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晚从徐乔伊那里约到了裴语墨,又突然想起了那晚手机上的名字,心里闷闷的。

  “陆予安?是景凉在国外上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学姐,设计系的,也是C国人。”徐乔伊意味不明地一笑。

  “还是一个和你一样少有的SSS级Omega,俩人之前还被传在谈恋爱呢。”

  虽然不知道顾舒晚从哪儿知道的,但是这话说完对面只剩下了呼吸声,徐乔伊识趣地给自己找补,“不过你放心,我们景凉同学对她没那个意思。不过那个就不一定了。”

  “总是跟在景凉后面,我只能说心思表现得很明显了,可是你家那个不开窍的根本就没察觉到。”

  她虽然没进学校,这些校园绯闻可从来没错过,只不过看着景凉的表现,想着倒也没有告诉顾舒晚的必要。

  “知道了。”

  冷得如冰碴子一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大影后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霭霭夜色不知何时飘起漫天梨花,白色路灯下又宛如晶莹剔透的宝石,铺在路面。

  晏城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到了,万物沉眠,在来年春日里再次复苏。

  雪下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天气仍旧阴沉沉的,一家咖啡馆里,顾舒晚和裴语墨正面对面坐着。

  “顾小姐,景凉的病情我并不能透露。但是根据我的观察,你对景凉的影响是非常大的,换句话说,她的病因你而起,也同样需要你来治愈。”

  裴语墨盯着面前的咖啡杯,轻笑,“景凉的原生家庭,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像她这样的孩子还能一直在那样的环境下热爱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想这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你的功劳。”

  “只不过你对她的放弃成了击垮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密密麻麻的痛感涌上心头,顾舒晚眼眶灼热,端起咖啡放到唇边想要遮掩住自己的失态。

  “可以说景凉是个不正常的孩子,治疗她是很累的,或许真正的景凉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完美。”

  裴语墨抬眸盯着面前的人,很认真地劝告:“顾小姐其实完全可以抽身离开,她也不会脆弱到去寻短见。”

  的确不正常,偏执、占有欲强、冷血无情的一面被隐藏起来,从未被人发现。

  顾舒晚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话犹豫,反而轻松地笑了,“我很期待看到真正的景凉是什么样子。”

  毕竟自己在听完徐乔伊的话以后就让人去查景凉这四年在学校里的生活,并且把那位Omega的背景经历调查得一清二楚。

  从小在国外长大,父母在C国居住,明年就要去开京大学实习任教了。

  把人家从小到大的经历调查得明明白白,她们两个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爱一个人应该是接纳她的所有,而不是爱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所以俩人之间还是因为存在许多误解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毕竟在景凉还没有分化成A的时候,俩人就在一起了不是吗?

  景凉也不知道顾舒晚又为了她付出过多少。

  顾舒晚对景凉的爱也同样是不可低估的,只不过两人都用错了方式罢了。

  裴语墨冷漠严肃的表情卸下,勾唇笑笑,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那接下来就麻烦顾小姐多帮忙了。”

  *

  因为是周末,景凉也没有跟着温岚去学校,而是去了一家书店。

  一进门就是复古文艺的书卷气息,安静又让人放松,不时有书页翻动的声音,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咖啡香。

  这家书店很大,每天来这里的人数不胜数,景凉就是在这里遇到了温岚。

  或许可以说,是在这里遇到伯乐。

  那时的景凉周末是不喜欢待在那个家里的,所以常常来这里买书,然后再找一个地方自己待一天。

  有一次偶然和温岚同时拿到一本书,景凉意外地看向旁边这个气质温婉的女人,同样也在很惊喜地看着她。

  “你也喜欢这位作家吗?”

  没有因为看到她和别人不一样的眼睛而奇怪,反而是因为遇到一个和自己有同样爱好的人而开心。

  景凉点点头,并没有明说这位作家是自己的母亲。

  温岚将书递给了她,被景凉拒绝了,“谢谢您,但是这本书我已经读过了,您带走吧。”

  温岚面露怀疑,景凉将书递到温岚怀里,“只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想买的。”

  只是因为那一本在学校里被别人“不小心”弄坏了而已。

  第二天她坐在咖啡馆里画画的时候,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转头发现是温岚,正看着她面前的画,眼底是惊叹和欣赏。

  “今天书店里又有了,这本送给你。”

  景凉想要拒绝,温岚却像昨天那样把书塞到她怀里,“收下吧,很喜欢画画吗?”

  景凉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半成品,好像不是特别好看的样子。

  温岚看出人的窘迫,“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你真的很有绘画天赋。”

  那时的景凉还没有遇到顾舒晚,完全不敢相信这句对自己的肯定,愣愣地看着温岚。

  也幸好遇到了温岚,才有了如今名声大噪的天才画家。

  景凉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个书架前面才恍然回神,自己今天不是要来买这本书的。

  挑选好自己要买的书,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零星小雨,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想起巧克力每天这个时候都往外跑,景凉不免有些焦急,对面的阿姨刚刚给她打电话说今天回了老家,也不知道巧克力会不会乖乖在楼下面等她。

  肩膀和头发被雨打湿,景凉火急火燎地推开门,门口放着的猫粮没有被动过,而巧克力平常和那几只猫玩耍的地方一只猫也没有。

  心里咯噔一下,景凉又立马转身下楼。

  小区里的监控只拍到下雨的时候巧克力本来是在楼下等她的,一会儿却过来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将巧克力抱出了小区。

  然后一辆没有车牌的面包车从小区门口离开。

  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头顶,大脑一片轰鸣,物业工作人员也一直在她身旁道歉。

  景凉现在没心思和人纠缠,转身离开了这里。

  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景凉漫无目的地往前开了一会儿,又停到了路边。坐在车里呆呆地看着前方。

  怎么找?该去哪儿找?

  又要喘不上气了,药也没在身边。

  景凉手脚冰凉,握住方向盘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满脑子都是小七死在自己面前的惨状。

  她真是没用,没有保护好小七,又把巧克力弄丢了。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景凉推开车门,想要用雨水让不清醒的大脑冷静下来。

  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咬到出血,想要摆脱那些恶魔一般的耳语、咒骂和小七死去的画面。

  像个疯子,低声哭泣,却还要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去找巧克力,因为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她。

  一对母女或许是要回家,飞快地从景凉身边路过,小女孩看到景凉以后叫了一声妈妈,那位母亲却捂住小女孩的嘴快速离开。

  这些人抓猫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开车的话现在最远能去到哪里?这里有没有什么没太多人经过的地方呢?

  刚想到一个可能的地方,前面就迎面过来一辆车,很眼熟的车牌号。

  顾舒晚撑着一把伞举到景凉的头顶,怀里还抱着一只猫。

  狼狈不堪的艺术家跌坐在倾盆大雨里,抬头望着在自己面前矜贵优雅的女人,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像是众星捧月的白天鹅与无人问津的丑小鸭,天上地下。

  “阿凉,姐姐在,没事了,别怕。”

  矜贵的人蹲了下来,巧克力跳到景凉身上,像是在安慰她。景凉的身体还是在发颤,手上还渗着血,没有回应,被顾舒晚心疼地轻轻抱住。

  拥抱反而比药更管用,一瞬间,不安害怕和无助好像都得到了缓解。

  刚才宛如两个世界一般的人现在却又那么相配,亲手将孤独无助的人从深渊里拉出来,名为救赎。

  “我们回家好不好?在这里会生病的。”

  顾舒晚感受到靠在肩膀上的脑袋点了点,这次很听话,没有躲开也没有逃。

  本来今天下午她是要借着送餐盒的借口来看景凉今天有没有因为昨天的事不开心的。

  结果车还没有停下,就看到一只眼熟的小猫被一个男人快速地抱了出来。

  巧克力还在奋力地挣扎,却还是被带上了车。

  “跟上前面那辆车。”

  尾随着到了一个废弃的公园,车上下来了三个人,可是抓住的小猫却有好几只。被关在一起,显得可怜又无助。

  是要做什么?虐猫吗?还是要拿去卖?

  她身后跟着保镖,收到她的意思就很快报警把人制服了。

  巧克力也许是受到了惊吓,谁都不让碰,反应比旁边任何一只猫都要大,被顾舒晚抱在怀里才安静了下来。

  一动也不动,很委屈的样子。

  突然觉得它和它的主人很像呢。

  顾舒晚直接把人带回了别墅,闭上眼睛的景凉很难受地皱眉,脑袋发烫,手还死死拽住顾舒晚的衣服。

  因为淋雨而发烧了。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这里本来就放着景凉的衣服,各个季节的都有,所以顾舒晚很快就把人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

  虽然身材很不错但是现在不是欣赏的好时机。

  简单地帮人擦了擦,敷上退热贴,又喂了药,将手上的伤口包扎好,睡着的人皱紧的眉头终于慢慢松开。

  再转头看向盯着自己的小猫,顾舒晚把这里早就准备好的一应俱全的猫粮和猫碗拿出来。

  “我去洗澡,你看着阿凉好不好?有事叫我。”

  白皙骨感的手在巧克力头上揉了揉,像是在安抚它今天下午的害怕。

  巧克力好像听懂了一般叫了一声,又低下头吃饭。

  是真的饿坏了。

  洗过澡再出来的时候巧克力正卧在景凉旁边,已经睡着了,还是记住顾舒晚的话帮她看着景凉。

  顾舒晚又拿出体温计给人量了量,还有些低烧,也就不敢离开,就这样不知不觉爬在床边阖上了眼睛。

  第二天顾舒晚醒来的时候床上的人还在睡,但是已经不烧了,可是一直没有吃饭应该很难受的吧。

  可喜可贺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这次终于把粥成功煮好了。

  再推开门,景凉正坐在床上,看着旁边自顾自玩地很开心的没心没肺的小猫。

  听到声音以后偏头转了过来,但是还是懵懵的,盯着她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心有余悸。

  又呆又萌。

  “还难受吗?出来吃点东西吧。”

  “顾舒晚,谢谢你。”沙哑的声音响起,还带着鼻音,坐在床上的人在一脸正经地跟她道谢。

  如果是普通人听到了回答的应该是不用谢。

  但是顾舒晚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谢我啊,那你先出来把饭吃了,然后就当欠我一个人情,下次我请你出去的话不要拒绝。”

  “可以么?”站在门口的人笑得不怀好意。

  景凉可能确实还没完全好,反应了好一会儿顾舒晚说的话,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于是点点头答应了。

  “要记住了哦。”

  这话怎么越听越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