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英王的尴尬, 柳明玉善解人意地吩咐道:
“阮棠,请公主下去吧。”
明鸾就这样挺着大肚子、扶着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
“大首领, 您一定要好生考虑啊!本公主还没成婚呢!”
终于把这位小祖宗请走了, 在场的人无不松了一口气。可是谁都没想到, 这位太后娘娘的掌上明珠、因为逃婚而去当道姑的公主,居然会未婚先孕。
一时间,宴席上十分安静。没人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生怕这种时候说错了话, 没等酒席结束就被摄政王拉去算账了。
于是, 柳明玉十分体贴地先开了口。
她提一杯酒, 敬大首领:
“明鸾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子, 您别和孩子置气。”
之前不是倚老卖老,不肯给孤下跪吗?好啊, 既然以老人自居,那出了这种事也别和孩子计较吧。
大首领知道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越发有兴致地盯着眼前的女人,饮一杯酒, 锋芒毕露地笑了。
英王讪讪地不敢再说话, 柳明玉也不打算让他说话,自顾自地与大首领聊起来:
“您也看见了, 英王极力推荐的这位公主, 并不是和亲的最好人选。所以孤今日让适龄的宦家儿女都来了。”
她斜倚在座椅里,放眼酒宴,说道:
“孤的意思是, 反正大首领都亲自来了,不妨就亲自挑选一番。”
这话又是语惊四座, 在场的未婚坤泽都惶恐起来。
谁也没想到,这个摄政王居然有这么狠的心肠。利用自己的权力把他们骗到这里,就是为了当场选出和亲的人选。
一旁的英王和云世英听了,都在心中觉得好笑:
柳明玉又在得罪人了。
大首领没看这些人,只是说道:
“我们帕夏部是塞北最大的部族,怎么也得娶个嫡亲的坤泽。摄政王这么做,是想随便找个人塞给我吗?”
柳明玉温和地笑道:
“不敢。孤也是遴选了全大祁最优秀的儿女,供您挑选的。”
大首领冷哼一声,起身就要离席。见此,英王自己虽不敢说话了,但还是赶紧给云世英递了个眼色。
云世英忙站起来赔笑道:
“您别急,左右今日不过是摄政王的私人宴席。您先看着,若有合适的最好,若没有合适的,再启奏圣上,让圣上定夺,也不迟啊。”
大首领桀骜地瞪着他:
“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云世英被怼得脸上一白:
“我……”
“这位是英王的世子,是天子的亲侄子呢。”
柳明玉笑眯眯地解围道。
大首领的脸色并没有缓和:
“子侄辈的人,也配和我说话?”
见他不依不饶,英王急得简直快冒汗。若是这次和帕夏部谈崩了,人家拒绝和亲,直接开战怎么办?那不正遂了柳明玉的意?
没想到,柳明玉又一次帮他们打了圆场。
恰好此时一批宫女端上了御酒,这是皇帝亲自赏赐下来的。借这个机会,柳明玉柔声说道:
“阮棠,给两位大人斟酒。”
阮棠正要去,却被大首领拦住:
“适才摄政王敬我,也就罢了。你这么个小孩子,都能当我的孙子了,我怎么能喝你的酒?”
阮棠故作为难地看了看柳明玉,柳明玉温和地说道:
“那这样吧,阮棠。”
她把小狗招呼到身边来,将自己那盏酒递给她,让她端给云世英。
她向大首领笑道:
“既如此,就让云世英用孤的酒敬您,可好?”
和摄政王的酒杯碰杯,还算有点面子。大首领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这还差不多。”
英王的脸色却悄悄地变难看了:
宴席的前一夜,他买通了宫人,把碾成粉末的转性丹放进了柳明玉的那份御酒里面。
云世英正要提杯敬酒,却听英王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慢!”
云世英不解地停下来。他只是不解,大首领却已经有些不满了,心说这起子汉人,做什么都如此的不爽快。怪不得那个女人小小年纪就成了摄政王,果然比他们大方多了。
英王面色发白,强挤出笑容:
“这、这……世英还未正式受封呢,如何敢喝摄政王的酒。”
这次,没等柳明玉说什么,大首领先冷言冷语地问道:
“英王这样阻拦,难道是不想和我喝这酒?”
英王的底气一下子就弱了:
“岂敢,岂敢……”
“哼!”
大首领瞪了他一眼,一饮而尽。
云世英也把杯中的酒喝了。
英王紧张得冷汗直冒,坐在他身后的官员还不解:
“英王爷,您后背的衣衫都湿了。”
英王尴尬地假意摇了摇折扇:
“哦……无事,不过是有些热罢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作了个揖:
“本王前去更衣,暂且离席,失礼了。”
他从酒席上溜出来,来到无人的僻静处,一来就看见阮棠已经在这里等他了。
方才就是阮棠给他使了几个眼色,他才借口离席的。
“阮大人约本王出来,难道是有什么话要替你家主人传达?”
英王冷笑道。如今,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这个阮棠就是摄政王身边的一条狗。
阮棠丝毫不介意他的说辞,反而还很受用,低眉顺眼地笑道:
“我确实不过是一条走狗而已,不过走狗也是要挑主人的。”
英王哼了一声:
“怎么,难道阮大人要改换门庭了?”
阮棠笑了笑,从衣襟里摸出一样东西。
看到这东西的瞬间,英王的浑身都僵硬住了,瞪着她:
“你想怎么样?”
他看见那颗本应下在柳明玉酒中的转性丹竟然出现在这里。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既然阮棠在这里偷偷和他见面,那柳明玉那边应该是被瞒住了。阮棠给他看这个,是别有用心。
果然,阮棠说道:
“在下从前识人不明,以为投奔了摄政王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不料她竟然是那样一个邪恶的人。”
她单膝跪地,十分诚敬地说道:
“还请英王大人收留在下!”
英王明白了,阮棠是摄政王的身边人,一早就猜到了摄政王要把酒给云世英喝,所以阻止了自己的人把药下到摄政王的酒里,这才救了云世英。
否则,当场变成坤泽的,恐怕就是云世英了。
柳明玉是坏事做尽,自然众叛亲离。有了阮棠的投诚,他日后的行动可方便多了。
英王一副不计前嫌的宽容之态,赶紧把阮棠扶起来:
“你也是可怜人,本王都明白。”
他们在这待了有一段时间了,怕被人发现,英王说道:
“今日暂且到此。本王要是有什么话,自会找办法传给你。”
阮棠点点头,说道:
“在下先回去,您待会儿再回席上,防止被人看见了多想。”
英王也同意这个办法。
阮棠先行回去了,见大首领正和席上的其他宾客轮流碰杯,柳明玉的身边暂时安静下来。
她回来的时候,这女人似乎醉眼朦胧地倚在桌上,其实阮棠一眼就能看出她眸中蕴藏着的寒光。
她知道这女人是装醉,实则清醒得很。
“主人。”
她来到柳明玉身后,将手悄悄放在柳明玉的后颈。
不发|情的时候,柳明玉的身子又凉又软,像一块羊脂玉似的,阮棠特别喜欢,总是这么悄悄地伸出狗爪子摸摸。
她俯下身子,低声说道:
“英王信了。”
柳明玉没有回答什么,不过阮棠知道她听见了。
过了一会儿,见英王回到了席上,柳明玉吩咐下人:
“方才英王爷说热,孤特意备了些冰,给大家端上来吧。”
有下人端了冰上来,每人一份,阮棠特意绕到云世英的身边来,献殷勤一样地把云世英的那份冰块端到他桌上,不料被人碰了一下,不小心洒了些水在云世英的衣服上。
“废物。”
云世英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小声骂道。
阮棠赶紧赔罪:
“在下不是故意的,云公子高抬贵手!”
柳明玉也帮着圆场道:
“阮棠,去伺候云公子换件衣服,就当是赔罪了。”
云世英正想说自己不要这个东西跟着,结果连英王也这么劝,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阮棠把他领到后面的房间里。反正两个人都是乾元,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云世英一边解着衣服带子,一边爱答不理地说道:
“你这条狗是不是改换门庭,又投了我父亲了?”
阮棠温顺地笑道:
“正是。”
她一边回答着云世英的话,一边去调整窗帘。看似是帮云世英把窗帘拉上,实则在暗中窥测。
换衣的房间在宴席的后面,不仅那些为宴席服务的人在屋后待命,连大首领带来的侍从和亲兵也被安排在这里休息。
都不用开窗户,就能听见这群西域大汉粗鄙的叫骂和说笑声。
云世英很是嫌弃:
“这群蛮夷算个什么东西,听他们说话都污了本公子的耳朵。”
阮棠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把窗帘拉好。
云世英并未注意到她的表情,还颐指气使地命令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来伺候本公子换衣服?”
替云世英把湿了的衣服换下来,阮棠主动提出道:
“在下把香炉点上,用熏香烤一烤这衣服,不仅一会儿就能干,而且很好闻。”
云世英心说这还算有点眼力见,就答应了。
阮棠亲自去点香炉。她用身子遮挡着,双手藏在那件湿衣服后面,把碾碎了的转性丹放进了香炉里。
“云公子请稍坐,”她温和地笑道,笑容越来越有柳明玉的样子了,“在下去取干净的衣服。”
云世英傲慢地嗯了一声,自己在房间里收拾衣服。
香炉里的味道浅浅地荡漾开来,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弥漫到每一处细密的角落。
……
阮棠扶着云世英回来,在宴席间落了座。因为许多人都在看着,云世英故意走得趾高气昂,让阮棠在旁边跟着,仿佛是他手底下的什么下人。
见云世英回来,大首领的儿子布达举起酒杯,过来和他碰杯。
布达今年二十几岁了,是个乾元,空生了一副健壮如牛的身子,说话谈吐却是粗俗异常。方才他凑到那几个坤泽身边,连身边的翻译都不好意思译他的话。
因为他到了年纪但还未婚,所以如果真的让明鸾去和亲,那明鸾就是要嫁给他的了。
他原本不想理云世英这个乾元的,不过自己的父亲都和英王碰杯了,他也不得不过来。
两人杯子相撞的时候,云世英的脸色忽然不对起来。
阮棠已经回到柳明玉身边侍候着了,看到了也装作没看见。
只见云世英的脸色苍白异常,冷汗顺着额角流淌下来,双唇颤抖。
全场的人都看见,他痛苦地倒在椅子上,连那杯酒也洒了。
英王赶紧过来,命人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扶起来,急切地问道:
“怎么了?”
云世英说不出话。英王急得不行,忽然看见:
自己儿子后颈上的腺体竟然发作起来,灼热发红,形状变异。
英王震惊:
他正在变成坤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