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楠被押入慎刑司的第三日,雨师沫以雷霆手段处理好一切事物,为谢楠正名,将谢楠封为护国将军,特等武将(雨师国此前从未有过的职位)。

  雨师沫孤身一人站在慎刑司外,等着谢楠出来,身着月白色霓裳羽衣,星眸直盯着慎刑司那扇铺了铁皮的厚重大门,女子樱唇紧抿,不时紧张的捏一捏自己的手。

  终于,当阳光肆无忌惮的亲吻大地时,慎刑司的门被打开,发出了浑厚沉重的响声“吱……”。

  谢楠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旧染血,平日里被一丝不苟的梳起的绸缎般的乌发此刻乱糟糟的摆在头顶,仔细看还能在其中看到几片枯草,谢楠被灼目的阳光照到,她费力的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挡住眼睛,这个动作牵动了后背化脓溃疡的伤口,谢楠黯淡无光的眸子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痛苦神色。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微微适应了光线,他的目光扫过慎刑司的外面,看到了她魂牵梦萦的身影,她用力把脊背挺得像以往一样直,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不堪,面上带着虚弱的笑容走向雨师沫。

  雨师沫的手抓紧了裙边,她站在原地看了谢楠

  一会儿,才压下心头的酸涩,露出满是苦涩的笑容,一路跑到谢楠面前。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们不约而同的在对方的眸中看到了淋漓的水光,雨师沫不忍直视如此颓唐的谢楠,低着头轻轻的抱了一下谢楠,然后迅速分开,生怕碰到谢楠背上的伤。

  “怎么这样啊?你是不是嫌弃我了”谢楠故作委屈的瘪了瘪嘴,声音是从未有过沙哑干涩。

  雨师沫轻轻摇了摇头,拉起谢楠的右手,在手背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谢楠察觉想把手抽回来,雨师沫不肯,微微用力,一滴清泪滑落在谢楠的手背上,滴落到地上时已经从谢楠手上带下血色。

  雨师沫声音微微哽咽“怎么会呢?我们回家吧!慕慕很想你……”

  两人手拉着手,缓缓前行,每当这时,谢楠就想:为了这一刻,刀山火海走一遭,她也不亏。

  “我也很想你。”雨师沫目视前方继续说道,几不可闻的慌乱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恐惧。

  两人回宫后,突然跳出来的谢慕被谢楠的样子下了一跳,泪水流不尽似的,雨师沫抱着谢慕哄,谢楠沐浴过后来了医正诊治,谢慕一直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好像怕谢楠生气似的,尽量压抑着声音,兔子似的红着水汪汪的眼睛,缩在雨师沫的怀里,谢楠本想哄哄谢慕的,可是她实在太过疲倦,在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牢房中呆了三日,再次回到温暖舒适的榻上,眼皮似有万金沉重,如何也睁不开,争先恐后的要罢工。

  雨师沫见谢楠睡着了,就抱着谢慕去了殿外,让谢楠好好休息一下。

  谢慕这几日一直问雨师沫“什么时候母亲才能回来”

  雨师沫总是说“慕慕不要担心,你母亲马上就回来了。”

  谢慕不知疲倦似的,在晨间用膳时问,上午练字时问,正午用膳时问,暮色昏沉时问,月色朦胧时问。

  雨师沫也一遍一遍耐心的回答她。

  谢慕在谢楠不在的几日间,没有好好用膳,堆成小山的饭碗在用晚膳后也只消下去一点点。

  此刻谢楠回宫,虽是受了伤,谢慕也终于放下心来,知道谢楠不是不要她了。

  雨师沫将满桌诱人的御膳夹起一些,放在谢慕碗里“慕慕饿了吧?快用写膳,等你母亲醒了,就让她和你一起玩你的弹弓好不好?”

  谢慕的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用膳,胃口像是好了不少,雨师沫才放心。

  将谢慕哄睡着后,雨师沫就起身去找谢楠,蛋黄蜷着身体趴在地上,时不时抬眼看看谢慕。

  雨师沫轻手轻脚的打开殿门,小心翼翼的走到榻边上,她轻轻躺在谢楠身边,摸了摸谢楠轮廓流畅的脸颊,谢楠的五官与从前一样,带着几分野性与英气的眉毛,只有看着她时才会露出水般柔情的双目,细密的长睫,挺立的鼻梁,唇色极浅的薄唇。

  只是现下谢楠眼下大片的乌青昭示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安寝过了,雨师沫不敢抱谢楠,她害怕会碰到谢楠背后的伤口,她只是看着沉沉睡去的谢楠,对于时光的流逝,丝毫不察。

  在爱人的身边,每一分一秒都极其短暂,却又弥漫着甜蜜与温暖。

  雨师沫在心里祈祷,谢楠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她不敢想谢楠知晓白寿的死讯后会怎样?她也不知道谢楠会相信这件事吗?

  殿外的栀子花一时不察,泄露了馥郁的芬芳,殿内的两人却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丝毫不察栀子花的芬芳。

  谢楠这一觉睡了五个时辰,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翌日清晨,雨师沫服侍着谢楠穿衣用膳,两人的行为举止间,全然是多年夫妻的熟稔与甜蜜。

  用过早膳后,谢慕被夫子叫去了学堂,两人终于有机会独处。

  谢楠倚靠在榻边上,看着雨师沫的眼中满是柔和的眷恋“阿沫,这几日辛苦你了,对了,你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我师傅和青铁营还好吗?”

  雨师沫闻言,给谢楠剥葡萄皮的玉手微微一顿,她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可无论在心里预演过多少次,她还是不能平静的对谢楠说出自己斟酌过千万遍的言辞。

  谢楠看着雨师沫恍惚的神情,心下涌上不好的预感,她迅速坐起身,拉住雨师沫的手,葡萄掉了也不管,急切的问雨师沫“怎么了?我师傅没事对不对?”声音中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急切又直白,她急于确认白寿的消息。

  雨师沫的唇微微张开,顿了一会儿,又合上,目光始终不敢与谢楠对视,多情的双眸此刻掩映在扑闪的长睫之下,使人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谢楠双手抓住雨师沫的手臂,用力的摇晃雨师沫的身体,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这样的沉默一分一秒都如此恐怖“你告诉我啊!说啊!为什么不说?”谢楠的理智犹如猛虎出笼,此刻面对雨师沫,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克制与怜爱。

  雨师沫抬起清澈明亮,水光朦胧的眸子,才看到,谢楠的面上,早已亮晶晶的一片,她愈发不敢对谢楠说出早已准备好的措辞。

  她看着谢楠,抹去了谢楠面上的泪水,张唇欲语,才发现自己早已失声。

  她只能颤抖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谢楠的神情由震惊转为痛苦,夹杂着不可置信“……对不起”

  “阿沫,你告诉我,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啊!”谢楠嘶吼着问雨师沫,她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尽管她极力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却依然无法抵挡痛苦在心中肆意蔓延。

  雨师沫痛苦的闭上眼睛,她不忍看到谢楠此刻的神色,用力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谢楠感觉自己的心被密密麻麻的针反复碾过,疼的连呼吸都像是要撕裂她的胸腔“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我师傅……”

  谢楠不顾后背的伤口,光着脚要去找白寿雨师沫吩咐思棋照顾好谢楠,再命人将冬来请来。

  她抱住绝望的谢楠“冬医正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让她进宫,她会告诉你你想要的真相,好不好?你不要这样,会加重伤势的。”

  谢楠无法,只得躺在榻上,目光始终停留在榻顶上雕着的一排排生机勃勃的栀子花,这是雨师沫命人为她做的。

  当初,雨师沫说“阿楠,不要再为孙嬷嬷伤怀,你看那些栀子花,孙嬷嬷带给你希望与光明,也会有人如此对她的……我只想告诉你,天上人间,黄泉碧落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爱你。”

  ……

  谢楠的泪水肆意滑过脸庞,打湿了枕头。

  雨师沫一直陪在她身边,满脸焦急与心疼的看着她,不论她说什么,谢楠都毫无反应,雨师沫从未见过对她如此冷淡的谢楠,她感觉,这是这些年来,她离失去谢楠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