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夜依然来得早, 尹雅还没在文档里敲下几百字,窗外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
家里的蔬菜所剩无几,尹雅索性点了一份外卖便当, 打算做个杂烩汤, 配着昨天切剩下的半块卤猪肝, 简单解决自己的晚饭。
下单之后, 她合上电脑,把手机解除静音带去厨房,方便随时查看新短信。
路过卧室时, 尹雅特意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 没听到什么动静, 觉得沧澜烟应该还在休息, 就去厨房处理食材了。
不过沧澜烟在这个时候睡这么久的觉,晚上又要怎么过呢?
她会继续看书吗?还是会看电视剧之类的?
尹雅边搓洗白菜,边忍不住想这件事。
杂烩汤基本是一锅乱炖,调味到位就差不多了。
尹雅刚把汤盛到碗里, 就听见外卖软件传来收到新私信的消息。看到骑手发来的照片, 她淡定地把卤猪肝切了摆盘, 将汤和猪肝摆到茶几上,随后才去门口拿外卖。
食物的香气并没有吸引沧澜烟出来,她一个人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晚饭,出门扔了外卖包装和厨房垃圾, 又到厨房慢吞吞地洗起碗。
不得不说,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 身边突然没了大反派, 她居然还有点不习惯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没有监视, 没有质问,更没有故意亲近,她可以继续安心写今天的更新了。
尹雅才发现自己又恢复了每日更新的状态,明明在沧澜烟到来前,她处于卡文期已经快半个月了,不稳定的更新时间很快就招来了一片怨言。
那些评论多少也影响了她的心态,结果就是越在意,越写不出东西,哪怕勉强挤出一章,内容质量也不见得有多好。
现在她为了躲着大反派的监视,偷偷摸摸地写,反而顺手了很多,只要沉下心,多多少少能有三四千字的产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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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内。
沧澜烟原以为自己能在此处慢慢恢复平静,谁知神明离开后,榻上的被褥、枕头,甚至是整个房间,都开始向她散发着神明的气息,十分浓郁。
但她很快在擂鼓般的心跳声中冷静下来,让自己慢慢沉入这从未有过的诡异感觉。
若要掌控这些恼人情绪,一味地排斥自然只会适得其反,她须得识破其本质。
神明并没有熏香的习惯,但她的衣物和被褥上皆有着淡淡花香。
这种香味,她在放于卫生间内的某个蓝色瓶子里闻到过,是名为“洗衣液”的一种去污之药。
神明时常使用此药清洁衣物和被褥,久而久之,这气味便成了她的气味。
因此,令“自我”迷恋沉沦的所谓神明气息,实则是洗衣液所散发的药香,不过是死物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她感到心脏渐渐恢复了平静,自己也得以在卧室内安然睡去。
但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她便觉察到神明本人的气息接近了自己,才安静不久的心脏又开始了雀跃。
“沧澜烟?”
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这小屋之中分明没有第三者,神明却在忌惮着什么。
沧澜烟故意装作没听到,闭目屏息。
然而下一瞬,神明忽然朝她俯身下来。
虽然未被神明触碰,她却感觉自己的呼吸莫名一滞。
散发着令她陌生的柠檬淡香的乌黑发丝,一缕缕垂落在她不远处,与她之间的距离却保持得十分谨慎,她只能觉察到其存在,并不能被它触及。
便是这近在咫尺的一点疏远感,让她不禁想要伸手去握,或是张口去衔住那些乌发。
未等沧澜烟从这种不受控的情绪内脱出,神明便扣住了她的右手腕部,两根手指搭上了她的脉。
感到神明指尖下按的力道,沧澜烟又莫名紧张起来。
依照她的习惯,此时理应睁开眼睛,沉声对神明道一句“放肆”。
然而那些不受控的情绪却在这时压下了她的理智,她只觉自己在烦躁与喜悦之间来回翻转,此刻若是与神明目光相视,定会被她看出端倪。
她只好仍然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一动不动。
可神明并未离开,不仅不走,还惊诧地轻咦一声,松开她的手腕,改为用掌心覆盖于她的额头上。
“没有发烧呀。”沧澜烟听她小声嘀咕,“怎么心跳会这么快?”
神明与她截然不同,连掌心亦比她的额头要烫不少。这应当便是常识中提及的,属于“恒温动物”的正常体温,约莫在三十六至三十七摄氏度之间。
而当神明的手放上来时,沧澜烟便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自己身体的战栗。
那似乎是在极度畏惧或寒冷时才会有的肢体反应,她暂时并不能理解为何“自我”会在这种时候战栗,但随之而来的眷恋和不舍,令她顿时警惕了起来。
她想起了神明昨日对自己的眷恋。
当时,她还在长夜里暗自嘲笑过神明的丑态,怎料今日竟成了出丑的那一方。
但她又十分清楚,这并非神明的报复,神明对她只想敬而远之,以免对她产生难以戒除的依赖。
从未有过的情绪失控,令沧澜烟迫切希望神明快些离去。
可她很快便发现,自己若不“苏醒”,神明只会在身边逗留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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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雅又要崩溃了。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情况全在她的认知范围外,她根本不能用常理去理解或者解释。
就像她以为自己挼的是水母,结果水母居然跟大反派共感一样,现在她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沧澜烟会在沉睡的状态下,有着这么快的心跳。
这很不合理,下午沧澜烟昏迷的时候,她也摸过她的脉搏,根本没有这么快。
难道是沧澜烟在睡梦中修炼吗?可她没写过这种设定啊!
她本想强行叫醒沧澜烟,又怕对方真是在修炼,自己的贸然打扰,反而会引起走火入魔之类的不可预料后果,只好在床沿坐下,边用手机一个个尝试自己能想到的关键词进行搜索,边关注着沧澜烟的状态。
她甚至在想,要不要带沧澜烟去医院做个检查,可现在医院都是实名制病历,沧澜烟连个身份证也没有,挂号都做不到。
正当尹雅焦虑不安时,忽然感觉衣袖被一股力道轻轻一拽。
“怎么不睡?”
熟悉的清冷女声响在耳边,令她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我、我睡前本来想看看你的状态。”尹雅忙回答,顺势看向沧澜烟,“结果你心跳很快,人却叫不醒,我就不敢睡了。”
虽然她只叫了一声,还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沧澜烟,但她觉得以沧澜烟的实力,这点声音应该不至于听不见。
她看到沧澜烟坐了起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眸被散乱的雪色发丝遮住了光华,看不出情绪。
“去睡吧。”沧澜烟回答,“我无事。”
尹雅这才放下心。
她把手机放回衣兜,起身抓住床梯往上爬的时候,余光瞥见沧澜烟正在下床,也不知怎的,转头就叫住她:“你要去哪里?”
“外边。”沧澜烟赤足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备用机,说完就要往外走。
“你……要不然还是在这里看书吧!”尹雅忙说,“这里也有床头灯,保证够亮的!而且不会影响到我!真的!”
说实话,她有点怕沧澜烟在自己睡熟的时候昏死在电脑桌上,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联想到这种事。
沧澜烟并没有回答,只是在她的目光注视中,又走回了床边坐下。
尹雅立马从床梯上跳下,帮她打开了床头的小台灯。
也是这时,她在床头桌上看到了自己的热水袋——沧澜烟刚到这里的第二天早上,她还用热水袋砸过她。
感受到沧澜烟的视线,她赶紧把热水袋拿出卧室,顺便把沧澜烟还没看完的《围城》拿了进来。
做完一切后,尹雅才回到自己的床铺,躺下之前,不忘对沧澜烟说了声“晚安”。
酝酿睡意时,她的思维不自觉地开始发散。
大反派不亲近她的时候,其实还是很纯良无害的,就和那只水母一样,她果然还是最喜欢这个状态的沧澜烟。
但她又忍不住要去想沧澜烟亲近自己时的一举一动。这老妖精本身就好像一只蛊,粘人的时候,能把她迷得神魂颠倒,连反抗的念头也很难升起。
刚想到这里,尹雅就感到后颈又开始发烫,和昨晚一样的空落感也随之渐渐涌现,令她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蜷起来,下意识想去折被子。
……等等,沧澜烟该不会真给她下了蛊吧?!
这个念头让尹雅不寒而栗,越想越觉得还真是这样,猛然捂着后颈坐起,扶着栏杆,咬牙切齿地对着下铺叫了声“沧澜烟”,却又不敢冲到对方面前质问。
“何事?”沧澜烟的声音很快传上来。
“你在我脖子上种东西了吧?”尹雅说完这话,莫名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然而改口似乎又有心虚的嫌疑,索性硬着头皮等着大反派的回答。
底下却沉默了一阵,才回答:“下来,让我看看。”
“我不!”尹雅哪不清楚她打的什么算盘,边忍着难耐的空落感,边用威胁的语气说,“你最好现在就把它给解了,否则……”
“否则”之后的话,她还没想好,眼前忽然白光一闪,下一秒,沧澜烟就坐到了她的床尾,发光的琥珀色眼眸幽幽与她相视。
尹雅吓得抱着被子坐起,后背紧紧靠在床头柜上。
这下她反而更被动了,只能缩着脖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眼睁睁看着沧澜烟逼近自己,毫无办法。
“……你想让我怎么检查?”对视几秒,沧澜烟忽然沉声问,声音里竟然带着点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