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杀死我师傅的利刃是我亲手递给你的……】

  卯时,天色微亮,太阳探出个头来打量着地面上早起劳作的人们。

  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的安国公还不知道自己今天要面临怎样的难题。

  当传旨的宫人敲开安国公府的大门,安国公一路小跑跪在传旨太监的脚下时,她心里还在纳闷,发生了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安国公从传旨的太监处花了几条小金鱼才打听到昨夜发生的事情,她顿时面如土色,冷汗直冒,下马车时差点一脚踩空跌倒在地上,幸亏被随行的太监扶住。

  安国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乖顺天真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

  谢楠不时给谢幕擦一擦额头上的汗珠,谢慕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紧锁,嘴唇泛白,被包裹在锦被里也不时难受的流泪,是不是轻声叫着“母亲…母亲…”。

  谢楠感觉自己的心被紧紧揪住,难受的眼角泛酸,她一直用手轻轻的拍谢慕的身体,希望能安抚她一点。

  巨大的牡丹团簇屏风横在屋子里,一边是伤心难过的谢楠与奄奄一息,发着高烧的谢慕,一边是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安国公与安逸。

  雨师沫端坐在堂上,凉薄的双眸中此刻泛着寒光,秀眉微蹙,唇角不自觉的向下,面色不虞,她冷笑着质问安国公:“安国公可真是给了朕好的的一份惊喜。”

  安国公哪里见过这样的雨师沫,她看向她的目光像一把利刃狠辣的捅进她的心里。哪怕是直接对她破口大骂也好过这样如履薄冰。安逸跪在安国公身后,小小的身体跪了将近两个时辰,已然有些坚持不住了,她明明穿的很厚,却感觉周身都冷的可怕,只好裹紧披风,她入目的事物也都在转圈,一会一个影子。可惜没有人注意到她。

  安国公将头磕的“咚咚咚……”响,声音像是见着鬼了一般“国主恕罪,臣有罪,臣未能管教好女儿,害得谢小姐落入水中,臣万死难辞其咎……”安国额头上满是血痕,惨白的面色被衬得愈发可怜,她回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安逸,心一横继续边磕头边说“只是臣的女儿现下已不能再跪了,求国主重责臣教养不当之过,放臣的女儿一马吧!”

  雨师沫眼一斜,唇角不屑的勾起,“呵…,想叫我放过她,你就让她先说说她到底对慕慕做了什么?”

  安国公连忙转过身,双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安逸,声音中夹杂着慌乱和安抚“逸儿,告诉母亲,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逸用力抬起早已失去了焦距的眸子,嘴唇一张一合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终于,小小的身体被剥去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安国公的怀里。

  安国公此刻彻底失去了理智,安逸纵是犯下了滔天大罪也是她的宝贝女儿,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她双手撑地,膝行到雨师沫面前,带着哭腔祈求雨师沫“请国主先让医正来看看臣的女儿,她自幼便身体不好,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今日国主放过臣的女儿,臣日后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雨师沫突然想到一件事,看来她筹划多年的大业是时候开始着手了,她确实需要安国公的鼎力支持才能办成一件事。

  雨师沫的声音冷若寒霜“来人,将安小姐带下去。”

  安国公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多谢国主,多谢国主……”

  正当此时,谢慕悠悠转醒,谢楠连忙将医正叫来,医正说谢慕已经彻底脱离了危险,只要往后一个月坚持用药,就能大好。

  雨师沫问谢楠想如何处置此事

  谢楠自是恨不得将慕慕受的苦让安逸也受一遍,可是安国公两朝元老,劳苦功高,门下桃李三千,若是因此时得罪了安国公必会令雨师沫难做,谢楠忍下心头的艰涩与怒火,只是沉声说“此事全凭你做主。”

  雨师沫心中一暖,素手扶了扶谢楠的脸颊,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轻笑着对谢楠说“多谢阿楠为我考虑,你在慕慕身边守了两个时辰,眼睛都红了,快去眯一会儿吧!我叫思棋来照顾慕慕,你放心,好不好?”雨师沫看谢楠的眼中满是怜惜与真诚,谢楠将头埋在雨师沫的锁骨处,声音闷闷的说“阿沫,我只有你们了,你们千万不能有事啊!”

  最终谢楠被进宫看望谢慕的冬来与白寿赶出了屋子,谢慕醒了一会儿喝了药,就又睡了,直到白寿与冬来告退,雨师沫处理完政事,走到她边上照顾她时,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慕慕,你哪里还难受吗?”雨师沫扶起谢慕。

  谢慕眼睛里酝酿着泪水,滴答滴答的落在被子上,小小的身体一抖一抖的抽噎着,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雨师沫连忙拿起帕子轻柔的擦掉

  谢慕的泪水。

  “慕慕,怎么啦?是不是还在害怕?别担心有沫沫在,没有人敢伤害你……”

  雨师沫将谢慕抱在怀里,手不时拂过谢慕的背,过了好久,谢慕才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对雨师沫说“沫沫……,安逸说我不是……不是母亲的孩子,我是母亲……在街上捡回来的,是不是?”谢慕稚嫩的声音满是不安与恐惧,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滴答滴答的落下。

  “怎么会呢?慕慕是母亲的孩子呀!以后谁这样对你说,你就告诉沫沫,好不好?沫沫替你教训她们,她们都是羡慕我们慕慕有那么好的母亲才那样说的。”

  “……真的吗?”谢慕眨巴着红红的大眼睛问雨师沫,不过是个单纯又天真的孩子,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当然啦!我们慕慕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你母亲那么爱你,看到你伤心她肯定也很心疼,为了让你母亲不要伤心,我们慕慕一定会坚强的,对不对?”

  谢慕用力点了点头。

  雨师沫笑道“慕慕真乖,这件事不要告诉你母亲,好不好,她知道的话肯定会心疼慕慕心疼的睡不着觉的。”

  “好。”

  安国公被罚俸半年,责令在府中思过十日。

  谢楠起初对雨师沫处理此事的办法不满,最终被雨师沫哄了好几日才好。谢楠清楚雨师沫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阿沫,她更是雨师国的国主,她要公正,要威严,要重文臣……最后才能为她考虑。

  谢楠并不埋怨雨师沫,谢楠清楚,两个人的相处中,就是有一方要多多妥协,她愿意做那一方,她自己也并不是全然惹人喜欢,雨师沫也会宽容的包容她的包容她的错处,并尽可能的安慰她。

  时光是治愈伤痛的良药。

  谢慕经过此事后再也不想与安逸见面,平日里闹着疯跑的小姑娘终日里乖顺的待在宫里,连醉月宫的柳树上有几只知了都一清二楚,甚至连最爱的糕点也吃不下几口,胖嘟嘟的脸蛋慢慢变的细瘦。

  谢楠看在眼里,心里焦急万分,问过医正,医正也只是说“并无大碍,……并无大碍……”谢楠也只好在照顾谢慕时愈发用心,少吃一口都不行。

  白寿送给谢慕一只一个月大的狗,说是纯种的燕北鹰犬,别看小时候一点点,长大以后可威风的不得了呢!

  谢慕收到狗以后欢天喜地的把狗带出去玩,还给狗起名叫“蛋黄”,于是,谢慕小朋友终于有了她最忠心的玩伴,像以前一样在宫里疯玩。

  于是,一人一狗,常常踩着细碎的夕阳,在谢楠的责怪与唠叨声中,不情不愿的回宫用晚膳。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朝上,谢楠被安国公状告“安定将军谢楠,拥兵自重,蔑视皇威,其罪当诛,望国主明查。”

  此言一出,众人皆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国公,谢楠更是漫不经心的笑道“拥兵自重,何以见得?”

  安国公丝毫不理会谢楠满是威胁的目光,继续高声说道“十万定北军,皆听谢楠一人调遣,我雨师国共有三十万大军,谢楠一个外臣,没有国主的圣旨,仅仅凭着自己有一个好身世就顺理成章的把持着十万定北军,盘踞在燕北,倘若来日谢楠要反,定北军揭竿而起,局面实在是难以控制,万望国主圣裁。”

  雨师沫冷冷的注视着安国公“安爱卿是想凭着一己之词,就让朕对安定将军定罪吗?”

  “咚……”国主案上的朱漆镇纸被雨师沫一把扔到安国公面前,满朝文武皆是大气也不敢出。

  就当众人以为安国公终于放弃这件荒唐事时,没想到她却从笏板后拿出一张折了几折的白纸,举过头顶,不依不饶的说“臣有证据,安定将军谢楠,纵容属下以权谋私,侵占京郊农民良田百亩,商铺数十间,等等恶行,皆被臣记录在此,臣愿以安国公府数百年的忠名做担保。谢楠一日不除,我雨师一日不得安宁。请国主将谢楠押入慎刑司,严刑拷打,重刑之下必有真相。”安国公的慷慨陈词响彻大殿,若不是谢楠清楚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只怕自己也要相信安国公的话。

  思棋将安国公手中的证据递给雨师沫,雨师沫愈往下看,眉头皱的愈紧,嘴角也不自觉的紧抿,目光中满是质疑。

  谢楠知道今天这一遭,安国公有备而来,自己是决计躲不过的,因此也不想令雨师沫为难,只好高声道“臣自认清白,自愿配合慎刑司调查,也望安国公清楚:举头三尺有神明。”谢楠的眸中澄澈如水,却也不乏哀伤,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为雨师国抛头颅,洒热血,四次大败西荒,竟有人要怀疑她谢楠的忠义之心。

  雨师沫看着谢楠的目光满是心疼,好像她下一秒就要和谢娜同生共死一样,谢楠看着雨师沫,轻轻摇了摇头,她已经踏进了陷阱,不能再让雨师沫涉险。

  最终,雨师沫只好让慎刑司的人带走了谢楠。

  一下朝,白寿就闻讯赶到国主殿质问雨师沫,那怒瞪的双目好像要吃了雨师沫一般,白寿见了雨师沫也不行礼,只是把拳头捏的“咯咯……”响,立在雨师沫面前。

  雨师沫微抬的凤眸中满是精明与算计,此刻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声音慵懒的问白寿“白寿师傅这般急匆匆的赶进宫里,所为何事?”

  “我所为何事,想必国主您清楚得很呢!你终究还是对谢楠下手了,我当初就不该帮你,可惜我没有早看清你的狼子野心,腌臜心肠,谢楠满心满眼都是你,你竟要对她下手,你就不怕定北军的世代英魂在夜里找你追魂索命吗?”白寿的怒意震的地面都要发抖,在她一进门,思棋就把其余宫人带下去了,此刻国主殿内只有她与雨师沫两人。

  雨师沫闻言不置可否,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中满是漫不经心又势在必得的精光。

  她摸了摸国主印玺,低着头说道“你想就谢楠的话最好不要过早激怒朕,说不定朕会大发善心放过你。”

  白寿一咬牙“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朕让大将军将谢楠送进宫中,此事你知情吗?”

  “哼,现在知情了。”

  雨师沫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那个叫冬来的,知道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将雨师之事告诉她一个西荒人,你要杀要剐就冲我来,不要对无辜的人下手。”

  “那是自然,……今天的戏已经演够了,来人,将白寿押回青铁营,率领月卫将青铁营围住,一只苍蝇也别给朕飞进去。”

  白寿被月卫结结实实的捆住,她厉声质问雨师沫“你到底要怎样?要我一个人的命还不够吗?你若敢对谢楠下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如此疯魔,雨师千秋基业,必将毁于一旦,竖子安敢放肆!”

  四名月卫才勉强压住狂怒的白寿,其中一个用脚踩在白寿的脸上,用力碾她青筋暴起的脸颊,使她没有办法再说话。

  雨师沫走到白寿面前俯视着她,眸中寒凉如冰“雨师国有朕在,自会传承千载,只是你怕是没有机会看到了,带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