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重幻境裘羽多少夹带了私货,但第二重名为“黄粱噩梦”的幻境,则是自秘境试炼以来就约定俗成的。

黄粱噩梦,福祸相依。

其福,在于这噩梦是按照最先破除第一重幻境弟子的心障所化,于大多后来者而言,可谓是破关难度骤减。

但其祸,也在于此。

许多弟子往往会在旁人心障中迷失自我,甚至于,出了幻境,也会被其中发生的事牵扯一生,令自己修仙的青云路就此阻断。

现下,黄粱梦再起,所有人的记忆都被重新洗牌,彻底沦陷其中。

“师尊,醒醒,上课啦!!!”

清脆的少女声打破混沌,锦鲤缓缓睁开眼,发现她正趴在书案上瞌睡。

“师尊,快起来,大家都看着你呢。”

先前喊她的少女在她眼前摆摆手,有些着急。

锦鲤扶着酸痛的脖子,从书案上起来,迷茫无措地看向她身前乌泱泱一片的弟子。

“起立!”少女见锦鲤清醒了,大声喊道。

然后,锦鲤就见那群弟子齐刷刷站起来,弯腰异口同声道:“长老好。”

锦鲤闻言,瞳孔震动,指着自己,惊恐道:“你们喊我什么?!”

她记得她之前明明还只是七曜堂的弟子来着。

“嘶。”锦鲤头疼扶额。

如潮的记忆开始争先恐后挤入她的脑海中,一点点侵占她原有的意识。

然后,她豁然开朗了。

是了,她升职了,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七曜堂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弟子,而是传道受业解惑的教习长老了。

也就是说,她回归了她穿书前的本职工作,成了天衍宗的人民教师,

俗称:一代宗师。

“师尊,您是不是因为这些天过于操劳,又不记事了?可否需要宁宁去寻医修来?”少女见锦鲤目光呆滞站着,关切出声,俨然一副优秀学生代表的样子。

锦鲤回过神,苦逼地看向宁宁,酸涩道:“没事,你坐回去吧。”

话落,她就翻开手下关于阵法的书籍,开始给上课。

等等——

锦鲤一顿,她为什么是个法师?!

“黎瑾,在吗?”锦鲤又开始问独属于她的定心丸。

黎瑾也刚从灵台中苏醒过来,她看着眼前这群求学若渴的弟子,面色复杂回了个:“在。”

她不属于这方世界,因此,她并没有被幻境影响,此刻也十分清醒。

关于这个幻境,她也略有所闻,只是她不理解,为什么锦鲤的心障会是教书。

难道这就是社畜的怨念吗?黎瑾不由腹诽,但觉得也就这个解释说得通了。

“黎瑾,这阵法怎么教啊?”锦鲤翻着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欲哭无泪。

谁能告诉她,她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做个法师?!

所幸,黎瑾对阵法颇为了解,于是,她道:“我念给你听,你转述给他们即可。”

话落,她就开始专业科普起阵法小知识。

锦鲤闻声,也不磨蹭,迅速化作人形复读机,将黎瑾说的,一字不落转述给疯狂记笔记的弟子们。

一个章节讲完,这节课也就结束了。

锦鲤长舒一口气,收拾好书案上被她凌乱放着的一摊书,准备离开。

但就在她刚跨出教室时,那个叫“宁宁”的弟子就追了出来,同她道:“师尊,你忘了吗?下一节课也是你上。”

锦鲤脚下一顿,目露疑惑道:“下午不是你们挥剑外加跑圈吗?”

宁宁摇头,道:“师尊,你昨日说下午负责监督我们的史净长老身体不适,所以,这几日都改成了上你的课。”

锦鲤:“!”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体育老师生病了,改上数学课吗?!

不对,她记得她没这么爱挤压学生时间来着。

“宁宁,你是不是听错了,我怎么会抢课呢?”锦鲤眯眼笑着,以此掩饰她眼底的不情愿。

可宁宁却掷地有声道:“师尊,您当真是如此说的。”

语罢,她直接抱过锦鲤怀中一摞书,将人再次拉回教室里。

锦鲤望着目光炯炯的弟子们,心梗。

一下午,整整一下午,锦鲤终于讲完了她手中的《阵法典型问题大全》。

可就在她要再一次走出教室时,宁宁突然又拉住她,问:“长老,第一章我没听明白,您能再讲一遍吗?”

锦鲤:“……”长老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她强忍住把自己原地埋了的冲动,哑着嗓子讲了起来。

又是半个时辰,锦鲤总算给宁宁解了惑。

她望着空了的教室,心里也一下子有些空。

也不知道我走后,那群孩子怎么样了……

锦鲤揉了揉有些酸的鼻子,关上了教室的门。

离开教室后,锦鲤并没有回锦绣阁,而是往二楼的长老静室去。

与此同时,黎瑾正盘腿坐在灵台中,为不能干涉幻境而发愁。

她发现,每当她提到幻境、做梦这类字眼,她的话就会变成□□,以至于,她根本无法提醒锦鲤,她现在所处的境况。

此外,让黎瑾更发愁的是,锦鲤的心障于旁人而言似乎没什么伤害力。

换言之,黎瑾认为,旁人入了这幻境,应该很快就能脱身而出。

不过很快,她的这种愁虑就被打破了。

因为,锦鲤经过的那几间长老静室中,都不约而同传出了苦闷的哀怨声。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知识点我讲了十遍了,他们还不理解?!”

“为什么,为什么十个人里,只有一个通过了理论考核?!”

“为什么,为什么宗主在那躺平,我却要在这里连夜赶教案?!”

……

黎瑾五味杂陈道:“小鱼儿,原来你们做长老,怨气都这么大吗?”

锦鲤闻言,摇摇头,指着窗外正擦剑的史净,道:“你看,他不还傻乐呢嘛。”

黎瑾:“?”

她顺着锦鲤视线,看向楼下院中正躺着哼曲儿的史净,头一歪,奇怪道:“他为何这般另类?”

锦鲤推开一间静室的门,道:“因为他是生着病的体育老师。”

黎瑾:“……”她悟了。

走进静室,锦鲤发现云桃竟然也在,而且看情况,这小姑娘应该也被创得不轻。

“回来啦。”云桃见锦鲤坐到了她对面,沙哑出声。

锦鲤点点头,也用饱经风霜般的嗓音回复她:“嗯,回来了。”

她们相视一笑,然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不好,嗓子凉了。

锦鲤如是想道,开始在储物袋里摸金嗓子喉片。

可修真界压根没什么金嗓子喉片,于是,她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默默变出一壶泡了枸杞的热茶。

她猛灌了几口水,等平稳住嗓子里的痒意后,熟练道:“云桃啊,你教案写好了吗?不介意的话,我借鉴一下。”

云桃摇了摇头,道:“我还打算靠你呢。”

锦鲤:“……”果然,她们两个凑一起是没结果的。

她长叹一口气,坐起身,决定还是靠自己。

不过——

锦鲤刚落笔就停住了手,然后,眉头紧锁道:“我都修仙了,为什么还要加班?!”

正在考虑如何隐晦提醒锦鲤的黎瑾闻言,眸光一闪,想顺势说:“因为这是幻境。”

结果,下一秒,她就听锦鲤自问自答道:“因为加班是最适合中国宝宝体质的劳动教育。”

黎瑾:“?!”疯了,小鱼儿她疯了!!!

果然,比起上重幻境的物理攻击,精神攻击才是最可怕的!

黎瑾望着灵台中那尾逐渐散发出诡异光芒的锦鲤,扶额绝望。

而此时,同样深感绝望的还有在秘境外,做观察者的宗主及各位长老。

他们望着投放秘境景象的全知镜,已经沉默半天了。

“师妹,锦鲤这几日在你那儿到底学了些什么?”最近一直闭门不出、忙于缅怀故人的奚承,率先打破沉寂。

他方才在听一弟子吐槽“宗主在那儿躺平”时,就觉得不是滋味了。

再加上,他发觉座下几位长老看他的眼神似乎越发幽怨,因此,他便将话头对上虞梓,试图转移话题焦点。

而虞梓听奚承将矛头指向她,则是冷冷瞥他一眼,接着阴阳怪气道:“锦鲤是师兄你的亲传弟子,她学了些什么,你不应该比师妹更清楚吗?”

“还是说,师兄近日要紧事太多,没空去关心自己的弟子?”

她方才看了幻境才意识到,她这些年竟然在给奚承白打工!

所以眼下,她看奚承是越看越不顺眼,甚至有现在就冲上去和他干一架的冲动。

一旁,先前被奚承指责夹带私货的裘羽,此时也跳出来,明劝虞梓、暗贬奚承道:“师姐,师兄是我们天衍宗宗主,他忙一点,我们应该理解。”

“再者,你何必与师兄置气?”

“且不说师兄以后飞升了,这天衍宗还得靠你撑着,就单说你气坏自己身子,便宜旁人也不划算。”

奚承:“……”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明摆着是针对他一个人。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只听全知镜中,写不出教案的锦鲤无能狂怒道:“凭什么宗主领着最多的月俸,干最少的事?!”

“要我说,就应该让他给我们来写教案,省得他一天天除了指手画脚,没什么正事可忙的。”

奚承:“……”

他默默看向虞梓和裘羽,发现她们也正虎视眈眈盯着他。

虞梓:“师兄领的月俸确实最多呢。”

裘羽:“师兄确实一天天只会指手画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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