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话，喝一点行吗？我求你了！”秦歌抬起摸着她苍白的脸颊，滚烫的温度从指尖传过来，像是把她放在烈火上炙烤。
云宁曦已经完全烧糊涂了，嘴里不知道在呓语些什么，喂进嘴里的药又顺着嘴角流出来。秦歌知道她在抗拒，宁姐姐她……不想活着！
秦歌被这个想法惊的浑身打颤，她紧紧的抱着云宁曦一遍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她什么都没了，不能再没有她，真的不能了。
“姐姐，是我错了，我不该丢下你，你生气了是么？你在报复我，所以也想把我扔下。可我是你的跟屁虫啊！从小我就只会跟着你，你要是想去黄泉路上走一遭，那我也得跟着你去啊！可我还想带着你看夕阳，看大雪，看落花，我还想牵着你的手看便时间繁华。你要是现在走，会不会下辈子就不想要我了啊！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要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才好啊！”
秦歌抱着云宁曦哭的跟个孩子一样，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别……别哭。”云宁曦轻抬着眼角，连呼吸都很费劲。
“姐……姐姐！”看见云宁曦有可反应，秦歌瞬间哭的更凶了。
云宁曦大口的喘着气，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
“姐姐，别说话，先喝药好么？”秦歌胡乱的擦了下眼泪，将药碗端到云宁曦面前。
勺子还没到云宁曦嘴边，笨手笨脚的就撒了一半，秦歌急得满头都是汗。眼看着云宁曦又要昏睡过去，秦歌干脆把勺子一扔，自己猛灌了一口药，直接给云宁曦渡了过去。
云宁曦的神经猛的被牵动，她无力的想要抬手，可奈何哪里都是软绵绵的。
她抗拒的用舌头抵着秦歌的唇瓣，秦歌才慌忙反应过来自己有多无礼。
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什么都没有云宁曦的命重要，一口接一口的喂过去，除了最开始的挣扎，云宁曦后边都乖乖的喝了下去。
只差最后一口，秦歌刚摸到云宁曦的嘴角，就被她咬了一口，秦歌嘶了一声，仍旧含着药抱着云宁曦喂过去。
也不知是被秦歌气到了，还是不小心呛到了她，她咳的很厉害，整个脸都是涨红的。
秦歌扶着云宁曦坐起身，把人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一般，云宁曦的头隔在她的肩膀上，灼热的身体因为秦歌的靠近，舒服不少，本能的紧贴着她的安静，汲取温凉。
秦歌由着云宁曦在她怀里折腾，一个地方贴热了，云宁曦就会侧侧脑袋，换个地方。秦歌勾了勾唇角，能抱着她真好。她听着云宁曦从剧烈的喘息声，逐渐平复，然后乖乖的躺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睡的深沉。
秦歌就那么抱着云宁曦抱了一夜，整夜不曾合眼，以前的事情在她脑袋里翻来覆去的过，好的坏的，开心的不开心的。想来想去，从小到大好像都是云宁曦护着她，挨打的时候护着她，闯祸的时候护着她。桩桩件件现在想起来，秦歌都能想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秦歌抿着唇，低头在云宁曦的耳侧轻轻的吻了一下，小声呢喃，“所以姐姐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翁宛梦的药确实有用，后半夜云宁曦的体温就逐渐恢复了正常。
睡觉的时候也安稳许多。
秦歌看着外边的天色，将云宁曦小心翼翼的放回床上，她想去给云宁曦做个早饭，她不会做，但她知道无论好不好吃，云宁曦都舍不得扔了的，不好吃总比她什么都不吃的好。
可刚迈出一步，她就发现，云宁曦还死死的拽着她的衣角，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床上。
只能轻声哄着她，“姐姐，我想给你去煮个粥，我不走，一会儿就回来，你先松开我好么？”
云宁曦翻了个身背对着秦歌，手却不肯松开。
秦歌无奈的轻笑了一声，“我不去了，你再睡一会儿。”
她知道云宁曦醒了，既然不让她去，便不去了，她将云宁曦露在外边的那只手塞回被子里，静静地靠在床边看着她。
云宁曦躺了一会儿，又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往秦歌那边扯了扯，半盖在秦歌身上，才又沉沉的睡过去。
秦歌抬手摸着被子的花纹，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莞翠知道又秦歌在娘娘定然不会有事，古语云，心病还须心药医，秦歌是云宁曦的病，亦是她的药。
所以她便只守在门外，近了中午才进门。
云宁曦仍旧睡的很沉，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莞翠抬手指了指手中的药，和旁边的粥，示意秦歌让她一会儿哄着云宁曦服下去。
秦歌点头，她便识趣的退出去。
“姐姐，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秦歌拍了拍云宁曦的肩膀，对方眉头紧拧，满脸的抗拒。
“你若是不想起，那我便喂你。”
云宁曦的眉头瞬间皱成一座小山，脸颊泛红，耳朵尖都是粉红色的。
她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秦歌，难掩其中的恼怒。
秦歌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自知自己昨天做的事，她有些心虚，讨好的端了旁边的粥，一口一口的喂着云宁曦。
等着云宁曦吃完最后一口，她才敢小声的和云宁曦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云宁曦没有说话，吃完饭就又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
“姐姐，还有药，药……还没喝。”眼看着云宁曦上下眼皮打架，秦歌连忙开口提醒。
可云宁曦仍旧像是没听见一般缓缓的闭上眼睛。
秦歌有些懊恼，没早点让云宁曦喝药，现在叫醒她又舍不得。秦歌烦躁的揉了揉脑袋，急得满地打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翁宛梦刚处理完在床上疼的吱哇乱叫的魏翎，心情大好，又往云宁曦这边走，想要看看她的情况。
没成想进门却看见秦歌，她面色突然一冷，如同寒冰三月。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该我问你么？宁姐姐病的这般重，你为何没有告诉我！”
“她是她，你是你，你算什么东西？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翁宛梦被秦歌气的火冒三丈，两军交战，她竟然为了儿女情长私自回都城！
“翁宛梦，你的事情我一清二楚，别把你的小心思用在我身上，我可不是你的傀儡！由不得你随便摆布！”
“是么？那你现在是准备卸磨杀驴？怎么不叫人直接将我下狱？啧，我忘了，你现在临阵脱逃，恐怕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吧！”翁宛梦勾唇一笑，看着秦歌咬牙切齿的样子，心情大好。
“她不行，我如何？”云宁曦半撑着坐起身子，遥遥的望着地上站着的两个人。声音不大，却尽显威仪，她的人容不得一个外人欺负。
翁宛梦被气笑了，真不错，这两个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变脸比翻书都快。求她救人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她也懒得和她们斗嘴，他们的关系终究复杂，谈不上朋友，也谈不上敌人，相互利用罢了，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先动手。
“看你们现在这样子，恐怕也用不着我看病了！我就不陪你们了。”翁宛梦勾唇一笑，朝着两个人摆摆手，拿着药箱就离开了。
看见云宁曦醒了，秦歌连忙跑到她身边，“姐……”
可话刚说了一个字，云宁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了被子里，显然没有和秦歌说话的打算。
她这才感觉出来，云宁曦可能是生气了，但又想不出，她为什么生气。
只能坐在床边，眉头紧锁，反思自己的行为。
可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哪里有问题，除了……除了嘴对嘴给云宁曦喂药这件事。那不也是事出有因的嘛！宁姐姐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她计较这个的吧！可想归想，秦歌却不敢开口问，怂是真的怂，但她在云宁曦面前直不起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姐姐，你睡着了嘛？我想给你道个歉啊！”秦歌压着声音，趴在云宁曦耳边叫她。
云宁曦肯定是没睡的，她体力确实不太好，但烧退了以后，脑袋比之前清明很多。
云宁曦脑袋被吵的有些疼，她倒是想睡觉，可耳边一直有只小苍蝇嗡嗡嗡，她怎么睡得着。
“姐姐，你要是睡着了，告诉我一声呀，我一会儿再和你说也行的。”
云宁曦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她。秦歌本来就在他耳边说话，现在这一翻身，两个人几乎就贴在了一起，秦歌觉得恍恍神，就能亲到云宁曦嫣红的嘴唇。
“你敢！”云宁曦拧着眉头看着秦歌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嘴唇，还不自觉的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听到云宁曦的话，秦歌瘪瘪嘴，垂着头，说了句“不敢”。言语中的失落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横冲直撞。
云宁曦心里发软，看到秦歌这样她亦难受，只能放柔了声音问她，“你想说什么事？”
“我错了，我昨天不该那样给你喂药，你别生气了。”秦歌眉头紧蹙，手里捏着云宁曦的袖口的褶皱揉捏。
云宁曦嗯了一声，两人又没了话。她不理秦歌从来都不是因为这个。她不和秦歌说话，不给她好脸色，只是希望她自己能离开，她是个将军，不该待在这里的。可她的心终究是自私的，对于秦歌的依恋，让她没法说出赶她走的话。她内心的想法相互排斥，相互矛盾，相互撕扯。
她知道自己如果病好了，秦歌就会离开，所以那碗药迟迟还没喝进嘴里。
“你先把药喝了行么？无论如何生我的气，也不可以拿你的身体开玩笑，我害怕。把药喝了，打我骂我都随你，行么？”秦歌有些无措的看着云宁曦，没想到自己亲她这件事让她这么反感。明知是逼不得已，可还是有些后悔。她现在甚至有些怀疑，云宁曦是喜欢她的么？还是说，云宁曦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她的喜欢和自己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是云宁曦自己没有分清楚，错误的理解了亲情友情和爱情。
云宁曦嗯了一声，半撑着身子坐起，端着药碗，小口抿着，苦涩的味道如鲠在喉，她忍不住轻嗑了两声。
秦歌手心猛的攥紧，想去拍她的手，被紧紧的藏在身后。宁姐姐不喜欢自己碰她，那便不碰了。她能忍得住，只要她好好的，她怎么样都行。
看着云宁曦喝完药，秦歌连忙接过药碗放在一旁，递上了两颗梅子干。
“酸，我不想吃。”云宁曦拧过头，不看秦歌。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让人给你做。”秦歌眼巴巴的站在床边，等着云宁曦松口，只要她想吃，就是远在天边，她也要把东西给她找回来。她太瘦了，她现在这样子，秦歌很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营养不良长不大。
“我不想吃。”云宁曦突然就觉得有点委屈，鼻子发酸。
秦歌听出了云宁曦声音的变化，连忙蹲在床边，想碰她又不敢。
“你别哭，我听别人说，怀孕的人不能总是哭，对眼睛不好，不爱吃酸的，那咱吃甜的我给你做栗子糕行么？我刚学的，可甜了。”云宁曦蜷缩在床角，瘦弱的背部，脊骨高高的凸起，明明她走之前还不是这样的，秦歌看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不爱吃么？那我出去给你买你爱吃的桂花糕行么？还是桃花酪？”
“我不吃，你什么时候走？”云宁曦听见秦歌哽咽的身心，心脏如同被放在地方反复碾压。
“姐姐，我不走，你总是赶我走，可你这样，你要我去哪里啊！”秦歌蹲在地上抱着胳膊，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你放心，我死不了的，我会照顾好自己，回去吧！那么多人的命都握在你手上，为了我不值得。”云宁曦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心，指尖陷入皮肉。她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不想说，却又不得不说。
“就算是全天下人的命握在我手里又如何，于我而言，他们什么都不是！”
“秦歌，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云宁曦被她气的浑身发抖。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她这么说把他父亲的心血放在了哪里？她明明有能力守护一方太平，她现在却为了自己，将黎民百姓视作蝼蚁。她不允许秦歌做出这种糊涂事，更不想让秦歌为了自己染上污名，她不介意这悠悠众口说她是祸国殃民的苏妲己，但她不能让秦歌变成商纣王。
“我说错了么？我为什么要为了一群毫不相干的人，放弃你！他们对于来说一文不值！”
秦歌话音刚落，云宁曦的巴掌就跟了过来，打的秦歌措手不及，耳朵嗡嗡作响。鲜红的五指印落在她的白净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突兀。
她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倔强的看着云宁曦，“云宁曦！你就知道欺负我！你心疼全天下的人，唯独不心疼我！我们秦家尽心尽力的守着他们，最后得到了什么！我父亲血洒疆场，你被迫下嫁，我守得住万里河山，却唯独守不住我爱的人！你对谁都好，偏偏对我狠心。你知道我在边关多想你么？你知道我多担心你的病么？我给你写信你不回，我每次看你，你都只会让我走。我到底怎么样做你能满意啊！非要我和我阿爹一样，死在外边，你才会知道想我是么？”
“你在胡说什么？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你阿爹的事情公道自在人心，至于我，没有人逼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不要多想。”云宁曦盯着秦歌，面色惨白，她抬手捂着小腹，额头上隐隐冒着虚汗。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秦歌抹了把眼泪，连忙跑到云宁面前，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紧张的注视着她的腹部。
“你快说啊！到底哪里不舒服，我去找翁宛梦，你等……”
秦歌刚想往门外跑，手却被云宁曦握住了，“她好像动了，你摸摸看。”
秦歌愣了愣，缓慢的伸出手，覆在云宁曦凸起的小腹上，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手，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手上。
她突然眼神闪过一抹亮色，惊喜的开口，“真的……动了，姐姐真的动了。”
云宁曦嗯了一声，眼底一片暗淡。
随后，秦歌的手又缓慢的移动了云宁曦腹部那道长长的疤痕上，云宁曦用瓷片化开的伤口已经长出了新肉，粉嫩的一天疤痕，是因为她留下的。
“以后别做这种事了，我能保护好我自己，你只需要照顾好你自己就好了，对我来说什么都不如姐姐重要。”秦歌的头抵在云宁曦的腹部，滚烫的泪水滑落，打湿了她的衣襟。
“你怎么总是这样爱哭？”云宁曦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纤长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把她的眼泪擦干。
“那你怎么总是惹我哭！你怎么不见我在别人面前哭。”秦歌害羞的转过脸，她也感觉有些丢人，自己大小也是个将军，总是哭哭啼啼的妾室没面子。
“你又不在我身边，你有没有对着别人哭我怎么会知道？”云宁曦勾了勾唇角，怜惜的摸了秦歌有些红肿的脸颊，刚才下手太重了。可她武功那么高，每次都不闪躲。
“疼不疼？”云宁曦眼里是眼里满是歉疚。
“不疼，只要能让你消气，打我一百下，也不觉得疼。”秦歌歪着脑袋，在云宁曦的手心蹭了蹭。
云宁曦轻笑了一声，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秦歌似乎长大了，又似乎没长大，舌灿莲花的本事倒是愈发熟练了。
“姐姐，你想出去看看么？跟着我去边关好不好？”秦歌脑袋里突然就闪出了这个想法，她等不了了，她现在就要带云宁曦走，立刻，马上，只有把云宁曦放在她身边，她才能安心。
“歌儿，我在这里很好，你不必……”
“你不好，你一点都不好！你不是出事就是生病，你只有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我只问你愿意跟我走么？”秦歌目光灼灼的看着云宁曦，云宁曦那天问她能不能带她走，那时她没有办法，但现在，她似乎想到办法了！而且魏翎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我不愿意！”云宁曦说的斩钉截铁，这个决定她不需要过多思考，从她入宫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再有飞出皇宫的机会。她是一国之母，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迈进这道门槛，生不由心，死不由魂。
秦歌想要带她出宫，无疑是要铤而走险，冒天下之大不韪！她不能连累秦歌！况且她堂堂一个将军，带着一个女眷行军打仗，若是让手下的将领知道，该是如何谈论她，她又如何能服得了众！绝对不行！
“你说谎！我不信！”秦歌抱着胳膊气鼓鼓的坐在旁边。她不知道云宁曦为什么总是言不由衷，无论她做什么，云宁曦总是说不行！不许！不能！她是生下来就转门和她较劲的么！
可生气归生气，她脑袋缺转的飞快，对着云宁曦她没有办法，但是对别人，秦歌有的是很辣手段，云宁曦这次她必须带走！谁也拦不住！
秦歌想到便要去做，她欲出门，云宁曦连忙出声制止，她太了解秦歌了，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没估量什么好主意。
宫里现在有一个翁宛梦已经够鸡飞狗跳了，秦歌再插一脚，这皇宫就要翻天了！她每天不出着乾清宫，并不代表她不知道翁宛梦的那些把戏，但没有伤及秦歌，只是在魏翎那里小打小闹，她并没出手的打算。可再过火，难保魏翎不会察觉，翁宛梦是秦歌带出来的人，魏翎真有个三长两短，秦歌还是难逃干系。无论如何，都得让秦歌打消这个念头。
但她也知道秦歌的脾气，万事都能顺着她，可若真是认准了什么理，那便非一条路走到黑不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