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的徐诗宜确实和景凉成了朋友, 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也没敢再来惹事,吃饭,上课,课外活动, 几乎哪里都能看到景凉身后跟着的身影。

  虽然还是沉默地不怎么说话, 但是和景凉说的还是蛮多的。

  路倾月也会赞成景凉带这个孩子来家里玩儿。景凉也是这才发现徐诗宜也很喜欢画画, 而且似乎还蛮有天赋的。

  当然跟她还是比不了的对叭,毕竟老师和姐姐都夸她是个天才。

  该夸自己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吝啬的。

  一想到这里景凉爬在桌子上的脑袋又耸拉下去了。

  因为最近都没有怎么见到顾舒晚了, 姐姐好像很忙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顾黎马上要办生日宴会,所以顾舒晚也没空了。

  这是一个给圈子里的人留下印象的机会。

  每天的早安晚安和哄着她让她早点睡觉的聊天又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但是还是不太对,因为姐姐对着她的态度好像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还是温声细语的, 但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怎么了?”

  景凉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徐诗宜,回答道,“没什么。”

  但转念一想,或许从旁观者的角度能看明白呢?

  “你有没有觉得姐姐最近好像不理我了?是我哪里惹她不高兴了吗?”

  “你可以后天见面的时候直接去问她的。”

  对哦,反正过两天要去参加那个生日会, 她就不会见不到姐姐了。

  景凉刚开心起来, 又看向旁边坐着的人, 眉眼低垂。那天徐诗宜的父母是不在F国的, 她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吧,那样看起来就可怜。

  “妈妈,后天可以带徐诗宜一起去吗?”

  路倾月刚好从楼梯上迈着步子下来,鼻梁上的眼镜被摘下, 笑着点头,“许阿姨刚刚说你可以带几个小朋友, 要不然生日会的气氛都没了。”

  吵吵闹闹的孩子有时候也是乐趣的一部分。

  *

  生日会当天晚上,穿着黑色公主裙的女孩华美精致,纯黑的发丝上还有一顶银色皇冠作为配饰,像是从漫画里走出的混血儿。

  就是这小公主一下车就开始寻找着什么,在看到大厅正中央站着的少女时怔住了。

  周围站了很多和顾舒晚差不多年纪的人,应该是和顾黎俩人的同学朋友,每一个都有精心打扮,但似乎中间那个最为引人注目。

  红色的蓬松长裙,抹胸款的设计露出优美的肩颈,锁骨前垂下的星空项链贴在雪白细腻的肌肤上,白皙纤瘦的小腿隐在层层交叠的裙摆下。

  妖冶的玫瑰,又像是高脚杯中的醇香诱人的红酒。

  瞬间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下去了。

  这个时候的景凉眼中全是惊艳,是赞叹,是不加掩饰又纯粹的欣赏。

  也错过了顾舒晚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直到快要走到这个仙女的面前景凉才恍然回神,路倾月和许云烟在别处,所以身边只有徐诗宜一个人。

  姐姐还没有叫出口,有一个小孩却从顾舒晚身后冲过来叫了一声晚晚姐姐。穿着精致的小西装,看起来不大,应该比景凉还要小几岁。

  也不管礼服是否昂贵,直接抱住了顾舒晚的腿。

  但是这个突然闯来的小孩,也没有被顾舒晚移开,而且顾舒晚还低头对着他温柔地笑了,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一瞬间,景凉无端冒出一股委屈和难过。只觉得这个小男孩好碍眼,顾舒晚的微笑更刺眼。

  这眼前的一幕在告诉她,顾舒晚不是她一个人的姐姐。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不喜欢看到顾舒晚身边出现别的可以区别对待的人。但是这样的想法似乎又不对,很霸道,很自私。

  没有再靠近,景凉转身又走出了大厅,也没有让徐诗宜跟着,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抬头看到了皎洁盈圆的月亮。

  没有打招呼真是个不礼貌的行为,但是景凉就是不想进去。

  说她无理取闹也好,她好像也没有生气的资格,这理由听起来就很无厘头,但是就是很难过。

  为什么呢?小小的脑瓜对占有欲的认识还不够深刻。

  正当景凉一个人窝在角落黯然神伤的时候,旁边传来了脚步声。

  “为什么跑这里坐着?”

  刚刚还在大厅内万众瞩目的顾舒晚在景凉身前缓缓蹲下,嘴角边微不可察的弧度根本没有被还在伤神的小孩子察觉。

  “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刚刚怎么看到姐姐就跑?”

  不开心的事,这要是说出来了显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三岁小孩。

  所以"三岁小孩"又转了头,后脑勺对着顾舒晚,嘟嘟囔囔地说道,“没有不开心,里面太吵了。”

  一个正是爱凑热闹的年纪,还会觉得太吵了。

  别扭是吧。

  “是吗,那我们去找个安静的地方,里面的确很吵。”

  景凉有些意外地把头转了回来,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时又觉得不好意思了。

  给别人庆祝生日,怎么能说里面太吵了呢。但是内心又开始暗喜,姐姐还是很宠着她的。

  “不过要带上乐乐才可以,这个小家伙今晚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跟着我,”顾舒晚看着景凉素白的小脸瞬间又垮了,慢慢地开口,“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小朋友,还挺可爱的吧,这个年纪好像都很黏人。”

  小孩子哪藏得住什么心事,听到那句“还挺可爱的吧”就已经眼尾都红了。

  是哦,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很可爱,连姐姐都觉得他可爱。

  快哭了,委屈坏了。

  “我要去找妈妈。”

  还没有站起来走一步,手就被一双稍微冰凉的手握住了,被拉到了顾舒晚面前。

  “怎么哭了?不喜欢乐乐啊,那我们不带他好不好?”

  虽然抿着嘴的倔小孩快哭了,但是顾舒晚弯起了眸子,“所以不开心是因为看到乐乐在我旁边吗?”

  眼眶湿润的人看着地面,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点头。

  “你好霸道哦,姐姐哄一下别的小朋友都不可以吗?”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语气里是温柔宠溺的调笑。“那以后都不哄了好不好?”

  又把人往身前拉近了一些,看着那张似乎还不高兴的脸,往她脸上看了好几次,才委屈地开口,“你最近都不理我……”

  “有吗?姐姐是觉得希希有了朋友可以陪着,一整天几乎都腻在一起,所以不怎么需要姐姐也可以,不是吗?”

  顾舒晚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可以淡然地帮人擦眼泪,像是胜券在握的猎人在等待猎物乖乖地掉入陷阱。

  “才不是,姐姐是姐姐,朋友是朋友,当然不一样。”景凉想也没想地蹙起眉心反驳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对呀,那妹妹是妹妹,弟弟是弟弟,也不一样,你在吃什么醋啊?”

  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但是顾舒晚却不是开玩笑着问的,似乎是真的想知道关于吃什么醋,景凉的答案是什么。

  景凉迷茫地看着顾舒晚,这个问题好像还需要认真思考一下。

  宴会结束以后,为了弥补最近忽略路希同学的错误,景凉住在了顾家。

  其实从小时候开始,几乎隔几天她就可以撒娇耍赖留下和姐姐一起睡,所以连带着这里放着她各种各样的衣物。

  只不过顾舒晚升到高中部以后她还没有来过。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橘黄色的暖灯,从浴室出来的人披散的发尾还带着潮气,嫩白的侧脸被热气蒸出浅淡的粉,白色的吊带睡裙和暖光衬得人特别温柔。

  往床边看去,床上坐着的小人皱着鼻子,本来要读的书也被扔在了床上,一脸认真地在思考什么。

  顾舒晚勾唇淡笑,让一个小孩子自己想明白还是有点困难,需要引导一下。

  “该睡觉了,快躺好。“

  床头灯被关掉,景凉还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旁边的地方略微下陷,带起一阵冷香。

  很自然地,景凉就滚到了顾舒晚怀里,两手支着下巴,趴着看向躺在一边的顾舒晚。

  说起来也很神奇,或许是身边躺了一个叽叽喳喳的小人,也没怎么怕黑了。

  “先说好,只许聊半个小时。”顾舒晚手撑着头侧躺着面向景凉,等人问话。

  以前有好几次能兴奋到拉着顾舒晚说到半夜都不睡觉,才这么大点不睡觉怎么行。

  “姐姐,为什么姐姐和朋友不一样?”

  这个问题问出来就很奇怪,明明是自己说出来的话,却还要让别人帮忙解答。

  在暗处,景凉看不到顾舒晚脸上的微笑。

  占有欲实在是个难以解释的东西。

  它可以出现在爱情,亲情,友情之间,萌生占有之心的人却大多不怎么愿意对方的视线转移到别处。

  哪怕对方并没有抱着别的心思。

  些许无理,又似乎情有可原。

  看着那双懵懂求知的灰色眼睛,顾舒晚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还是留给她自己慢慢想吧。

  “你将来还会遇到更多的人,但不是所有人都要用同样的方式对待的,都要留有边界。”

  “但是总有一个人会是例外,也只能有一个人是例外。”

  “这个问题,等你遇到成为你的例外的那个人就明白了。”

  “躺下睡觉。”

  景凉平躺在床上,歪头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顾舒晚,又开始自己纠结。

  什么意思啊,说了又好像没有说,听不太懂。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只有姐姐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姐姐就是例外?所以要和别人保持距离嘛?

  但是也没有说为什么姐姐就不一样了啊。

  小脑瓜里的脑细胞似乎都有些不够用了,就算被叫做天才,那也只是用在绘画上的,理解大人的话还是有些困难。

  景凉烦闷地晃了晃脑袋,不安分的头却被人定住了。

  旁边本来应该睡着的人手臂伸过来帮她掖了掖被子,熟悉的属于顾舒晚身上的淡香更加明显。

  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轻柔地亲了一下。

  刚才乱动的人瞬间安分了。

  “听话,快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