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来不及赶到南山别墅的史墨和康安素就先住在了康安素的卧室。
康安素从浴室出来，抬眼就看见史墨蹲在茶几前，对着上面的香薰扇风闻香。
“原来你身上那道若隐若现的香味就是从这里来的啊。”史墨闭眼享受着。
“嗯，腌入味了。”康安素走到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淡淡回答。
史墨被逗得捧腹大笑，摇摇晃晃地走到康安素的身后，从后背环抱住她，弓着腰，头埋在康安素披散的长发里，鼻息粗重，嗓音泥泞。
康安素掀动书页的手一僵，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把书放回了书架中。
“九点了，外面天都黑了……素素，我们要不要……”
“可是我好累啊，我们已经奔波一天了。”
史墨垂下眼眸，委屈的撇嘴，“那好吧。”
康安素踮脚，在史墨唇上留下一吻，“早点休息吧。”
子夜，卧室内一片漆黑，史墨一双眼睁得圆溜溜的，困意全无。
空气里弥漫着康安素的体香，史墨被勾得辗转反侧，无奈起身，去浴室冲凉水澡。
身后，康安素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眸子里尽是清明，毫无困意，她起身，在床底下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拿出一个针管，熟练地扎在手臂上，将药液输进身体里。
史墨胡乱的洗澡一通，回到卧室时，被床上坐着的康安素吓了一跳。
“是我吵醒你了吗？”史墨坐在床边，轻声问。
“不是，本来就睡不着觉。”
“那要不然……”
“讨厌。”康安素有点恼怒地瞪了史墨一眼，史墨被逗得低头笑起来。
“睡吧，天色不早了。”
“睡不着。”康安素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睡不着了？刚回家太激动了吗？”
康安素摇摇头，轻声说，“我想起来很多事情。”
“比如呢？”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在乡下爷爷家过年，有一个很好的邻居，我们经常在一起玩。有一年春天我放风筝，风筝断了线，掉到了树上，那个朋友就爬上树去给我摘风筝，结果没站稳，从树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腿，她的爸爸妈妈就把她接到城里去治病了，再也没回来过。第二年，我也被父母接到城里生活了，我们再也没见过了。”
史墨听完，沉默不语，半晌才说，“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
康安素摇头，“我也不知道，多少年都没再记起来，这几天倒是越来越想起了。”
史墨低沉沉地说，“别想她，想我。”
康安素微微一笑，“想她，是因为冥冥之中隐约记起，她的眉眼很像你。”
史墨不说话，康安素接着说，
“我就是觉得，要是咱们两个早点认识该多好，要是童年时那个邻居是你该有多好。”
史墨捏捏康安素越发消瘦的脸颊，笑道，“这话什么意思，是把我当她的替身了？爱她不得，就来找我是吧。”
康安素拍掉脸上的手，瞪她一眼，“你可是会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可没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又不喜欢她，和她多年未见，你吃哪门子醋？”
史墨思考一番，道，“素素，你是我的初恋，我也是你的初恋。但是，当初你是怎么确定你的性取向的？难道是因为喜欢那个邻居才发现自己喜欢女人吗？”
康安素一愣，“喜欢分什么男女，我就是喜欢你，所以我们就在一起了呗。”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史墨垂头，似乎是在判断对方的话是不是真的，说，
“我呢，当初是怎么判断自己的性取向呢。我不像你，出生于，家教森严。我爸妈在我小的时候，就出海闯荡了，两个人不愧是夫妻，做事都风风火火，着急的只生下了一个我。因为他们常年拼搏事业，没空管我，我就越来越叛逆，整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那时候我是老大，因为我的零花钱最多，基本上开销都是我花钱。”
“那种小团体，女的要漂亮开放做门面，男的要敢打架不怕流血，一来二去，干柴烈火的，团队里就一对对的搞起来了。”
“我也想过谈恋爱，随便找个男的回去气气我爸妈，但实在是没感觉，和男的没法来电，只能当兄弟。一开始大家都喊我尼姑，笑我单身，后来这个事情越来越离谱，大家都怀疑我是不是同性恋，是不是取向不正常，但我从没放在心上。”
“我开始根本没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后来高考后，我爸妈为了让我走上正轨，把我送去留学。在外国，太开放了，感觉身边的同性恋一下子多了起来。也有不少女人追我的，但实在是不来电，一点都不喜欢。”
“有一天，同班一个同学神神秘秘地给了我一个U盘，让我带回家好好研究研究。回家一看，里面都是些小电影，最离谱的是都是女同的小电影。”
说到这里，史墨哽住了，不说话了。
康安素却对她的过往十分感兴趣了，凑上前，摇着她的肩膀，让她继续讲，这一凑上前，才发现，史墨整张脸都红了。
这个发现让康安素一下子笑出了声。
“哈哈哈，你怎么脸红了哈哈，你快说哇，太有趣了，我要继续听哈哈。”
史墨红着脸把头埋进康安素脖窝里，闷闷出声，
“然后我就发现，我只对女同的小电影……有反应……”
“哈哈哈……”
史墨起身，捂住康安素的嘴，有点气急败坏的说，
“我现在还有反应呢，你在笑，我就不一定能忍住了。”
康安素一下子僵住，想起了史墨的冷水澡，不敢再笑了，乖乖闭嘴。
“那你呢？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性取向的？”史墨还是不依不饶的架势，脸上却显示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素素不会真的把我当那个邻居的替身了吧？”
康安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可能，我与那个邻居不过只是童年友谊罢了。”
“我从小体弱多病，一直是在家里养大，朋友甚少，不像你一样还有朋友提醒你。”
“我就是喜欢你，我见到你的第二天就喜欢你了。”
“性别根本不算什么，你就算是一只小猫，我既然已经喜欢上你了，那就会一直喜欢下去。”
史墨眨巴眨巴眼，眼眶里有了泪光，“真的吗？真的会一直喜欢下去吗？”
康安素肯定地点头，“我绝对不骗你，我会一直喜欢你。”
她拉住史墨的手，望向史墨的眼神里充满了肯定，“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史墨垂下头，肩膀抽动，大颗眼泪就砸向了康安素的手背。
史墨扑进康安素的怀里，像是一只受伤的大型犬向主人寻求安慰。
史墨哭了，带着哭腔，说，“素素，我会一直爱你，哪怕是死亡都不能将我们分离。”
康安素垂头，眼里也有了泪花，比起史墨感动的泪水，她的泪水似乎更苦，更悲。
康安素擦掉眼泪，扶起史墨，在她脸上留下一吻说，“我们怎么就说到这里了呢？还让你流泪了。我本意是想和你分享童年的趣事，我现在就喜欢回忆，一点点地，回忆了很多。”
“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我跟着爷爷奶奶，去农村赶集，多热闹啊，全县城的人都去了，一年就等着一次。所以我就想，有一个喜欢的人多不容易啊，一辈子也就这一次，比赶集要开心多了。”
“后来，我身体不太好了，就被父母接回来照顾了，在宅子的后花园里，以前养着几匹马，我就偷偷坐上去。那些马极烈，但是只要我一上马就很安静。那时候我就觉得我是传说中的公主，我和动物们心意相通，能掌握传说中的动物语音。直到逗野猫的时候被猫抓了一把才梦想破裂。”
康安素在旁边讲，史墨笑得都支不住身子，倒在床上大笑。
“你让我想起来，我以前一个兄弟喜欢跟狗斗，故意去挑衅野狗，然后被追着跑，最后跳进粪坑里哈哈哈哈……”
康安素也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她忍不住说，
“有时候我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普普通通，十分平凡，但是细细回想起来又有那么多可以留恋的故事。”
“我听过一个童话，就是人死之后，每一个人的经历都会成为一本书，让后来的人去阅读。”
“这不就是历史吗？”康安素摇头轻笑。
史墨自顾自得说，“若你变成一本书，你觉得会是什么类型的书？”
康安素思斟，说，“医书。”说罢，她自嘲的轻笑起来。
“难道不是童话书吗？”
“有那个童话是让一个药罐子做公主的？”
“那就是前半生是医书，后半生就是童话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幸福的新人生。”
康安素垂眼，没有正面回复，说，“你看我现在也不怎么吃药了，以后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史墨激动，说，“对啊，我印象中你都没有吃过多少药，小时候体弱，慢慢就养好了。”
康安素看着史墨这幅雀跃地样子心里悲凉更甚，生病之人不吃药的原因除了大病痊愈，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那你的书是什么书呢？”
“我嘛……我的书就叫做《幸福女人的诀窍——找到老婆的重要性》。”
“哈哈哈，你平时都看的什么地摊文学作品哈哈。”康安素竖起大拇指，“但是真的很精辟。”
史墨抱住康安素一头滚进来被子里。
“你做什么，都说好了的……”康安素一脸惊恐地护住自己的衣服。
“睡觉，睡觉，半夜了，天色很晚了，明天还要出去玩呢。”史墨勾勾康安素的鼻子，有些发笑。
“哦……”康安素慢慢松开了抓着衣领的手。
史墨长臂一勾，康安素就被勾进了怀里。
“亲我一口。”
“什么？”
“要晚安吻。”
康安素挡着史墨的眼睛，在唇上蜻蜓点水般留下一吻。
史墨挑眉，“进步了，终于是亲嘴，而不是亲脸了。”
康安素埋在史墨的怀里，不说话了。
史墨轻轻拍她的后背，轻声说，“晚安。”
晚安，要说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