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家不远就有商场, 在江阳也算是比较大的。可方千盏偏偏不去，她开着秦明月的车，一路七拐八拐, 带着秦明月和秦爸秦妈到了有将近半个小时车程的一家布料批发市场, 据说这里早晨是大宗批发，到了中午以后才开始零售。
“小方呀，我们来这儿做什么？”秦妈妈问。
秦家三位都是第一次来这儿, 或者说，他们也是现在才知道江阳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方千盏看起来很高兴, 眼里一片天真, “去买布料做衣服呀, 阿姨, 我手艺不错的，我按着你和叔叔的身材量体裁衣, 甚至比商场里卖的还合身呢。”
“这怎么可以？太麻烦你了。”秦妈可不认为这年纪轻轻的姑娘手艺比商场里的大牌子好，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肯定是小方没那么多钱，又不好在朋友面前丢面子什么都不买, 所以才出此下策，“我们去明月家旁边的商场买成品吧, 那里有几家又便宜质量又好。”
“好，不过我跟一个老板订了些布料，我们还是先去拿。”
“怎么你平时都是买布料的吗？”
方千盏点头, “嗯, 我经常来。”
她也不多解释，秦妈妈心里更是如一汪水一样快要化了。
“好可怜的孩子。”
“我不可怜, 阿姨，我过得挺好的。”
秦妈妈更心疼了。
三人都没来过这里, 一路由方千盏带着上了二楼，他们对于布料就如同这市场一样陌生，虽然能看出二楼的布料要比一楼好不少，但完全不知道这些究竟值多少钱。
方千盏熟练地走到一家店门口，“萍姨，有我要的料子吗？”
那位萍姨明显跟她很熟，“千盏呀，你可算来了，我给你留好久了。有，都给你打包好了。”
萍姨钻到一大堆布料中间，拿出了一个半透明塑料袋包着的大包裹。
能看出那大包裹里有不少布料，但每一块都不是很大，还有一些比较零碎的，以及一些盘扣、拉链等等。
“谢谢萍姨。”方千盏道了谢。
“多少钱呀，我来付吧。”秦妈妈看方千盏拿了布料，决心不让这可怜的孩子付钱，赶紧掏出钱包，就要付钱。
萍姨也是个久经商场的，看了看跟着方千盏来的几个陌生人，她虽然不知道方千盏的具体身份，但知道她经常重金找一些很难找的布料，每次都是先留下足够的押金，如果某一批布料特别符合她的要求，甚至连多留下的钱都不要了，这样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这些年，她在方千盏这儿赚了不少钱，可不想丢了优质客户，所以她不打算乱说，只是笑了笑说：“不用。”
听在秦妈妈耳朵里，就变成了‘几块碎布而已，不要钱。’
“那就多谢了。”秦妈妈道谢。
拿了布料，几人一起回车里，秦妈悄悄拉了拉秦爸，让他悄悄回头看。只见方千盏跟在秦明月身侧，微微落后了一步，两只手捧着不小的包裹，这时秦明月伸手，接过了包裹，可方千盏还是在秦明月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偶尔笑盈盈地说些什么。
不像是朋友，倒有点像……情侣？
回到车上，一直默默跟着的秦爸都心有不忍，“小方呀，时间还早，让你阿姨带你去商场里好好逛逛。钱你不用担心，你照顾明月，我们照顾你，都是应该的。”
“好，谢谢叔叔。”方千盏乖乖地回答。
四人一起去了商场，秦妈妈早就心疼坏了，加上想到她还要留下来照顾秦明月，这人情也要还，偏偏方千盏长得好看，身材也好，穿什么衣裳都好看。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秦妈妈硬是给方千盏买了七八套衣裳。
而方千盏也不拒绝，每一套都乐呵呵地接下了。
晚上秦爸秦妈要留宿一夜，秦明月家本来就只有两个卧室，秦爸秦妈占了一间，另一间，自然就只能住秦明月和方千盏。
秦爸秦妈睡得早，秦明月洗漱之后关了客厅灯，推门进屋，做贼一样四处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本想亲热一番，可不知方千盏从哪变出了不少针线，正在布料上画来画去，看样子是准备裁剪。
“这是做什么？”秦明月不理解。
“今天秦阿姨送了我不少衣服，我准备做一件明早送给她当礼物。”说着，方千盏已经开始剪布料了。
“现在做？”秦明月看了看时间，倒不算是很晚，才九点多一些，“还是先休息吧，今天你也累了。”
“一件普通衣裳而已，很快的。才九点多，睡觉也睡不着。”方千盏手里的活儿不停。
“那，小女子伺候方姑娘，给方姑娘捏肩捶腿如何？”秦明月说着，手已经捏在了方千盏肩胛处，“力道如何？姑娘可还要些水果零食？小女子这就去准备。”
“秦明月，”方千盏忽然认真起来。
“嗯？”秦明月不知她怎么了。
“若是叔叔阿姨一直不能接受我们……”方千盏目光忽明忽暗，“就不要对他们说了吧。”
秦明月蹲下身，才发现她的眼圈微微发红，“怎么了？他们怎么会不接受呢？只是需要我们比普通夫妻多一点耐心而已。”
“我对爹娘的记忆，除了他们死的那个晚上，其实，就只有零星的片段而已。”方千盏放下手里的活儿，思绪又飘回了那个遥远的书中世界，“我以为，父母子女之间，也不过就是如柳长春和他爹娘，或是秦氏与秦四海那般，虽是血浓于水，但终究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可今日，我见你与叔叔阿姨，是不同的，他们全心全意为你，没有半点私心。我也终于明白，你为何宁死也要回来。”
秦明月沉默。
“秦明月，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好的父母，很多人这一生也找不着那么一个半个这样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你要珍惜。”方千盏看向窗外的夜空，一轮圆月幽幽照着大地，“在那边，你口中的书里世界，你可以什么都不顾地搅弄风云，宁可破坏纲常也要与我成婚，因为那里除了我没人真心对你。可这里不同，这里，你不能什么都不顾。”
“我也不能不顾你。”秦明月打断了方千盏的话，但她看着方千盏闪仿佛有光的双目，有些不确定她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在以退为进，“你要相信我，我有分寸的，只是时间上可能会慢一些。”
方千盏把头往秦明月怀里靠了靠，“你看，做成这样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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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间房里，秦爸爸从门缝里看见自己女儿偷偷摸摸地关门，然后蹑手蹑脚地也关了自己屋里的门。
“我看着，就是普通朋友。”秦爸摇头，“你们女人之间好的时候不都是那样亲亲热热的，小时候天天手拉手走，也没什么。”
秦妈妈瞪了一眼粗心的老伴，“肯定不一般，我当了那么多年教师，我能看不出来？”
“到底看出什么来了？你可不要乱说，你这样不仅对明月不好，对人家小方也不好。”秦爸爸不赞同秦妈妈的说法。
秦妈妈“啪”的一声放下手中报纸，连眼镜也扔在一边，“我能看错？我教过多少孩子？别的孩子青春期看的都是什么，啊，那个什么国的男团，什么花美男、小哥哥，明月她小时候看的是什么？全是漂亮女明星。那时候我就知道，她呀，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我记得我当时就跟你说过，你一直不当一回事。”
“我还是不信你说的，明月就是开窍晚。”秦爸爸有些心烦，显然，他确实今天才把秦妈妈的话当真。
“三十四岁还没开窍？难道五十多岁绝经了才开窍？”秦妈妈被自己男人的木讷气得七窍升天，“你就是什么都不仔细观察！”
“我一个当爹的还能天天去看闺女喜欢哪个明星？无聊不无聊？”秦爸爸说，“就算咱们闺女确实……那怎么就突然蹦出来一个方千盏呢？我看就是朋友。”
“呸！朋友给你做饭给你洗水果，笑呵呵地讨好你一整天，还要给你做衣服？你当你是谁？普通朋友，追到家里来照顾明月？”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可明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呢？难道她觉得我们是那种冥顽不灵的老不死？”
“呸！”秦妈妈不高兴了，“还不是为了你，你的血压多少了？贸然跟你说这些，你还不脑出血？再说明月又不知道，我早就看穿了她。”
秦爸爸上床，掀开被子舒舒服服地躺下，“活了六十多年，有什么看不开的。再说她三十多了不结婚，现在啊，别说方千盏那样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女孩子，但凡是个活人，只要她喜欢，我就不挑。”
“啧，”秦妈妈犹豫，“不然，明天我跟她们挑明了？省得她们胡思乱想。”
“你决定吧，”秦爸爸叹气，“孩子大了，管不了咯。其实小方那孩子也不错，心细，会照顾人，就是家庭条件差了点，不知道她家亲戚好不好相处。”
秦妈妈也跟着开始往更远的地方想，“看样子是不太亲，以后应该也不会经常走动。咱们明月有房有车，赚得虽然不多，倒也够两个人用的。就是不知道小方什么学历，能不能找个工作。”
“你说，”秦爸爸翻个身，“咱们这算是娶媳妇了吧？”
“嘶——”秦妈妈吸了一口凉气，“你这么一说，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