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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城的第一场雪慢悠悠落下,细碎轻柔的雪花在空中飘飘扬扬最终跌落地面,还没来得及驻足便化成了水滴。
不同于窗外的冷寂,温暖的教室里充斥着笔尖与纸面的摩擦声,还有纸页翻动的清脆声响,显出一番热闹忙碌的景象。
樊月从书本间抬头,一只手撑着下颌,怔怔看窗外的雪花。
“月儿,月儿。”
小茜叫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小茜扯起她胳膊用手隔着厚棉袄比划了下,担忧地说:“你是不是哪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好,人也瘦了。”樊月原本充满胶原蛋白的脸颊瘦削许多,面色也没之前红润。
“是吗?”樊月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我这是学习太用功了,不瘦个10斤怎么对得起我这么努力。”
她说得不以为然,小茜却欲言又止,拧紧的眉头没有松开,自从樊叔叔病了后,她总觉着樊月状态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樊月眼神又飘向窗外,转移了话题道:“颜颜要回来了。”
“是吗?什么时候?”
“今天傍晚的飞机。”
“那她怎么回?要让陈叔去接吗?”小茜探头望教室外的雪,雪很大,不方便出行。
樊月摇头,“不用麻烦了,我跟衡哥约好了去接机。”
下午最后一节课樊月请了假,提前出了校门坐上蒋衡的车去机场。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坐在后排座的樊月瞟见了副驾上放着的鲜花,感受到了蒋衡藏不住的欣喜与期待,她将余光从花上转向车外。
下雪天路滑,蒋衡专注驾驶,也不忘抽出几眼瞄向后视镜里的女孩,他的印象里樊月活泼外向话很多,但此刻的她分外沉默,只有他主动找个话头才简单应上几句。
一个小时的路程花了一个半小时,冬日的机场似乎也比往常要冷清些。
樊月和蒋衡刚到出站口,这趟航班的旅客就陆续出站了,谢颜颜他们一行人格外显眼,只是几个人没了去时的兴奋激动,回来时都有那么点无精打采。他们几个的初试表现欠佳,有人问谢颜颜怎么样,她只说正常发挥。
比起其他人明显的落寞,谢颜颜倒颇有几分激动,飞机落地后她用最快的速度赶着出来。一眼望到朝她挥手的樊月,谢颜颜快步奔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樊月被她抱得仰起头,眼角笑地弯起来,高声道:“欢迎回来!”
“怎么瘦了?”
镜头会将人的脸放大,先前视频时就发觉樊月好像瘦了,离开屏幕见到本人,将她真切地抱进怀里,她才发现樊月怎么瘦了这么多,整个人都像是小了一圈。
忽地松开手,谢颜颜皱起眉,手捧上樊月的脸仔细地看,“不舒服吗?怎么回事?”
樊月将她的手从脸上扯下,握在手心,笑呵呵地说:“我这是减肥成功。”
另一边,培训班的学员各自与来接机的亲友会了面,互相道了别。白蕊与蒋衡说了几句话后,两人朝她俩走了过来。
白蕊一手捧花一手被蒋衡牵起,看来这对曾经的恋人已重归于好,蒋衡邀请她们:“一起吃个饭吧。”
谢颜颜婉言拒绝,“我刚吃了飞机餐,不饿。”
樊月也摆手,“家里还在等颜颜回去,下次吧。”
蒋衡也不再多说。
夜色已深,车上两个女孩相握的手始终没松,樊月感觉到谢颜颜的视线一直紧盯着自己,或许是车内温度太高,她的耳尖莫名泛红。
快到春节,家属院的大门挂上了灯笼,贴好了红联,路灯也安起了大红中国结,到处弥漫着迎接新年的喜庆气氛。
与蒋衡白蕊道谢告别后,樊月帮谢颜颜拉着行李箱,谢颜颜背着比去时重了不少的背包,两个人并肩往家属楼走。
“这不是樊工家的俩闺女吗?”迎面走来俩散步的阿姨,熟稔地招呼道,“颜颜这是出远门回来了?”
谢颜颜点头,樊月叫了声:“朱阿姨,王阿姨好。”
碰上她俩,两位中年妇女不免又唏嘘几句,“唉,这是怎么个事嘛?樊工人这么好,我就没见他跟人红过脸,以前他和谢蓉还老跟我们一道散步呢,没想到如今会是这样。”
另一个阿姨也准备加入长吁短叹的行列,被樊月笑着打断了,“阿姨你们继续,天够冷的,我们就先回了。”
说罢拽起谢颜颜越过了她俩。这表面的感叹全然无用,当事人并不需要这样的惋惜。
谢颜颜将樊月的手握紧了,低声问:“樊叔好些了吗?”
她们已经到了楼下,樊月停住步子,回头望见谢颜颜略显僵硬的表情,抬手在她两颊拍了下,说:“好多了,别苦着脸,笑起来。”
她自己先扬起笑脸,盈盈笑意让她眼里又有了光,谢颜颜顿感松快许多,嘴角也勾起一个笑。
熟悉的饭菜香漫到了楼道,一开门樊星航便大叫着扑了过来,他的个子蹿得很快,扑过来活像只大狗。
虽懂事了很多,但到底也只是个二年级小学生,看到多日没见的二姐,樊星航用大嗓门表达了自己的想念之情:“二姐!你可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过去总对他爱搭不理一脸嫌弃的二姐,这次很赏脸地摸了摸他的头,还给了个微笑。
樊星航身后就是翘首以盼的樊世诚,他坐在轮椅上,守在门边,见了谢颜颜眼角眉梢都写满了高兴,高声迎道:“颜颜回来了。”
他的声音底气挺足,谢颜颜总算放下心来,去的时候樊世诚刚醒,身体还动不了,眼下虽还得坐轮椅但又能说话了,而且精神瞧着很不错。
谢蓉也从厨房出来,手擦着围裙道:“饭菜马上就好,先去洗手吧。”
终于又聚齐了,虽然还有人不时唏嘘樊世诚的遭遇,但一家人又能在一张桌上热热和和地吃饭,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感受到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真实的幸福感。
樊世诚的手仍活动不便,抬起来都费力更不用说拿筷子,樊月细心地将菜和饭一口口喂到他嘴里,谢颜颜放下碗筷,说:“我来吧。”
樊月撇她一眼,“这是我的活,你不要跟我抢,你都多久没在家吃了,赶紧吃你的。”
等喂完樊世诚她才开始吃,但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碗筷,谢颜颜回来后第二次急了,“怎么吃这么点?”
谢蓉担心地说:“月儿最近都不好好吃饭,看瘦成什么样了。”
樊世诚也看向她。
一下成为众人目光的中心,樊月打了个哈哈,“没有啦,没瘦很多,就是高三了累的。”
她一面收拾起碗筷,一面对谢颜颜说:“你这些天那么累,早点洗漱休息吧。”
谢颜颜洗完澡出来,躺到自己床上,在外每天都很累缺觉,到了家松懈下来,全身便像放了假般一动也不想动,但她心里总有些心神不宁。
她起身拿起手机给樊月发了个“开门。”然后走了出去。
几秒后隔壁的门开了。
室内光线昏暗,樊月先开的门,返身摸到开关摁下,灯光盈满房间,谢颜颜跟在后面进去,问:“还没睡?”
樊月打了个哈欠,故意眯缝着眼说:“睡了,被手机震醒的。”
她睡觉什么样谢颜颜了解,只要睡着雷也打不醒,看来是压根就没睡,也没拆穿她的话。
樊月回到床上蜷起腿,问她:“你不是应该很累吗?怎么还没睡?”
谢颜颜在她旁边坐下,床铺被两个人的重量压得陷进去一截,她说:“睡不着。”
“自己的床还认床啊。”樊月轻轻笑了笑。
谢颜颜突然伸手,在她胳膊、腰和腿上都摸了几下,樊月惊得一个机灵,忙道:“干嘛?”
谢颜颜眉头锁起,之前只是觉得樊月气色不太好,晚上吃饭也没胃口,这么一摸,她断定樊月这两个月起码瘦了有七八斤,青春期的女生减肥是最难的,一下瘦这么多肯定有问题。
停下手,谢颜颜很认真地注视着樊月:“你怎么了?”
樊月叹了口气,“我就是压力太大吃不下饭而已,没什么,过阵子就好了。”
谢颜颜将信将疑,但这些日子她不在家樊月一个人又要学习又要照顾家里确实是很累,她想,今后她多负担些就能减轻樊月的压力了。
“对了,你给我带什么礼物没?”樊月戳了戳她的胳膊问。
谢颜颜暂时放下了疑虑,回答:“带了。”
“什么?我想看看。”
“是生日礼物,还没到时间。”
樊月耍起赖,将头靠在她肩头蹭了蹭,“过了年就是生日了,我现在就要看。”
谢颜颜最受不了她撒娇,立即招架不住地回房间拿来个精致的小盒子。
樊月迫不及待地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对月亮造型的耳钉,在灯光下闪着亮光。她拿起按在耳边去照镜子,赞道:“好漂亮,为了这对耳钉我要去打耳洞。”
看她喜欢,谢颜颜跟着笑了,那个混乱的圣诞夜她没能选到满意的礼物,后来培训班学员不允许私自外出,这是白蕊陪她出去买到的。
樊月给自己比划完又将耳钉放到谢颜颜耳垂上看,谢颜颜说:“等高考结束我们一起去打耳洞。”
樊月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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