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 长长的押送队伍竟然一眼望不到尽头,夕阳西下,眼看着就要看不清远处的道路了, 前面的队伍已经在一处山脚下驻扎了起来, 说是驻扎, 倒不如说是士兵们搭了简易的帐篷轮流休息,至于这些犯人们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全都只能靠着周遭的树木勉强休息, 完全没有保暖的措施, 这也就是流放的犯人们到了指定的地方,往往只能剩下一半人的缘故。
苏暮秋也找了一块空地休息,她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儿走过这么远的路, 只觉得脚上一阵阵的疼, 似乎有些地方还在渗水, 像是磨起了水泡,水泡又磨破了导致的。
她感到身上一阵寒冷, 却是不敢拿出衣服来,怕弄出很大的动静。
苏暮秋刚刚坐下的时候就看了, 家里那两名小厮还在不远处守着呢, 她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心跳一下比一下沉重,家里给那士兵塞了银子,说不得自己就能逃出去呢。
她想东想西的时候,士兵们却是开始分发口粮了, 当然,这些犯人自然是没有的, 犯人们的吃食路过的驿站会准备好,不过比猪吃的猪食好不了多少,这里没有驿站,这些犯人自然是饿着就好。
而此时,不少的犯人已经因为极度的疲惫晕了过去,还有一些直接靠着树干睡着的。
那名叫做李甲的士兵环顾了一周,假装去整饬犯人了,犯人中也有机灵的,把银钱递了过去,李甲便拿了布袋子,将半个烧饼分给了那个递银子的人。
苏暮秋也是一直在看李甲,李甲回过头和苏暮秋对上了视线,却是走了过去,假装要将饼子给苏暮秋,却是将一把小巧的钥匙不着痕迹的塞进了苏暮秋手里,低声道:“晚上别睡的太死。”
苏暮秋赶忙点头,伸手接过了烧饼,离她不远的那个之前被李甲鞭打的丫鬟却是偷偷在看苏暮秋这边。
眼下天还没完全黑,苏暮秋将钥匙藏在手心里,她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就这凉水将那半个烧饼全都吃下,毕竟真要是逃跑的话,必须得有力气。
很快的,天色便暗了下来,苏暮秋假装靠在树干上休息,却是见四下黑漆漆的,只有远处有士兵们点的篝火,苏暮秋攥紧了那把小钥匙,轻轻的打开了自己手腕上的锁子,至于脖颈上的那块木板,她却是怎么都打不开了,不过尽管是这样,她也稍稍松了口气,轻轻的将铁链放到了身后,用裙子遮挡。
又过了一会儿,士兵们纷纷开始热饭、饮酒,而这个时候也是营地里最热闹的时候,因为不少的士兵已经开始拿钱偷偷放入了,至于到时候到了地方对不上数,那也只是路上病死了一个借口而已。
那名叫李甲的士兵这会儿也过来了,苏暮秋她们这边黑漆漆的,看不真切,李甲干脆走到了苏暮秋身旁,把苏暮秋拽了起来,一路带着往外走,中途还碰到了另外两名正要带人出去的士兵,李甲和那人相视一笑便匆匆忙各自的事情了。
很快的苏暮秋便被带了出去,因为实在是太黑,李甲只是把苏暮秋带到了那两名家丁那边,小声道:“人我带出来了,这枷锁你们一会儿帮她解开便好,记得明日让人送银子过来,让人骑着快马给我送过来,三日之内如若我见不到银子,那我便会和上官揭发这见事情,到时候苏府别想好过。”
“军爷您放心,眼下这么晚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入城,回府之后一定立马差人过来给你送银票。”其中一名小厮赶忙说道。
“好,记住,我只等你们三日。”李甲低声道,继而快步往之前安营扎寨的树林走去。
两名小厮则是赶忙带着苏暮秋来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将苏暮秋脖颈上的枷锁撬开,也多亏了那个机灵些的小厮带了刀,否则着东西肯定弄不掉。
这个时候入城太过显眼,容易被盘问,两名小厮便带着苏暮秋来到了一户农家借宿,苏暮秋的包裹里有不少的碎银子,她拿了一些出来,给了那农户,让她们烧了些热水过来,她想擦洗。
人一旦松懈了下来,之前能忍耐住的万般不适,此刻却是再也忍不住了,苏暮秋现在还能闻到自己身上被那些婢女唾到身上的恶心味道,她反胃不止。
那农户的大嫂打了温水过来,苏暮秋又给了对方一些碎银子,她开始擦洗自己,又把鞋子脱下来,果然就见脚掌上满是已经破了的水泡。
她换了布袋里那身干净的衣服,却是牙齿紧紧咬在一起。
她已然没了什么指望,就算是能回到苏府,以父亲那种看中门楣与面子的性格,自己恐怕只会被送出京城,弄一处小小的院落了此残生罢了,再难有之前所想的滔天的富贵,想道这儿,苏暮秋眼神狠戾。
第二日一早,苏暮秋便换了少女的发髻,和两名小厮一同回了京城,却是嘱咐那两名小厮:“你们二人先回去,我自去去就来。”
两名小厮想劝,看了苏暮秋的眼神之后,便不敢多开口了,回府去和李清兰说这件事情去了。
而苏暮秋,则是去了王府那边,她躲在了一处角落里,手里死死的攥着一柄匕首,她这一生是毁了,与其那样离开京城了此残生,她更想带着苏暮雨一起去死。
另一边,京郊这边的士兵们也开始整饬队伍,准备点人出发了,之前那名被鞭打的婢女左右不见苏暮秋,当即便醒悟了过来,只是怕又被李甲鞭打,便也没敢多说什么。
而这次领兵的高将军却是差亲卫亲自清点这其中几名重要的罪犯,这一举措是之前没有的,高将军常年押送这些被流放的犯人,很是清楚手底下的士卒们都在做什么小动作,却是因为这次需要流放的人身份特殊,不敢在纵容手下的这些士兵,而且他自己也有意敲打敲打这些人了,有些事情都快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
果不其然,随着高将军让身边的几个亲卫清点那些和三皇子、五皇女最为亲近的人,很快便发现了一夜之间竟然是失踪了六名重要的犯人,这其中就包括苏暮秋。
高将军心下一惊,却是把相关负责的士兵立马让人绑了起来,李甲吓得腿都软了,明明之前也没有查过这些事,怎么偏偏这次就要查?
他转身想跑,却是被另外四名士兵制住,用绳子捆绑了起来,还在李甲身上搜出了三百两银票。
李甲见实在是没办法了,赶忙请罪:“将军饶命,小的一时糊涂,是苏府的人,是苏府的人贿赂我,还说我只要帮忙,事成之后还会再给我一千两银票,小的实在是一时糊涂啊将军。”
“这些话,等回了京城你去和陛下说吧,你们这些人,平日里便贪图蝇头小利,我往日里并没有对你们过多的进行追究,但这次却是不同,这些人可都是谋逆的反贼家眷,一个都不能放过,你们这些人,我会亲自带回京城等候陛下发落。”高将军冷声道。
于此同时,苏暮秋却是终于在快要冻僵之前等到了沈星月和苏暮雨出来,沈星月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她身边的苏暮雨正在对着沈星月笑,她们衣着华贵,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苏暮秋却是牙都快要咬碎了,在她看来这些本该都是她的,是苏暮雨夺走了她的一切。
她赶忙将匕首从刀鞘里拔了出来,趁着苏暮雨正准备上车的时候,举着匕首便冲着苏暮雨冲了过来。
这时在安康王府门口,护卫们本来就都很放松,毕竟没人会在王府门口生事,而苏暮秋突然间冲了过来,却是冲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就连子义都没有反应过来。
沈星月怀里还抱着小家伙呢,电光火石时间,沈星月对着冲过来的苏暮秋就是一脚,她自己也没有多少准备,就是完全出于本能,踢完之后,沈星月一个趔趄,抱着小家伙摔坐到了地上,沈星月只是屁股一疼,小家伙却是吓得“嗷呜”一声在沈星月怀里哭了起来。
苏暮秋被踹了一脚,却是直接躺到了地上,毕竟乾元的力气比她大了不少,就连她手里的匕首都跟着摔了出去。
而此时,子义也是反应了过来,赶忙让人将苏暮秋按住,苏暮雨却是赶忙去扶沈星月。
沈星月一边起身,一边颠着怀里的小家伙哄了起来:“小耳朵不哭,咱们没事是不是?没摔倒,给我们宝宝吓着了,坏蛋已经被抓住了,宝宝不怕。”
小家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脑袋埋进了沈星月怀里吓得不敢抬头,沈星月看的是火冒三丈,苏暮秋明明被发配边疆了,怎么还能回来兴风作浪呢?
“苏暮秋,你是想连累苏家给你陪葬是吧?我一会儿就进宫面圣,一定成全你。”沈星月把小家伙交给了苏暮雨,冷声道。
苏暮秋却是冲着沈星月大笑不止:“沈星月,你醒醒吧,你喜欢的人是我,是苏暮雨这个贱人占了我的位置,我才是郡主妃,我才是你的郡主妃啊,你怎么能对那个贱人那么好?”
沈星月脸色越发的冷了下来,大声呵斥道:“还等什么?还不把苏暮秋的嘴堵上吗?”
“是,郡主。”子义赶忙让人扯了一块抹布把苏暮秋的嘴堵住了,同时又让人拿了绳子将苏暮秋结结实实的捆绑好。
沈星月又去看苏暮雨,直到这会儿她还心有余悸呢,自己摔一下倒是没什么,但是有人敢动她的小猫咪和小耳朵就是不行,沈星月柔声对苏暮雨嘱咐道:“咱们今日先不去庄子那边了,雨儿,你带着宝宝先回去,我要去进宫面圣,只是这样一来,苏府可能就不保了。”
苏暮雨明白沈星月和自己说这些的意思,定睛看着沈星月,毫不迟疑的说道:“我知道,但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的家人要么是在王府里,要么是在京郊的庄子里,苏府和我早就没有相干了,月儿,你不用顾忌我,那些人都与我无关,按照律法处置就好。”
“好,我知道了,快回去哄哄咱们小耳朵,看把咱们宝宝吓得。”沈星月心疼的不行。
小家伙哭的可伤心了,还冲着自己娘亲打了个伤心的奶嗝。
苏暮雨赶忙抱着小家伙颠了颠,抱着小家伙回王府了。
沈星月则是冷眼看了苏暮秋一眼,几步走了过去,“能从押送的队伍里逃出来,苏府没少花银子吧?我本来念在雨儿面子上,没打算对你们赶尽杀绝,但既然如此,我也没办法了,子义,带着苏暮秋跟好了,我要入宫。”
“是,郡主。”子义赶忙应道,让四名护卫看管好苏暮秋,又赶忙请沈星月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