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月和玄画齐身跪在地上, 听见卫若漓的话轻怔住,知晓她此刻重新提这件事,必定是已经和皇后说开了,青月沉默良久, 最后才如实说:“来过。”
卫若漓沉了脸色, 调转过身子来, 在漆黑的大殿内居高临下低头看着地上的两人, 语气坏到了极点,却依旧被她压制了,她冷声呵斥:“怎么,朕那日问你, 你明明告诉朕说没有来过?!”
青月低着头不愿意言语解释一句, 旁边的玄画见状有些着急,她这人就是这样, 不爱说话, 受了埋怨和委屈也不愿意解释。
玄画咬着牙, 抬起头说:“不是, 是钟大人吩咐过, 不叫陛下知晓,臣等无奈, 只好答应。”
卫若漓轻顿了下, 有些意外, 随后怒极反笑:“你们究竟是谁的暗卫,倒要听从她的话,而来隐瞒朕。”
三十六天罡暗卫, 全都是钟怀则一手调教,且跟随了多年的。
在大玥蛰伏的那些年, 这些暗卫也从未见过她,只是跟在钟怀则手下办事,可终其根本,卫若漓才是她们的主人。
这一点,确实是青月和玄画错了,她们辨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的暗卫,所以注定要受这一遭。
“还有,那日是谁进了朕的寝殿?”卫若漓再次问。
玄画犹豫了下,往旁边瞥了一眼青月,然后低头轻声说:“是……是钟怀珍,钟大人的……妹妹。”
卫若漓轻怔,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拧起眉头,沉默半晌只淡声道:“下去吧,自去兵仗司领罚,两个月后再出来。”
青月、玄画二人无怨言,叩头遵了旨领罚,随即在大殿内消失。
半刻钟后,钟怀则从大殿外进来,看着窗前站着的背影,知晓她在等着自己。
青月、玄画是她除方芊之外,最看重的两名暗卫。两人不过十六七,两个月的兵仗司刑罚,连她都从来没有这样狠心过,可如今却为了一个师泱,轻而易举地就下了这样的命令。
她何其冷心,只将一颗心全都给了师泱。
这一切都在朝着背道上走,她不肯听人劝,一意孤行将人带到大梁来,甚至做了皇后,一旦师泱有异心,那将会是翻天覆地的反杀。她不信,届时师泱能有她的那份深爱与在乎。
如果她赌错了,赔上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还有万千大梁的子民。
钟怀则迈步上前,视线从她身影上移开,低头轻声唤她:“陛下。”
卫若漓良久未语,她凝望着窗外被风吹响的枝叶,仿佛在回忆从前,她淡淡开口说:“朕记得,和你还有怀珍,从小是一起长大的。后来十二岁那年入玥朝,你只身陪伴,与朕一同在大玥蛰伏苟且偷生了十年,细想曾经,朕在这世上,能相信的人,其实只有你一个人。”
她们不仅仅是君臣,更是出生入死的亲人。
她没了父皇母后,没有了家,没有了国,异国他乡处,只有一个怀则相伴,她们同是大梁的子民,是可以一起同生共死的人。
怀则于她,如同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永远都不会背叛于她。
钟怀则听见她说起这番话,往日那些岁月也如同昨日一样,浮现在她的眼前。
娘为姜氏一族奉献了一生,临终前,要她们姐妹俩对卫若漓生死不离,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她们有超出君臣的情谊,可到底还是君臣,她无法违抗她的任何命令,不论何时,只要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她深谙这一点,所以这些年来,不论什么样的命令,她都从未违抗过。即便在师泱这件事上,她明白她有太深的执念,所以走到这一步,她也没有多加干涉过。
因为知道,她没有资格。
钟怀则神色从容,她垂下双眸,温声说:“陛下能如此待臣,是臣的福气。”
卫若漓落下长睫,听出来这话里的疏离,她调转过身子来看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一时又忍住了。
她不会与钟怀则闹得如何难看,有这一层关系,所以不论钟怀珍那日做了什么,她都不会再追究下去。
卫若漓开口:“事情过去,朕不会再提。叫怀珍回宫吧,别苑里自有人照料,就不用她劳心伺候朕了。”
除去师泱之外,旁人在卫若漓那里,一向都是恩怨分明,睚眦必报。
她看重于钟怀则,但却不代表怀珍可以免除一切刑罚,更何况连青月和玄画都未能避免,一个怀珍,仅凭昔日那些情分,只怕卫若漓早已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能看在钟怀则的份上,这样安排,已经最大的忍耐了。
钟怀则知晓她的脾性,没有多说什么,只垂首道:“臣知道了,明日一早便会让她回宫。”
说完,卫若漓就看着钟怀则退出了大殿。
月上中天,隐在薄云之间,白色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混着水榭内水声呜咽,有种清冷的味道。
已经过了子时了。
卫若漓拢了拢身上的薄衫,抬手刚要关上襕窗,忽然听见内殿传来一声惊喊声:“阿漓——”
卫若漓猛然怔住,抬脚就冲进了内殿。
殿内漆黑一片,师泱躺在床上,睁大双眼一眨一眨地盯着头顶帷幔,神色恍惚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拂开帐帘冲进来的卫若漓。
“泱泱,怎么了?”卫若漓探身俯下来,两手半抱住她,担心地问道。
师泱心跳砰砰地,满头是汗,她发着怔,借着月色光亮看着眼前的面容,恍惚了许久才嗫嚅说:“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掉进了河里。”
卫若漓抿唇,知晓白日里的事情,她是真的受了惊吓,她抬手半捧住她的脸庞,细细安慰她:“不怕,只是一个梦,没有水,我不会叫你掉进水里的。”
温柔的声音渐渐安抚了师泱的恐惧,她伸出双臂,贪恋地环住卫若漓的脖颈,将脸埋在她胸口,整个人抱住她,声音惘惘地,说:“你不要走。”
卫若漓失笑,扶住她的胳膊,不住地安慰她:“我不走,永远都不走了。”
她脱掉身上的薄衫,和身躺在师泱身旁,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下颌抵在她额前,“不怕了,我陪着你身边,不走。”
师泱紧紧闭上双眼,漆黑给予她无限的安全,她感受着身旁这具温暖的身体,以及熟悉的气息,什么都不去想,她逃避地丢掉一切,就只这一刻,什么都不要,只要身旁的这个人。
她亲吻卫若漓的脖颈,湿润的眼泪濡湿了这个吻,她轻轻吮吸,慢慢的啃咬,然后往上攀上她的唇瓣,卫若漓身体微微颤了下,环住她腰肢的手臂渐渐收紧,努力地回应她这个吻。
她很少主动吻她,每一次的接吻,卫若漓都意乱情迷。
暖帐内寂静悄悄,只剩下叫人脸红心跳的接吻声,师泱啃噬她的唇舌,在她口中游走攻略。卫若漓扶上她的肩膀,逐渐翻身压住师泱的身体,双膝抵着她的,她与她额头相抵,居高临下的望着身下的人。
可爱的唇瓣,可爱的人,可爱的酡红……
这一刻,她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爱的师泱,是叫人爱不释手的师泱。
师泱睁开双眸,那双眼睛里还濡湿着潮意,她挑开眉梢望着卫若漓,满心满眼里只剩下她,手指搭在她的腰间,师泱攥了攥手心,开口:“再亲亲我。”
卫若漓牵唇,依言托唇去吻她。
亲吻的感觉很美妙,会叫人不自觉沉沦下去,这具身体是可爱的,她意乱情迷地伸手去探她,隔着衣料踹捏,师泱感受到,她睁开眼睛,心跳在一瞬间乱了,她看着头顶上的人,笃定地说:“卫若漓,我想要你,要你粗暴一点地对我。”
卫若漓轻怔住,与她相视片刻,随即牵唇笑着问她:“不累么?”
她掉下水,昏迷了一整夜,又烧了那么久,卫若漓甚至怕她太过虚弱没有力气。
师泱紧紧抱住她的腰,将人贴向自己,摇了摇头说:“不累,亲我阿漓,不要放手。用力些。”
难得这样的放肆和主动,卫若漓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师泱,即便是从前也没有。
她们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情|事,卫若漓变着样不停地取悦师泱的身体,可师泱却怎么也不够似的,缠着她要了许久许久,孟浪得简直叫她羞赧,直到天亮才躺在她的怀里昏昏欲睡。
卫若漓替她穿上了小衣,怕水榭内温度低她会受凉,她贴着她的身体,低头吻她的额头,柔声说:“泱泱,睡吧,天就要亮了。”
师泱闭着眼睛摇摇头,说:“我不想睡。”
她怕一睡着,醒过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卫若漓勾唇笑,忽然觉得她小孩儿心性,却还是愿意迁就她:“好,不想睡就不睡,我陪着你。”
师泱低低应了一声,随后对她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鬼故事,好不好?”
卫若漓轻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要讲故事,还是鬼故事,她顺着她,道:“好。你说,我听着。”
“由春和我说过,我们大玥的东边,有一座山,叫兕匣山,后山上还有一条很长很宽的河流。这座山上还住着一个妖怪,很爱吃小孩儿的脑髓,天盛四十七年的时候,有个附近村子里的小女孩儿,突然有一天无意上了山,你猜怎么样?”
卫若漓细细听着她讲得鬼故事,顺着她的意思,猜下去说:“小女孩儿被妖怪吃了脑髓。”
师泱浮唇,说:“没有,她不小心掉进了后山的那条河里,结果那妖怪居然怕水,小女孩儿就因此躲过了一截。”
卫若漓想了想,道:“倒是万幸。那后来呢?小女孩儿得救了么?”
师泱嗯了一声,告诉她:“正巧那日有个仙人也上了山,小女孩儿不会游水,她躲过了妖怪的吸脑髓,可却差点淹死在了河里,最后是那个仙人路过,救了她一命。”
“那小女孩儿很幸运。”卫若漓曼声说。
师泱也垂下长睫,淡淡呢喃:“是啊,那个小女孩儿很幸运。如果仙人没有出现,她只怕就淹死了。”
故事很简单,也并不可怕,是一个有惊无险的圆满故事。
可卫若漓却不明白师泱的用意。
师泱继续问她:“阿漓去过大玥的兕匣山吗?”
卫若漓想了想,一时久远,对这个陌生的名字丝毫没有印象,她淡淡道:“不记得了。”
“我猜阿漓去过。”师泱笃定地说。
卫若漓笑,低头看她,问:“为什么这样说?”
师泱笑,说:“因为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就梦到我去了兕匣山,也碰上一个妖怪,然后掉进了水里,最后也是一个漂亮的仙女救了我,那个仙女,一定就是阿漓,你说是不是?”
卫若漓勾起唇瓣,无声笑起来,配合着她猜测,道:“那一定是了,不管泱泱在哪里,我都会来救你的。”
师泱听见这句话,眼眶一下湿润了,她顶着酸涩的眼眶,重新埋进卫若漓的怀里,隐忍着哭意,在她颈间眷恋地蹭了蹭,颤声应她:“嗯,阿漓会来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