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打算就这样不做任何回应吗?”出院回去的那天, 陆予安看着旁边开车的Alpha询问道。

  但是没有得到回答,似乎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无所谓了,等到陆予安出国, 这些流言自然会不攻而破。

  而且这样暂时也是最好的, 要不然依景彦那个样子, 恐怕就要报复到陆予安身上了。

  两人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响起,在看到屏幕上同学的名字时,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景凉, 老师她已经……”

  景凉的大脑一片轰鸣,车子被停到路边,明明应该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在面对生命的消失时还是会感到如此痛苦。

  那位和蔼严肃的教授总是会说她是个奇怪的孩子, 当然,话里并没有什么恶意。

  孤僻、自闭、敏感,在学校里总是一个人戴着一顶帽子,独来独往。但是看到路边流浪的小狗小猫时又会沉默着给它们喂食,真挚地向那些给她寄信的陌生人道谢。

  她那位导师总是说小景是个冷漠又善良的孩子, 甚至于当她到达F国的时候, 老师的孩子给她播放了一段录音。

  是已经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在意识清醒的时候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C国好像有一句话, 叫做苦尽甘来, 我虽然不知道小景经历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上天会给小景应有的回报的。”

  景凉不知道顾舒晚经历了什么,在C国顾舒晚的那通电话打来的时候,F国刚刚夜幕降临, 景凉没有心思去察觉电话那边的人有什么异常,只是以为顾舒晚肯定又是看到了热搜上的事, 才打来的电话。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绝情又冷漠的话语脱口而出。

  直到现在看到热闹不已的微博,密密麻麻的痛感涌上心头,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失去什么了,喘不上气,面色发白,可是明明她已经不需要再用药了,怎么会这么痛呢,像要窒息一般。

  顾舒晚现在在哪儿?她刚刚是不是很害怕很绝望?有没有受伤?自己怎么可以在那个时候说那些话呢?

  回拨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微信的消息也发不出去。景凉再也骗不了自己了,她不能失去顾舒晚的。

  想要给江冉打电话,那边的人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先打了过来。

  “江...”

  “景凉,你听我说,顾舒晚好像给你写了一封信,她让我扔掉,你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就扔掉了。”没有指责和埋怨,只是声音听起来很沙哑,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扔掉?所以顾舒晚也没有打算给她了吗。

  巨大的不安将景凉笼罩吞噬,景凉呆滞了好久才艰难地回答。

  “等等,我现在就回去。”

  *

  下了飞机就直奔顾舒晚的别墅,却还是能用指纹轻巧地开锁,江冉正坐在里面的沙发上,前面的地毯上摆着景凉之前见到过的那个密码箱,茶几上放着成沓的照片。

  奇怪的是徐乔伊也在这里。

  “回来了?先坐下吧。”

  江冉看到一身黑衣的人下眼睑的淤青和憔悴苍白的脸色,不免唏嘘,这俩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过成这个样子了呢?

  景凉刚刚坐下,江冉就将那个箱子放在了她的面前,连带着那一封还没有亲手给她的信,然后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严肃地盯着景凉,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大事。

  “景凉,我觉得有很多事,你是有权利知道的。”

  接下来,从为什么让她离开,到把徐乔伊安排在她的身边当助理,还有顾舒晚这四年是怎么过的,一切的一切,让景凉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

  “这个箱子里的信她没有打算给你,但是我自作主张把它拿出来了。”

  “还有这些,是你在国外生活的时候她拿到的照片。”

  “还有这封信。”

  递过去以后,江冉往后靠在沙发背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景凉低头看着被拿在手里的信,刚想打开,却被江冉制止了。

  “景凉,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替顾舒晚找借口,你有你的生活,她也从来没想过要用这些东西来要挟你,因为错了就是错了。”

  “她现在已经不在国内了,医生说她出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但是她非要离开这里,我觉得或许换一个环境可以让她放松一些,所以就让她去了。”

  “不过她现在过得也好不到哪儿去”江冉紧盯着景凉的脸,没有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但是像我刚刚说的,你不需要感到愧疚,因为这是她应得的。”

  景凉怔愣地看着手中的信,不停地摇头,眼底灼热的温度模糊了双眼。

  不是的,怎么会是应得的呢?要让顾舒晚感同身受,才算是弥补吗?她们又不是仇人,让顾舒晚感到痛苦,自己就开心了吗?

  没有啊,她只觉得心好像被针扎一般,疼痛遍布四肢百骸。

  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谁付出得更多又或者是谁受的委屈更多。只不过是她们爱彼此的方式用错了罢了。

  老师说的没错,上天真的给了她回报,十八年茕茕孑立,然后遇到了一个愿意爱她,拥抱她的人,并且这份爱一直热烈又坚贞不渝,只不过她们没有在合适的时间相遇而已。

  这次是她把顾舒晚弄丢了,但是又觉得好像拨开了前路的迷雾,不会再迷茫不安,不会再想着要把顾舒晚推开,她会把顾舒晚找回来,然后牢牢抓住,再也不放开。

  毕竟她们谁也离不开谁的不是吗?

  那封信还是没有被打开,被放在了茶几上。密码箱上的密码轻而易举就被解开了,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信,景凉没有拆开,而是将它又锁起来。

  然后抬眸问江冉现在顾舒晚在哪里。

  就好像是如今晏城的商业竞争中出现的那位新秀,景氏的小景总,锁定自己的目标后胸有成竹又野心勃勃,灰色的瞳孔里是淡然和自信,仿佛睥睨众生的王者。

  但是现在又眼角弯起,多了笑意和柔情。

  江冉觉得虽然自己说这些话是有想要让景凉惭愧的目的,但是好像是不是有哪里过火了?

  “那你和陆予安到底是...”

  “我没有说过她是我女朋友。”

  得,真是无赖啊。

  “你不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问完江冉就后悔了,对啊,反正她喜欢的是顾舒晚。

  这小屁孩进了公司以后还真是狡猾。

  “但是你这样跑来跑去的,景氏那边你不担心吗?”

  景凉已经要起身离开了,听到这话没有半分担忧,连脚步都没停下,“没关系。”

  又想到什么,回头看着徐乔伊说道,“徐姐帮我照顾一下巧克力吧,它可能又要闹脾气了。”

  *

  芬兰,苍穹之上绽开的极光到处飞舞,如梦如幻的光带,在无边黑夜里绚丽夺目。

  一个穿着厚厚棉服的身影从远处看去像是缩成了一个小点,在周围成双成对的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出又没有什么不同。

  戴着针织帽和围巾的人把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气温低还是因为哭过,鼻尖粉红,正抬头望着这一片天空。

  身旁却跑过来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孩,轻轻拍了拍顾舒晚。

  顾舒晚蹲下身,想问她怎么了,小女孩却拿出一朵手制的玫瑰递给她,用外语和她说话,软软糯糯的声音很让人治愈。

  “姐姐,你好漂亮,这朵花送给你,不要难过啦。”

  顾舒晚接过来,微笑着和她道谢,看着小女孩兴奋地跑回到两个母亲身边。其中一个高一点的那个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将小女孩抱起来,另一个冲她笑笑,用口型说了一句晚晚加油。

  顾舒晚在国外的人气或许是C国的演艺圈里不可超越的,有许多外国粉丝也会为了她特地跑到电影院里去支持她的每一部作品。

  点头回应了一句谢谢,一家三口向她摆摆手离开了这里。

  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看到来电的人,顾舒晚无奈地轻笑一声接通。

  “我说了我没事,你今天已经打了第五个了。”

  “但是医生说虽然这几天你一直都有在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但是今天下午还是表现得很焦躁,一句话也不说,这还叫没事?”

  水墨般挺翘的长睫垂下,顾舒晚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雪地上留下的脚印,蹲下握起了一团雪,滚起了雪球。

  “现在已经没事了。”

  江冉叹了口气,“外面冷,你这身体就不要总是站在外面了,赶紧回酒店吧。”

  “我现在就回去了。”闷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江冉听着这敷衍的语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要是平时顾舒晚肯定是要和她对着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听话。

  “反正你早点回去,不要感冒了。”

  无所谓了,反正能治她的人估计已经快到了吧,就是有点好奇她们家这位小顾总会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现在俩人谁能把谁吃干抹净。

  等到一个成型的圆滚滚的雪球做好,顾舒晚突然停滞了几秒,往周围环视了一圈。

  应该没人注意到吧?否则平时荧幕前的高冷形象可能就有些维持不住了。

  似乎的确没人察觉到这里蹲了一个幼稚的家伙在堆雪人,正当顾舒晚放心地要滚第二个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顾舒晚僵硬地停下了动作,手上的雪球啪地掉在地上摔碎了,但是又不敢回头让这个站在别人身后吓唬人的家伙赔她。

  只是觉得这个笑声很熟悉,下一秒又苦笑着自嘲,怎么可能呢?她可能真的出现幻觉了。

  但是冻得通红的掌心覆盖上一只柔软温暖的手,然后纤瘦冰冷的身躯被拥住,茉莉花香沁入鼻尖,耳边传来那个日思夜想的声音。

  “姐姐,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