和老爷子在演奏会后和您见过的,还有印象吗?”季培风气质翩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季家虽然这一代都不怎么混古典乐圈,但二老在圈内的地位依旧不一般。
古典乐圈本来就小,京城圈基本都是熟面孔,郑清在国家剧院工作,自然不会不知道季家老爷子。
“原来如此,想起来了。”郑清勉强恢复了平日的和气,“没想到能在这遇到季家公子啊,看来这江城也真是块宝地……”
郑亭林对这虚伪的寒暄毫无兴趣,打算趁着空档直接走人,却不想被季培风扣住,“等等,一起走呀。”
郑亭林:“……”
郑清语气和善:“真是巧了,季公子和我们家亭林认识?”
“是啊,不巧得很,谭女士原先的位置是我家姑母的呢,去傅家做客几次当然就认识了。”季培风露齿一笑,语毕别说郑清尴尬,连郑亭林都愣在了原地。
郑清只知道前妻在和一位姓傅的江城商人交往,至于其他半点不了解,万万没想到和圈内人还有过这种纠葛。
郑亭林虽然一直清楚傅令君母家是京城季家人,但碍于自己身份,一次也没过问过。
季培风看起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依旧笑口常开,寒暄几句,当着郑清的面大咧咧带走了郑亭林。
郑亭林回头看了一眼,郑清站在原地眼神凝重,看着他们离开没有追上。
风吹起林荫路的落叶,季培风兴致不错,问起她家的情况,直言不讳:“你和你爸看起来关系挺糟糕啊。”
郑亭林懒得搭理他,季培风便自言自语:“不过也可以理解,是不是你跑来实中的事惹恼他了?我太了解这种把音乐当终生事业的人,子女但凡展露一点天赋,那必定是要送进音乐学院的——”
“说起来我也念过几年京音附小呢,没到附中就跑路了,还是普高适合我。”季培风回忆往昔,滔滔不绝,“我爸还很遗憾来着,反倒是这一行干得最好的爷爷奶奶没什么执念,到令君时就完全随缘不强求了。”
郑亭林终于多看了他几眼,狐疑:“你还上过京音附小?”
考进京音附小的学生大多没有回头路可走,它代表的不仅是最高天赋,也是难以挣脱的枷锁,光是为了考入花费的财力精力就超出想象,往后的路也在对这成本的愧疚中既定下来。
在这一点上,郑亭林是感激谭雅平的,虽然经常忙碌到没时间陪她,但也确实换来了可以保障她随心换赛道的充足资本和后盾。
音乐学院附小附中是典型的精英教育,或许是季培风放弃得早,他身上并没有染上京音常见的傲慢气质。
哪怕是郑亭林自己,也经常不自觉端着,相比之下,季培风有些过于随性了。
“怎么看不起人?”他双手垫在脑后,大摇大摆走着,“要不是中途放弃了,现在我就在维也纳黄金厅了。”
郑亭林笑出了声,和这位季表哥亲近不少,好奇:“你不是在京城读书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在创业呢,这不东跑西跑的。”季培风叹气,“今天来实中是想和老师打个招呼,没想到正好办运动会都不在,只好走走顺带缅怀一下青春咯。”
郑亭林意外对方与形象不符的长情,多看了他几眼,季培风叹了口气,看了腕表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吃个晚饭?”
“还很早啊。”郑亭林奇怪,“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他们可没多熟,如果不是傅令君,那可以说半点交集没有。
“聊聊天不可以?”季培风眯眼笑,“说不定以后就成一家人了呢。”
他这话含义颇深,郑亭林想到谭雅平,自顾自往前走,季培风干脆抛出杀手锏:“只要你答应,那我可以向你保证,郑清不会再出现在江城。”
郑亭林果然回头。
周围没有什么人,季培风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让人分不清虚实。
“我凭什么信你?”郑亭林问。
季培风耸了耸肩:“信不信由你咯,郑清在京城圈里的人脉怎么样,和季家比又怎样,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
郑亭林不是被保护得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天真少女,相反,要想在一个这么烧钱的领域里出头,除了过人的天赋,没有一点背景是很难的。
她垂眸,雨后的空气新鲜,秋风吹起她的刘海儿,片刻后出声:“去哪儿吃?”
季培风打了个响指,表扬了她的识趣:“我又不会吃了你,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
两人并行出了校门,郑亭林看到那惹眼的红色跑车时忍不住嘴角微抽,不怎么情愿地上了车。
“你这表情,和令君一模一样。”季培风调侃,直驱西区的一家小众餐厅。
郑亭林不喜欢坐跑车,狭小的车内空间略显逼仄,呼呼的风声和四周的注目让她很没安全感。
“你不是还在创业吗?”郑亭林把背包放在膝上抱紧,“这么快就成功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种事就不和你一个未成年学生聊了。”季培风强撑面子,“说了你也不懂。”
郑亭林哼笑:“那傅令君呢?”
“嗯会聊,因为她也投了钱。”季培风调侃起来,“这些市场运营的东西实在太难为你们学生了,天才来了也不管用啊,根本不是一回事,我都没好意思告诉她,她的钱恐怕要打水漂了……”
郑亭林大笑起来,第一次切实地体会到了傅令君所说的短板,完美无缺无所不能的光环被打破,可她非但没有失望,反倒觉得傅令君可亲好玩起来。
下车后,季培风带着郑亭林在竹编风雅的包间落座,熟练地点了火锅。
“你遇到我的事还没告诉令君吧?”季培风倒起茶,一副文人雅士的派头,“请你吃饭的事也别说。”
“没说,为什么?”郑亭林抬头警惕,“难道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季培风哑然失笑:“不算,也没让你跟做贼一样。”
“是和傅令君有关的。”季培风沉吟开口,“你知道她这人啊,心思多,又不肯说,家里是一个能管到她的人都没有。”
郑亭林深表赞同。
“你知道她搞竞赛的事吧?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前段时间说不准备这届的CMO了,原本一直想挑战的IMO也没有兴趣了。”
“本来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但偏偏不仅是竞赛,原定保送的京大数学系也不肯去了,突然说要准备CPHO去物理学院。”
郑亭林:“?”
“你说是不是很怪?现在京大数学院的教授不肯放人,但令君连京城都不肯回,学校几次问起我家老头,真是麻烦。”
郑亭林对此一无所知,皱眉:“我从没听她提起过,在家看着也一点事都没有。”
这么久过去,傅令君几乎没有对她展露过什么负面情绪,每天状态平和,一点看不出问题。
“你怎么不直接问她?”郑亭林不解,“找我有什么用?”
而且怎么听都是傅令君的个人意愿问题,看起来就无解。
“当然问了,你觉得她会说?”季培风摊手,“这不是担心她的状态嘛,自从出车祸后,她就有些不对劲——你没有对比可能看不出,反正挺让人在意的。”
郑亭林往火锅里下菜,听着季培风唠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车祸后傅令君变化有多大她确实看不太出,但自己情绪变化这么明显,身边却没一个人在意。
傅令君和季家亲人的关系真让人羡慕。
她有些走神,没注意季培风的话,直到对方的筷子敲了敲她的碗,不耐:“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对不起,我在想傅令君最近的事。”郑亭林从善如流地找到借口。
季培风原谅了她:“她最近还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
“和我一起登台演奏算吗?”郑亭林问。
“当然!”季培风提到这个反应不小,“你那件礼服还是我托运的呢,我收到请求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竟然也会干这种闲事。”
“……这样啊。”说起这样,郑亭林想起自己欠了傅令君不少,几次惦记着要回礼都没了下文。
“你现在到底还拉不拉小提琴?”季培风把关注点转移到了她身上,“我记得你小时候挺有名的,这几年没什么音信了,还挺可惜的。”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直往郑亭林心窝里戳,偏偏又都是大实话。
“没什么好可惜的。”郑亭林垂眸敛目,不愿多提。
季培风瞥了她一眼;“你那时候多大年纪?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奏可真是惊为天人,难以想象是啊,一代后浪推前浪,我们家老爷子都说不出意外你就是未来小提琴界的领头人了。”
郑亭林倍感意外,语气微妙:“你们听过我演奏?”
“当然。”季培风理所应当,轻笑起来,“我们家可有你的头号乐迷在。”
郑亭林扑哧笑了出来:“那真是我的荣幸。”
季培风喝着饮料,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她,道:“你的演奏会,我们家令君可是一场不落。”
咕噜的火锅冒泡,郑亭林夹菜的动作一顿,抬头:“是傅令君?”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傅令君说听过她音乐会的场景,怔住:“我还以为是开玩笑。”
季培风放下可乐,双手交握:“看来你真的不了解她啊。”
郑亭林低头扒着酱料碗里的几根菜:“我们现在是好朋友。”
季培风闻言大笑起来,确认似地回味:“好朋友?”
像小孩子一样,郑亭林一阵窘迫,季培风若有所思点头:“好吧。”
“那傅令君的好朋友,我可以不可以再请你帮个忙?”季培风撑着手肘,忍着笑意看她,“帮我劝她回京城,去京大看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找到她。”
郑亭林想要拒绝,但对上对方眼神时,到嘴边的话又迟疑起来。
傅令君说过她不喜欢京城。
可江城远不如京城,傅令君终究不是这池中之物。
她想起对方总是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孤零零的身影,心中不是滋味。
“好吧。”郑亭林吃人嘴软,答应下来,“我只能说试试。”
“她会听你的。”季培风却相当笃定,揶揄道,“毕竟是你的粉丝。”
郑亭林只觉得头疼,咕哝:“我早就不拉琴了。”
“你比当年的我有天赋多了。”季培风收起不着调的态度,正色,“再考虑考虑吧。”
郑亭林这回没有果断拒绝。
她盯着看似偶遇的季培风,怀疑起对方去江城实验中学的真实目的。
……
回到傅家时,天色还早,谭雅平问她去哪吃的晚饭,被郑亭林敷衍地应付过去。
上楼后,书房难得没人。
“傅令君?”郑亭林张望喊了声,楼下谭雅平正好上来,压低声音:“令君有些不舒服,回房间睡了。”
郑亭林意外,想要追问,却被谭雅平一个噤声的动作打断,跟着进了自己卧室。
“郑清说下午又碰见你了。”谭雅平直入主题,“说什么了?”
郑亭林一阵头疼,这几天发生的事几乎是几个月的爆发,她想装鸵鸟继续逃避现实,但问题已经跳到了她面前,根本无法忽视。
郑清、施斐、谭雅平……一个接一个都让她感到心力交瘁。
“还能有什么,让我回京城。”郑亭林趴在桌上,眼睛合上。
谭雅平倚靠着桌子站着:“你自己怎么想的?”
“不想。”郑亭林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但得不到想要答案的大人们不厌其烦地问着,总抱着一些不知道哪来的期待。
“你真的不考虑回去?看看现在,你学业补不上,小提琴也落了这么多,以后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谭雅平一副要和她促膝长谈的姿态。
郑亭林看都不看她:“我会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谭雅平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但敏锐如郑亭林,不看她的神情也察觉到了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虚假平静。
砰——
“负责?你能负什么责?这么多年家里往你身上投入了多少钱多少精力,辛辛苦苦就换来你这样轻飘飘的放弃?”
“你找傅伯诚转校,找傅令君补习,看在他们面子上我都忍了,安慰自己这只是你的叛逆期,等被学业打击后就知道自己的错误了,可现在呢,学习一团糟,专业也被除名,你到底在闹什么?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
她的声音愈发尖刻,郑亭林环臂埋头,依旧是无所谓的样子。
这副模样终于激怒了谭雅平,她一把揪住郑亭林的头发,拽出她的脸:“你现在是打算混吃等死吗?总要努力做点什么啊——”
谭雅平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郑亭林脸上的泪水。
郑亭林仰面望着她:“我没有努力吗?为了追上班级进度,你知道我每天几点睡的吗?考试排名的进步你看过吗?”
“你一点儿也不在意,反正不是第一,又有什么好关注的呢,你敢扪心问自己为什么愤怒吗?真的是痛惜我自毁前程吗,还是再没办法向外人吹嘘女儿荣誉,所以虚荣感破灭了?”
郑亭林泪痕干得很快,眼神变得犀利,嘴上毫不留情。
谭雅平一时被这气场震住,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扇巴掌——
然而她的手腕被用力攥住。
郑亭林仰着脸,看见了突然出现的傅令君。
她眼神冷凝,语气不善:“能安静一点吗。”
谭雅平的手垂落,讪笑走近:“不好意思啊令君,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吵到你休息了是吗,亭林——还不赶紧道歉?”
她后半句变脸神速,郑亭林嘲弄嗤笑,傅令君却平静道:“是您声音太大了,谭女士。”
她一反常态地称呼谭雅平为“女士”,亲属远别一目了然。
谭雅平脸色变了变,压住恼意,“那是阿姨的错,今天就先到这了,你也别累着了,腿还好吗?”
傅令君的单拐放在了卧室门口,这几步完全是独立走过来的。
“很好,不劳费心。”她回答得冷淡,语气也毫无变化。
谭雅平眉头紧皱,压抑着火气,出去还不忘狠狠剜了郑亭林一眼。
下楼脚步声渐行渐远,傅令君站直,本来就不大的卧室空间被沉默填满。
“你还好吗?”傅令君主动问。
郑亭林不说话,上半身用力靠在椅背上,抬头盯着天花板,试图把眼泪挤回去。
“谢谢。”半晌,她开口,自嘲道,“不然说不定我的脸上又要有巴掌印了。”
这是她有印象来,谭雅平第一次对她动手。
傅令君沉默,忽地跨步走到了她座位前。
郑亭林后知后觉,惊问:“你的腿好了?”
“还差一些。”傅令君嘴唇有些发白,“再多走几步就不行了。”
郑亭林忙示意她坐下:“随便坐床边吧。”
但让人家一坐下,两人大眼瞪小眼,她才察觉另一个问题:接下来呢?
撞见这一幕本身就够尴尬,她竟然还邀请人坐下——不对,傅令君为什么要主动进来?
这一点儿也不傅令君。
这就是好朋友吗?郑亭林心情忽地好了那么一点。
郑亭林斟酌着闲聊:“你刚刚在睡觉?哪里不舒服吗?”
“没睡。”傅令君回,“只是有点低烧。”
昨晚在雨里淋了好一阵子,下午出门又吹了风,以她现在的体质,不感冒才奇怪。
“啊。”郑亭林也反应过来,不假思索地凑近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皱眉,“这是低烧?”
她怎么觉得这么烫!
傅令君侧头咳嗽了一声,本来就白的肤色透出病态,一点高烧的红晕都没有。
郑亭林不知所措:“要不要喊医生来看看?”
“没事。”傅令君阖眼垂头,“已经吃了药,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郑亭林原本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起身帮她接温水,放到她手心后蹲下问:“要不要扶你回房间?”
傅令君点头站了起来,郑亭林靠近她,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双颊,轻声:“等等,我给你拿体温计。”
傅令君应了声,不知道是郑亭林的亲密动作还是真的高烧起来,她的脸上开始浮现不正常的红晕。
“体温计在楼下,找张姨。”躺回卧室床上时,她虚弱抬手提醒。
听到后的郑亭林飞快下楼,傅令君靠着床背,头脑有些发晕。
手机被扔在有一段距离的飘窗上,半开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床头,双人床的另一边还摊着几本书。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累,她合上眼,静谧的卧室针落可闻。
眼皮盖上后是一片漆黑,混着隐约依稀的光照,她思绪散开,很快勾勒出一片银河,星点璀璨,如闪电劈开的裂缝横贯而下。
卧室的飘窗没有拉上帘子,她睁眼看到日轮的亮度降低,橘红色的晚霞缓缓蔓延开。
残阳还没有完全落下,黑夜只是轻笼上薄纱,朦胧的黄昏即将散场。
曾经,傅令君常常这样守望着,等太阳落到地平线以下18度,大地彻底陷入黑暗,这正是着她观测工作的开始。
然而江城市区到处是可见光污染,加上腿伤,她已经很久没去过合适的地方观星。
郑亭林噔噔的上楼声清晰,靠近卧室时放低音量:“我进来了。”
傅令君有些头疼,郑亭林拆开电子温度计,拿出说明书左看右看,傅令君无奈:“直接给我吧。”
郑亭林讷讷,探手碰了碰她的手背,“是不是昨天淋雨感冒的?”
傅令君夹着温度计,没怎么在意:“是我抵抗力变差了。”
郑亭林低着头,听见嗡鸣一声,看到了温度,傅令君也松口气:“问题不大,明早起来应该就好了。”
“那我明早再来看你。”郑亭林心怀愧疚,立马表态。
她给傅令君掂了被子,语重心长:“你好好睡一觉。”
傅令君却觉得莫名好笑,原本有些发晕的脑袋又清醒不少,感慨着坐起来:“现在才几点,我怎么睡得着。”
郑亭林:“……那干什么呢。”
她瞥见枕头旁的大部头著作,头皮发麻:“你不会还要看书吧?”
“没有。”傅令君轻笑,扶了扶额,拍了拍旁边示意她坐过来。
郑亭林坐在了她床头,傅令君没说话,头微微一偏,靠在了郑亭林肩头。
她忽地叹出口气。
郑亭林僵硬着身体,不敢妄动,只能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还有傅令君的呼吸声。
室内只点了一盏床头灯,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宁静中,郑亭林一点点放松下来,连日应付的疲惫盖过振奋,她的眼皮也打起架来。
适应之后,这确实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
傅令君也累了吗?
意识模糊间,郑亭林的右手搭上了傅令君垂落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