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晴日下的芦苇丛>第1章 所有的初次见面都是为以后做铺垫

  楼上又传来吵闹声,跪在房间整理衣服的她动作顿了顿,和预想中一样,下一秒女子凄厉的哭号响了起来,震得人耳朵发痒。她放下一件花格子衬衫,站起来拉开房间的门走出去。

  “做什么去?”身后传来妈妈的质问,她眼前自动浮现出妈妈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一定是皱紧眉头,一脸的不耐烦。

  她支吾两句,转过身说:“买瓶水,学校里的饮水机坏了。”不知道能不能把话圆明白,为了增加真实性也是解救尴尬的自己,她一边说着一边做着夸张的肢体动作——两只手乱挥乱指。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坏?”妈妈舒展了眉毛,擦干沾满水珠的手问:“钱够吗?”

  “刚刚好。”回答完,她换上那双昨天刷洗干净的运动鞋出了门。

  楼道里刮着凉风,连并别人家饭菜的香气也吹了过来。争吵声小了下去,她踩着一级级阶梯到了一楼的地下室门口等着,两只手插在兜里缓解紧张似的抓着一个小瓶。

  外面有小孩子声嘶力竭的叫喊,忽地缝进喊着“清仓大甩卖”的声音中让人听着有些滑稽,她低头回想着学校的课程表,下午第二节 课是讨厌的数学课啊。

  “田晴。”

  一道熟悉的声音唤了她一声,她抬头看去,是穿着白衣裙的女孩,披肩的长发前面的刘海儿遮住了对方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藏在阴影里,慢慢朝她走来。

  停在她旁边后,田晴看清了那被发丝遮住的半张脸下是怎样的情况,面皮红肿起来了,颜色鲜艳的仿佛现在那个巴掌还贴在上面,和右面完全不同。

  她看着,一句话说不出,默默从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打开瓶盖碘酒的味道在两人之间飘散开,有点刺鼻。

  “把手给我看看。”她拿着药瓶沉声道。白芦把藏在衣裙后面的那只手伸过去,上面沾着仙人球的尖刺,血珠从指尖一个个的血口里流下来凝聚在微微合上的掌心里。

  “疼吗?”她拿着棉签边拔刺边涂抹那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白芦轻摇头收回了那只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作为邻居的田晴不好多问什么,她又扫了一眼白芦的左脸,偷偷腹诽对方的父母是个什么心肠的人。

  外面有几个孩子叫嚷着冲进楼道,奔跑间带动的风撩起了女孩一绺秀发。

  好压抑。田晴在心里重复着,她看到了白芦侧过去的脸上有两行新泪,那两滴泪如果坠到自己的手上,将会有多重?

  她思索无果,索性张开嘴说了句“我去买东西”!便推开那半扇门跑进了艳阳底下。

  一直小跑到看不见那整栋楼她才慢下脚步,用手背抹去鬓角的细汗,怀揣着对白芦的同情走进了小卖部。

  和老板打个招呼,她掀开冰柜上面的玻璃推门,花了几秒钟从一堆带有花花绿绿的包装袋的冰淇淋中,挑出一袋五毛钱的冰块儿。

  她拿着这袋冰,想着敷在红肿的左脸上应该会起一些镇痛作用。视线落在小卖部窗台上的一盆多肉,她想着白芦肿着半张脸默默哭泣的样子心里突然焦躁起来,付完账抓起零钱便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起来,不顾被汗浸湿的背部。

  回到地下室门口,却没有白芦的身影,她喊了几声找了一遍什么也没寻到。可能是走了,一定是走了。

  她扶着楼梯扶手上楼,一家一家看过,最后停在自己家门口,仰起脸往楼上瞧,紧闭的房门外面贴着一张大大的福字。回家了,她握着整袋冰,纠结要不要上去,脚踩上了一级石阶,又不知为什么而收了回去。

  推开门,她妈妈已经不在客厅里了,是去上班了,她的空闲时间不多。田晴到厨房拿出一个碗,把那袋冰倒了进去,冻得结实的冰块在只有一点水的碗里很像冬天水缸里冻成冰坨的水,砸不开,坚硬无比。

  才中午,除却孩子的吵闹声,这里太安静了,她凝神静气,准备不放过楼上一点动静,只要一发生争吵她马上跑上去把白芦拉出来。

  可是,四周依然安静。冰化了,婴儿拳头大小的冰块不消一会儿化成了一碗冰水,只剩几片碎冰漂浮在水面上,安静而孤独。她回头去看时钟,确认了时间再端起碗把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水滑过食道,滑进胃里。

  下午第一节 课是自习,说是自习不还是一节数学?一个个字符排列在书页上,在眼睛里跳动着。老师说这题该怎么做来着?她撑着下颌皱眉沉思。

  想着解题思路,手里的圆珠笔被她一下一下转动,同桌朝她瞥来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下一秒,一截粉笔头准确无误地砸在她的脑门上。

  “田晴,仔细看书,你看男同学的后脑勺干什么?”她慌乱坐直身子,骤然听到周遭同学欢快的笑声,前座的男同学转过头,一脸害羞地对她笑。

  “老师,我在思考解题步骤。”她低下头,扫过一道道题目,笔握在手上却无从下手,大脑是一片空白。

  “看人就看人,溜号就溜号。找什么借口?”

  不敢再开口,她老实点头,说了好几遍对不起。现在笑声没了,只有讲台上老师几乎一个调的讲课声和整个教室里各类笔在纸张上舞动发出的唰唰声。

  耳边吹过一阵风,她悄悄抬头望去,窗外是夏风徐徐,鸟鸣嘤嘤,收回四散的注意力,老师具有攻击性的视线透过一排排同学的头顶投射到她身上,田晴咽下口水,赶忙低头看题。

  熬过下午的几个小时就跟渡劫一样,她快速收拾好课桌,跟在同学身后慢慢朝校门靠近。走出学校,她像是一尾重新投进清池里的鱼,走动间都是藏不住的鲜活。但越是接近小区,脑海里关于白芦的想法就越是翻腾不止。

  她是期待再和白芦见面的,问问她怎么走了,问问她伤口还疼吗?她设想了多种说话语气、问话方式,只是钥匙插进锁孔里了,都没有看到白芦的身影。

  背包甩在床尾,整个人大张着手脚瘫在床上,一双眼无神地瞧着天花板,思绪万千,每个都到不了对方身边。

  忽地坐起来,她脱掉鞋子爬上床窝在墙角,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傍晚,她也是这样幻想着,幻想白芦同她一样坐在墙角,额头贴在冰凉坚实的墙壁上,两个人隔着堵墙交流。要像小时候看过的奇幻动画片,她们拥有两个主角能穿透万物的超能力就好了。这样,自己就不用敲开那扇门,一样可以带走白芦了。

  想着想着,她不禁笑出声,回忆起今天的白芦,也是穿着那条白色的雪纺连衣裙吗?是的,还带着一顶米色遮阳帽。那一天是个雨天,她撑着一把白伞……

  早上出门的时候,妈妈让她带把伞以防万一,可当时的天空一碧如洗,她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可谁想得到呢?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突然倾盆大雨,好在放学前有所减小。马路上的水汇聚成一小流一小流冲进道边的排水口里,她顶着书包挡雨,不急不缓地走着,看来往匆匆的行人。一群人是赶路,自己是雨中漫步。

  而白芦就是在那时候遇上的,一个人撑着伞站在路边,伞下的她戴着帽子,使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路上都是疾驰而过的汽车,她像是因丢了魂而失去灵性的木偶,一步一步朝前走着,要过路或是要跻身于来往的车辆中?

  田晴觉得奇怪,刚才心里的欢快此刻无影无踪,她看着女孩的背影,猜想着一切可能。

  到了路中间,有行驶过来的车子对她按喇叭,一连串喇叭声似乎惊醒了她,她马上退回原点,像尊雕塑一动不动地站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她是一个异类,自己是另一个。

  她可能站得有些累了,于是直接蹲下身去,雪白的裙摆被雨水打湿,那瘦削的身子,小小的肩头隐在雨伞里,窥探不得。

  田晴迈开了步子,快、慢、快、慢,拉近了和女孩的距离,终于,停在旁边,她听到了对方藏在雨中的哭泣声。雨,不知何时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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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w和WPS排版不一样啊,显得好密集只能再修一次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