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太后自称是我前女友(GL)>第65章 有鞋能使鬼拖磨

  皇家山庄依山而建, 地大宽阔,然而建筑风格不似宫里那样恢宏,也不像行宫那样奢靡, 反而处处照着寻常农户家中的模样。

  后庄是大片的果树林子,前庄是古朴简素的民房,东边分畦列亩,是漫然无际的瓜蔬豆果,西边则是庄里农户们的住处。

  太后娘娘口里的温泉在半山腰靠下的位置,有一拳头大的泉眼,常年汩汩冒水,翻着蒸腾的白气。

  沈月章坐了三个时辰的车马,颠的浑身骨头都要散了, 这会儿瞧见那翠笼树木之后的尖尖屋顶, 眼睛都亮了。

  “韩管事。”沈月章从轿子里探出头, 指着那处问道,“那里便是泉眼吧?”

  被叫韩管事的人三十上下, 相貌端正慈和, 只是走路有些跛,但说话做事都很利索干脆。

  听见沈月章问话,他挺了挺胸膛, 颇有些骄傲的回道, “是啊,贵人想必也听说过, 咱们山庄在京里出名,便是因为那处温泉。”

  “又是调神理气, 又是安神助眠,还专治各种病痛!”

  病痛, 自然了,她们就是为着这来的。

  念及此,沈月章回头看了眼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的柳云。

  也不知是轿子里光线灰暗,还是沈月章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柳云的脸色很差。

  毕竟,明日就是十五了,八月十五了,又入秋了!

  还好还好,应当来得及,这个月泡泡温泉,只要在下个月十五之前,郡主和柳录生能成了好事,那柳云就成了郡主的大姑姐,沈月章跟郡主讨要解药的事也就万无一失了!

  沈月章露了个轻松的笑,伸手握住了柳云微凉的手背,拉过自己身前,用两只手搓热了捂着,又接着兴致勃勃地听着管事的介绍。

  “咱们庄里的瓜果,都是靠着这温泉才一年四季不断!”

  “花?有啊!南面种了一大片,虽然不比宫里的名贵,但各式各样的都有!”

  “现在还不能去泡,贵人今日来的匆忙,庄子上下收拾的潦草,还是待到明日吧?”

  “是啊,一路奔波,先歇一歇,晚上就尝一尝咱们庄子上的野味和瓜果。”

  沈月章对什么都感兴趣的性子,和明媚活泼的长相极得长辈的欢心,在她作大死的潜力被人发现之前,一大一小聊得极为投机。

  而轿内,柳云眼皮掀开一条缝隙,看向沈月章握着的,自己的手掌。

  手掌的温热源源不断传到心脏,柳云眸底的光亮很沉,渐渐的,视线上挪,她看向沈月章被午后的日头照亮的侧脸。

  和之前的踌躇犹豫不同,柳云此刻的眸子都是暗沉沉的势在必得!

  和沈月章的单纯开心也不同,柳云心底太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

  也正是如此,柳云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加明白自己的卑劣和狡诈。

  那些所谓的纵容考量、优柔寡断,都是在沈月章不会离开她的前提之下,自欺欺人的伪善!

  她会为沈月章的未来考量,会为沈月章的名声考量、更会为她的家族、她的亲人考量。

  但一旦她野兽般的嗅觉,察觉到她的底线会被人突破,她就全然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嫁到外地”的字眼清楚明了的表露了老侯爷的立场,柳云没有给自己留下侥幸,只想趁着人还在自己跟前,尽可能给自己添些必胜的砝码!

  这是一场火烧眉毛的战役,并且在如今的世俗眼光下,早早注定了没有赢家。

  柳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自己输掉的不要那么多,以及最重要的,不要输掉沈月章!

  是故她在信鸽飞回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若不是猎场人多眼杂,她怕是连着几日都等不了,这会儿看向沈月章的目光里也再无半分迟疑。

  说到底,她本性非善,那些诓骗和欺瞒就是她使用的最娴熟的武器,现在,她已经全副武装,只等在山庄的这几日坐实了...

  似乎是被柳云握着手骨发痛,沈月章又回头瞧了她一眼,然后抱着柳云的手臂挨到她身前。

  “现在就已经痛了吗?”

  沈月章的声音很低,但抿着唇的样子看得出她此刻的担心,“那一会儿我跟着管事去安排好了。”她将柳云另一只手也包裹在手心里,“你把瑞雪和翠珠给我,自己好好休息休息。”

  “还好。”柳云伸手拂上沈月章刚刚被光照着的侧脸,又轻又浅的笑了笑。

  “还没病到下不来床,况且都知道我来了庄子,不出去怕是会惹人生疑。”

  她没再继续示弱,本来嘛,收拾落脚地这样的事,本就没必要她堂堂太后亲自操持,她这般说辞,不过是为了吩咐瑞雪一些事情。

  沈月章若真是带走了瑞雪,她这一遭岂不是白忙一场了?

  “我叫翠珠跟着你,一会儿吃过了饭,你就在庄子里转一转。”

  “晚上...记得早些回来。”

  *

  吃过饭后,柳云和瑞雪,还有韩管事便出去商议这几日在庄子上的安排了,沈月章自己呆着也没趣儿,就和翠珠四下闲逛。

  两人跟着韩管事的小女儿,先是兴冲冲的到北边花园子里逛了一圈,摘了好几篓的花瓣,又到了东边那一片的菜地,便摘便玩,很快就玩到了夜色昏沉。

  今日的时间到底还是短,沈月章玩得不尽兴,但也记得柳云让她早点回去的话,于是也没多耽搁,一行人沿着小路往回走。

  这里离她们的住处很近,沈月章回来时,柳云她们还没回来,至少屋里的门看着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沈月章想到下午时的安排,这会儿也不好进去,就在院子里晃悠。

  再然后,沈月章就盯上了院子里的磨盘。

  韩管事的女儿已经离开了,沈月章摸着磨盘的把手,忽然意味深长的问了句,“翠珠啊,你还记得,我在宫里时给你讲过的吗?鬼会按照鞋子的方向辨别方向!”

  沈月章说这话时,天上明月高悬,然而夜风阵阵,吹得翠珠一个瑟缩。

  翠珠立马蹲下,捂住了自己的鞋面,“沈小姐,你当日在宫里试过了,不灵的!”

  沈月章却摇了摇手指,她也蹲在翠珠身边,“那可未必啊,当时我鞋尖的方向虽然是冲着书案的,但也是冲着门和窗的啊!说不定,它是朝着一个方向离开了呢?”

  翠珠被她说的后背森冷一片,“所以呢?”

  沈月章则一脸欣慰的拍了拍身旁的磨盘,“磨盘可就不一样了,它是转着圈的呀!你想想,咱们要是用鞋子围着磨盘摆一圈,那可真就...”

  翠珠:“...要了命了。”

  “......”沈月章瞪她一眼,“说什么呢!”

  沈月章目光下垂,“我只要你的鞋子。”

  于是乎,一盏茶后,赤着脚的两人蹲在磨盘旁,真心实意的期盼着有鞋能使鬼推磨。

  和沈月章不同,翠珠是怕鬼的,不过现在她更怕死。

  死比鬼可怕,因为死了会变成鬼,而变成鬼会被沈小姐使唤,所以说到底,还是沈小姐最可怕,成了鬼还要被诓来推磨盘!

  在这样的荒唐气氛下,翠珠并没有觉得多恐怖,但在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之后,她立马汗毛倒数地瞪大了眼睛。

  不会...真来了吧?

  “沈,沈小姐。”翠珠干涩地咽了口唾沫,“我好像...听见了脚步声。”

  她声音在抖,紧紧攥住了沈月章的衣角,话说到最后,几乎要哭出来似的,“越来越近了!”

  其实不用翠珠说,沈月章也听见了。

  这样安静的夜里,那点脚步声实在过于响了,饶是她大大咧咧惯了,这样把后背留给“鬼”的行径,也让她不由得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但沈月章还是比吓得腿软的翠珠还强些,在那脚步声逐渐就要逼近的时候,她一把抄过磨盘边上的鞋子,一个扭腰就丢了出去。

  “啪!”

  鞋子稳稳落在“鬼”的胸口,鞋尖正正指着“鬼”的下巴。

  还好还好,沈月章松了口气,拉了把翠珠,“放心吧,鞋尖没冲着我...爹?”

  沈月章最后那声“爹”,话音扭曲又诡异的落定,几乎同时的,那双沾满了田间泥泞的绣花鞋,也从沈老侯爷身前掉落。

  “啪嗒”一声,那声暗色的锦袍衣领处,便只留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鞋印,鞋尖指着老侯爷黑成锅底的脸色。

  “沈、月、章!”

  *

  柳云带着瑞雪,直接去了温泉的方向。

  事不宜迟,多耽误唯恐夜长梦多,柳云是打定了主意今晚就坐实了夫妻之实的!

  只是事情急归急,她也不想沈月章觉得这种事是痛多于享受,这才带着人亲自来收拾打理。

  瞧着这屋里应有的已然尽有,柳云这才折回去叫人。

  只是一进院内,就是沈月章只身一人跪在院中青石路上。

  月色岑寂,愈发照得那身影单薄清冷。

  柳云立时涌上一股火气,疾步行至沈月章身旁,“谁叫你在这跪着的?”

  沈月章是瞒着身份来庄子上的,柳云见她跪在这里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庄子里有人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了她,语气里难掩暴戾。

  沈月章也一脸“你终于来了样子”,委屈巴巴的眨眨眼,伸手要她拉自己起来。

  然而却在她借着柳云的搀扶,膝盖刚刚离开地面半分的时候,柳云看见她唇瓣开合,然后说道,“我爹!”

  柳云脸上的冷厉几乎是霎时散了,面上空白了片刻之后,又看向屋子里摇曳烛光下,映照在窗子上的,男人的背影。

  晚了,晚了!

  果然是猎场人多眼杂,她们一离开猎场,老侯爷便得了消息,追了过来吗?

  柳云丢城弃地之后,脑海之中又迅速做出了决断。

  她松开了搀扶沈月章的手,沈月章没了借力,膝盖又“扑通”一声跌回地面。

  沈月章:“??????”

  沈月章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柳云,而柳云只蹲下身替她揉了揉膝盖,又侧身吩咐瑞雪。

  “下去,叫人守在十丈之外,今夜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踏入这处院子!”

  话落,沈月章扯了扯她的衣摆。

  “我不觉得丢人,你跟我爹说说,让我起来就行。”她龇牙咧嘴的按着自己的膝盖,小声嘟囔,“我都跪了好久了!”

  柳云没说话,只握住了那只拽着自己衣摆的手,待到人声都退去,柳云扯开了自己太后的凤袍外衫,郑重跪在门前,屋里人一出来,便见她行了道叩首的大礼。

  柳云盯着面前青砖,那脚步声在台阶之上站定,语气是从未听过的冷然。

  “太后这是做什么?老夫可当不起娘娘这般大礼!”

  柳云酝酿好的说辞还没开口,一旁的沈月章跟着附和道,“是啊娘娘,你又没把鞋子扔我爹胸口,你在这跪着,这不是折我爹的寿吗?快起来吧!”

  沈月章这个当事人显然还没搞清楚如今的状况,她只想着借扶柳云起来的机会,自己也好站起来。

  但却又把她老子气得脸色黑里透青。

  “你个小畜生,整日胡跑乱窜,明日就是中秋了还瞎跑,现在就跟我回去!”

  “什么瞎跑!”沈月章不服,“我是从庄子大门,由管事领着进来的,爹你大半夜地,又是翻窗户又是翻墙,你才是乱跑吧?”

  老侯爷被她气得呼吸急促,抬手作势就要打她,可动作却在半空中一顿。

  老侯爷倒吸了口冷气,柳云这才抬头,却瞧见老侯爷面前果然好大一个泥泞的鞋印,发上还有两瓣粉色的花瓣。

  柳云的余光扫到门口那一片的花瓣,心中有些了然,像是沈月章摘来放在门上,这样有人开门,花瓣就会落人满身。

  但看老侯爷面露痛色,很显然,这落人满身的不光是有花瓣。

  果不其然,老侯爷右手维持着动作没动,而后左手从右边肩膀处,拔下一根满是尖刺的花枝。

  柳云&老侯爷:......

  默然片刻后,两人齐刷刷看向沈月章,沈月章这才从刚刚的理直气壮里,表现出那么几分的心虚。

  她瞥了柳云两眼,小动作不断地,低声道,“摘花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好像没注意,不小心把花枝子也丢进去了。”

  老侯爷生生气笑了。

  不小心扎到的也是自己,这个小王八蛋一脸抱歉地看着别人干什么?!

  老父亲气得恨不能直接捆了她就带走,奈何刚刚被扎到的阴影还在,于是老侯爷动作幅度很小、很矜贵的伸出食指,指着沈月章,“你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回家!”

  “我不!”沈月章身子一歪,跪坐在地上,索性耍起了无赖,“来都来了,您好歹让我玩几天回去再挨打不成?”

  “不成!”老侯爷语气没有半分的缓和,“今日你不和我走,这个家以后就权当没有你!”

  沈月章耸耸肩,“那我就去我外祖父家。”

  “你...”

  柳云听他们父女俩拌了半晌的嘴,都没有找到开口的契机。

  她本来是有的,刚刚这番下跪,明显是用晚辈对长辈的礼,可沈月章叫她太后,帮了倒忙不说,还把柳云架在了那半晌。

  直到老侯爷抬脚要走,柳云这才有机会开口。

  “侯爷...”

  可老侯爷显然还是想把这件事捂着解决,哪怕在他眼里,这件事在在场三人眼中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实,他也打定主意要装作不知。

  “娘娘,小女性子顽劣,不堪大用,这些日有劳娘娘费心调.教,只是她终究是沈家人,昔日情分已是过去,老臣不敢再劳烦娘娘费心,还是带回家中,自行管教的好。”

  柳云艰涩的喘了口气,而后紧紧看向沈谊,“但不知侯爷,日后要如何管教?”

  沈谊并不介意柳云知道自己的安排,能让两人各自死心最好,他目光盯着沈月章,语气很冷又不容反抗的。

  “辞官嫁人,老夫有个老部下,刚巧膝下一子尚未婚配,你不是总想去永州?”他嘴角似笑非笑的,“永州是个好地方,去了,就不必回来了!”

  沈月章一脸狐疑的,“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去永州了?”

  老侯爷一步步下了台阶,到沈月章跟前,“从前你和十七公主相交甚好,你听说她母妃是永州人,每次和我闹,就要离家出走去永州。”

  “怎么,当初心心念念的,如今就连记都不记得了?”

  他这话明显是说给柳云听。

  当初她心心念念又如何?天长日久,哪有什么情分熬的过光阴?

  柳云果然咬紧了唇,她好似握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紧紧攥住了沈月章垂在身旁的手。

  和沈谊的这场争夺战里,沈谊确实占尽了优势。

  单他是沈月章父亲这一点,就让柳云处处受制,毫无还手之力。

  柳云心脏一沉,却是更快的想着缓兵之计。

  她飞快的筹算着自己的优势,她的身份,她比侯爷更豁的出去,还有侯爷以为的,两人是两相情愿。

  夜风又起,柳云低低咳了一声,沈月章立马看过去,看柳云脸色苍白,沈月章更不肯回家了。

  “爹,我不能嫁人!”

  沈谊一眼看穿了柳云的伎俩,只冷笑一声,“你又做什么妖?”

  “我说真的,我觉得你说得对,没什么情分能熬的过光阴!”沈月章确实神色认真,“所以我这样的人就不适合成亲,和一个人相守百年,爹,您不会腻吗?我想想就觉得好恐怖,所以我说我不能嫁人,我要是嫁了人,回头肯定会耐不住枯燥,出去偷人的!”

  话音落,柳云握着沈月章的手,力道更加紧了,几乎要把她手骨捏碎似的,老侯爷脸上也一脸的一言难尽,而沈月章还在继续。

  “爹,您不觉得,比起我偷人被发现您再丢脸,还是我不嫁人,会让您少丢一点脸吗?”

  “......”老侯爷脸色木然地看着沈月章半晌,而后深深吸了口气,这次倒是看向了柳云,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隐隐有些悲悯。

  “娘娘,有些话...不必老臣多说了吧?”

  他顿了顿,“人生苦短,没必要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