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冉让顾舒晚看这个消息时,顾舒晚手中的咖啡杯啪地掉在地上,脚踝被碎片划了一道口子,正往外渗血。

  “晚晚,你没事儿吧?”

  站起身的人又跌回椅子上,拉住江冉的胳膊,眼底是慌乱和担忧,“我们现在去医院。”

  知道拦不住,江冉只好跟着顾舒晚下楼,一路上招来许多员工的目光,等那一抹背影消失后才敢窃窃私语。

  “你们说这次景家这事儿怎么压啊,网上都一边倒了。”

  “豪门家的事,我们掺合什么,老老实实工作吧。”

  网上的视频角度很刁钻,只能看到是一只小猫出现在了马路中间,然后是景汐往后倒在马路上,景凉伸了手,先把小猫护在了怀里,然后向景汐那个方向去,但是车已经撞上了两人。

  “不是吧,这个疯子真的要害我们汐汐啊,疯子就是疯子,永远也改不了。”

  “这种人还不进去,艺术家又怎么样,社会的败类!”

  “可是视频很奇怪啊,景凉再疯也不会傻到选一个人来人往的大马路吧。”

  “什么啊,我当时就在那儿,亲眼看到是景凉推了汐汐。”

  这条评论很快就被顶到前面。警方的调查和实质的证据还没有出来,他们却已经盖棺定论。

  明显刻意引导的舆论,却将网友的怒气激起。同样是受害者,他们却只相信他们自己想看到的。

  顾舒晚到医院时,什么都没有戴就下车了,医院门口堵着一群记者,看到顾舒晚出现以后立刻转移目标。

  “顾舒晚小姐,请问今天的事您怎么看呢?”

  “顾小姐,您是来看望景汐的吗,你是否知道今天的真相呢?”

  顾舒晚只觉得周围乱糟糟的,头昏脑涨,好不容易脱离,迎面就看到了季云丽,正慌忙地朝她走过来。

  “晚晚啊,你可来了,我们汐汐这次可被她害惨了,我怕景汐醒了以后再发病,你去陪陪她好不好?”一身奢侈品的女人打扮浮夸,脸上带着泪哀求她。

  顾舒晚将自己胳膊上的手推开,“季阿姨,今天的事我希望景汐醒了以后可以给阿凉,给公众一个交代。”

  顾舒晚嘴角勾起冷艳的笑意,“否则迟早有一天,事情败露,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没有再理会惺惺作态的女人,顾舒晚找到景凉的病房,床上的人头上缠着绷带,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地躺在那里。

  “医生说她没有大事,辛亏当时的司机刹车及时,景凉只是磕到了头,景汐应该是撞到腿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江冉紧跟着进来,看着爬在床边的人叹了口气,“不过晚晚,你要知道景家肯定要介入这件事的,所以……”

  所以真相是不可能被说出来的。

  顾舒晚拉住景凉的手,冰凉不已,眼底划过一抹讽刺,“不过他也不可能顺着景汐的意思。”

  景知洲曾经就是为了救路倾月被车撞到才住进了医院,再怎么样景凉也是路阿姨的孩子,他还是会觉得对不起路阿姨的不是么?他再讨厌景凉可也没想过要景凉的命。

  门被敲响,“顾小姐,我们景总请您过去一趟。”

  景汐的病房内,景汐虚弱地靠在床头,轻声嘟囔着什么。季云丽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景知洲看着窗外,回头看向进来的人。

  “舒晚,这件事景家会自行处理,还希望顾家不要插手。”

  顾舒晚弯眉一笑,“景叔叔,那是自然,从今往后,顾家不会插手景家的任何事。”

  他和季云丽的宝贝女儿也不要再麻烦她。

  景知洲听出话里的意思,目光幽深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母女,“舒晚,这件事是汐汐太冲动了,我只要两人无事的结果。”

  换言之,如果他保不住景汐,他也不会保景凉。

  顾舒晚想不到是何等凉薄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也想不通,他如果想要景家的继承人,景凉才是最合适的不是么?就因为那莫名的恨意,便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对待她吗?

  季云丽此时突然冲到前面给她跪下,泪流满面,“晚晚啊,汐汐不能再出事了,她刚刚又想轻生,就算阿姨求求你了,帮帮忙……”

  顾舒晚觉得可笑不已,心口喘不上气,却又无能为力,门外是景汐的经纪人和保镖,她如果不答应,明天热搜上恐怕就是季云丽向她下跪的词条,到时候就要上升到两家矛盾,这是她的事,不能牵扯到家里。

  顾舒晚没有应好与不好,转身离开了这个压抑的地方。

  在走廊的长椅上愣神,江冉看着手机里的词条也不敢和顾舒晚说话。

  景知洲的速度很快,澄清的声明是两人只是在路边发生了口角,一只小猫抓了景汐,所以景汐和那只小猫都不小心摔在了路中间,景凉是为了去救小猫,两人才出了车祸。

  “救猫?人都摔在马路中间了,她去救猫?该不会那只猫就是她放的吧?”

  “虽然但是这个声明好奇怪的感觉。”

  “额,我也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了。”

  看,他们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审判着别人的命运。

  那边裴语墨和徐乔伊刚好从景凉的病房出来,看到了顾舒晚和江冉。

  “顾小姐,景凉她已经醒了,不过情绪不大乐观。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想不想见你。”

  裴语墨无奈地摇头,她看到了微博上的反转,直觉不是那样,可是景凉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

  “她醒了吗?”顾舒晚这才迟钝地抬头,眼角微红。裴语墨点头,思考了一会儿开口,“你要不进去看看她吧,有矛盾还是要解决才好。”

  顾舒晚走到门口,试了几次才把门打开,一个高挑的背影正站在窗边,应该是看到了下面的记者。

  “阿凉,你头还疼吗?”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景凉慢慢地转身,看向她的深灰色瞳孔没有丝毫生气,让顾舒晚心头苦涩。

  “顾舒晚……”沙哑的声音传进耳朵,顾舒晚抬头,等着下一句。

  “你知道吗,我回到晏城,是因为我想找到四年前的证据,证明我是无罪的,我不想再每天活在阴影之下。”

  景凉说着说着笑了出来,“我以为我可以慢慢找,哪怕花上几十年,终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可我还没有找到证据,就又罪加一等了,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呢顾舒晚?”

  “我还真是愚蠢,你们两个过得好好的,我就算真的找到证据,也没人会相信的,你说对吗?”

  眼泪从景凉的眼眶里落下,藏了四年的委屈终于压不住了,“你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是有哪里碍着你的眼了吗?”

  虚弱的人体力不支地坐在地上把自己抱起来,不想再去看那个人。

  顾舒晚眸中一片雾气,想去触碰脆弱的人又不敢过去。红红的眼尾昭示着主人的难过,却还是想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阿凉,我和景汐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你现在也不会相信,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丢掉你,也没有讨厌你,一切的真相你都会知道的。”但是不是现在,她还没有处理好景汐和景家,她害怕再发生今天这样的情况。

  景凉嗤笑一声,只觉得这话很好笑。目光移到顾舒晚身上的时候却看到了脚踝上已经结痂的口子。

  真是贱啊,她怎么还会心疼呢?

  闭上眸子靠在墙上,眼泪从眼角滑过。景凉放弃了抵抗,随便吧,随她怎么做,如果这样让她觉得心里的负罪感能减轻一些,就随她去吧。

  “抱歉,是我失态了,顾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

  没有再去公司,顾舒晚让司机把自己送回了家。空荡冷清的别墅,顾舒晚连灯都没开,桌子上是好几瓶名贵的红酒,全部都被打开了,孤寂落寞的人醉醺醺地靠在沙发上。

  真是活该啊,她自以为是地为景凉安排好了一切,却根本没有考虑过景凉愿不愿意。

  当年应该说是她把景凉逼到了出国,让她失去了最后的期待和依赖。

  她本来就不该从正常人的角度去看待景凉的,她以为景凉会理解她,却忘了一直都被抛弃的人是多么渴望拥抱和被选择。

  画画现在已经不是她的热爱了,更像是一种使命,景凉也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

  怎么补偿?怎么弥补?她还会愿意接受她吗?

  门被打开,江冉看着脸颊微红的人和一桌子的酒,着急忙慌地把人手里的杯子夺过去,她就知道这个姑奶奶肯定是回来喝酒了。

  “顾舒晚,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她愿意把心里话告诉你不应该是件好事吗?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就去解决啊,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还像你吗?难不成你就这样放弃了?”

  顾舒晚不满地蹙眉,她有说自己放弃了吗,还不允许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了?

  “把酒还我。”

  “你胃不要了是吧,要不你干脆再喝到胃出血,去医院陪着她得了。”

  顾舒晚似乎是真的醉了,竟然在思考这个意见的合理性。

  江冉翻了个白眼,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顾舒晚躺在床上睡了过去。站起身大喘气,恨恨地想,她为了这俩人复合出脑又出力,到时候必须狠狠宰一顿。

  不,两顿。

  景凉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脑海中是顾舒晚下午的话和委屈难过的眼眸。

  她承认自己是有想要相信她的意思,可那又如何,她已经承受不起再去爱上同一个人的代价了。

  门被敲响,裴语墨观察了一会儿景凉的表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景凉,我觉得你可以去别的地方转转,既可以找找灵感,又可以暂时放下这一切,不要太累了。”

  “云城就不错,民风淳朴,经济虽然比不上晏城,但是很有地域特色。”

  没有询问下午的事,她就算问了恐怕景凉也不愿意说,不过至少愿意把情绪发泄出来了不是吗?

  “不要还没有做到你想做的事情就累垮了,得不偿失不是吗?”

  景凉终于有了反应,转头看着裴语墨,那人笑笑,“你考虑考虑,我有个朋友在那边开民宿,可以给你打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