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随应九回家时, 秦明月正在书房见客,她眼前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样子有些狼狈, 风尘仆仆。信嬷嬷就站在男人身边, 眼圈红红的。
“姑娘,哪有这么欺负人的!”信嬷嬷一向强势的性子也不禁落泪。
“娘,这些事你就别管了, 大不了我们走就是了!”那男人对信嬷嬷道。
他是信嬷嬷的小儿子,名叫梁成, 从十六岁就开始随父亲走镖, 如今算来, 也在亨通镖局当了六七年镖师了。但与杨老虎杨云豹那种莽夫不同, 他显得斯文很多,一张脸白嫩水润, 像个女孩子似的,身形也是细长纤瘦,说话之前先脸红, 唯有背后一把长剑能看出他是个习武之人。
在秦氏的记忆里,与秦平秦安没有半点兄弟之谊, 反而是信嬷嬷的两个儿子,时常与她一起玩,一起练武, 更像是亲兄弟, 或者说,姐妹?实在是许多女孩子都把梁成当做姐妹, 他小时候学武,后来走镖也都经常把自己委屈哭。
这本是个读书人的苗子, 秦明月心里感叹,偏偏被他那镖师爹弄去学武走镖,也是难为他了。
“自从秦叔去后,他们母子越来越过分。不仅我爹,还有几个在镖局跑了十几年镖的老镖师,都被他们挤兑走了。老虎和云豹以前走一趟怎么也有十两甚至二十两,前几日一单生意做完,老虎还受了一点伤,竟然只给二两银子。说什么是秦叔对我们太好,致使我们贪得无厌,还说……还说我们这些镖师认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梁成眼睛红的像兔子,道。
镖师,尤其是经验丰富能独自带着队伍出去走镖的镖头,在一家镖局的地位极高。秦四海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对这些随他一路走来的老兄弟都十分讲义气,不然也挣不下亨通镖局那么大的家业。这范氏母子竟然以为自己是主子,而镖师们是家里的奴才,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不止如此,秦平只相信那些原本就与他们走得近的,根本不管那些人能不能走镖。”梁成冷笑,“前些日子接了个大单,秦安那小子一定要李小六去送,那小子毛还没长齐,根本不能服人,功夫也差劲的很,才出海州不到三天,连人带镖全丢了,至今还下落不明,现在人家正在追着他们要钱呢。”
“姑娘,那秦安,只怕来者不善。”信嬷嬷道。
秦安来的目的,他第一天就说了,只是秦明月也觉得秦四海刚死,范氏就急匆匆地要秦安来岫洲,未免操之过急,现在看来,是捅了娄子填补不上,巴望着方家财产呢。
按着古人的逻辑,方家人死绝了,那财产自然是要落在秦明月兄弟手里。至于秦明月自己,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寡妇,也只配躲在后院委曲求全罢了。
秦明月不想与古代几百上千年的礼教作对,她没那个时间,只是也不能眼看着方家被剥皮拆骨,弄到秦氏那两个如同豺狼的弟弟手里。她看过原著,知道秦平秦安是什么德行,只怕方家的财产到他们手里的那一天,就是她们母女再不见天日之时。更何况她在这边留不了太久,一旦她也‘死’了,只剩下方絮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恐怕连长大都很难。
幸好秦安来了,提醒了她秦氏还有个要人命的娘家,不然,还真忘了他们。
“你先去歇着吧,这些事我知道了。”秦明月若有所思,“待我想想怎么对付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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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到东跨院的时候,秦明月还没有回来。她知道主母是个霸道性子,今日单独与秦安出去,虽得主母默许,但大概她心里终究不痛快的。
柳氏苦笑,既然及时行乐,又何必为了这点事怄气?秦安来了,她的计划也只得提前,眼前浮现秦明月的样貌,只怕能够与她这般和平共处的日子,也不多了。
“步生,你守好了门,主母回来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若有人进,就说我在里面。”
柳氏在秦明月门前吩咐步生。
她独自进了秦明月的屋子,走到内室,一股秦明月身上特有的香味扑鼻,那是草木疏朗清淡的香气,与一般女子喜爱的甜腻花香或果香不同。
她还真是个特别的人,不知从何时起,柳氏每每想到秦明月,就总觉得她身上批了一层雾,虽说偶尔离得近些,偶尔飘得远些,但终究是余下那么几分看不清摸不透。
一咬牙,柳氏干脆解了衣服搁在一边,只用薄纱披帛略微遮盖,却是该露的露,该显的显,一幅任人采撷的模样,跪在内室。
所以秦明月进屋时,立刻被吓了一跳,刚听完应九复述今日种种而起的那点妒火,立刻就消了九成。
“你倒是一向知道怎么玩弄人心。”
这话说得不算客气,她看到柳氏微微一抖,试图用窄窄的披帛把自己包裹得更严一些。可又怎么能做到呢?
秦明月把一沓银票在柳氏面前一晃,随即扔在地上。
“千盏姑娘好本事,才几个时辰,就挣来了几百两银子。”
“主母,”柳氏小声道,眼波流转,委委屈屈,“小舅爷要柳儿去,柳儿只得跟去。”
“胡说!”秦明月看惯了她这幅样子,早已不如刚来时总是被勾的心神不守,甚至想伸手推她,却是很快就发现根本无处下手,最终只得戳了戳她的头,“难道你不知这几日应九一直跟在你身边?”
柳氏默默低头。
“分明就是故意的。”秦明月无处下手,指了指银票,“捡起来。”
银票距离柳氏有点远,她只得弯下腰探着身子去捡,却是避免不了的空门大开。
秦明月趁机绕到柳氏背后,两根手指合拢,往花心深处探去。
“嗯——主母……”柳氏顿时卸了力气,再也顾不得什么银票,全身发软跪伏于地,一声声轻呼。
秦明月目光闪烁,她一点也不着急,她竟然就那么坐在了柳氏身后,不慌不忙的弯曲手指。
“柳儿,你跟我回来,是有目的吧?”秦明月轻声问。
柳氏命门攥在秦明月手中,早已是不能自已,听闻秦明月问话,顿时全身一紧,“主母、主母说的,柳儿不懂。”
“别装了,我又不是傻子。我怎么就那么巧,不偏不倚的赶在你要开脸接客的那天去了五蕴馆?之前我不知道,可得知你的身世后,我查到了你家原来的住址,你们的邻居,正是陈家。”
“主母,要这样审问奴婢?”柳氏跪趴着,明明没有被绑缚,却又不敢挪动分毫,任凭秦明月搅弄风云,只能一动不动的承受。三分羞涩让她把头压得更低,几乎埋在臂弯之中。
“是又如何?”秦明月问,“我知道你心思多,不怕别的。”
事情到了现在,柳氏知道今日的事绝不是私自跟秦安出去那么简单,不说些什么是万万不能过关,她微微喘息,道:“主母,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嗯?秦明月一阵恍惚,手中动作慢了些许。
“一开始,我假装怀孕,明明已经买通了大夫,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被戳穿,可你却立刻就能肯定我是假装,那段时间你明明没在家,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知道的就都是实情呢?”柳氏轻松了些,说话也连贯了,“后来柳家人到方家闹事,你、你三言两、啊!三言两语就让真相水落石出,我之前听说的都是方家太太是个不善言辞的莽撞人。事实与传闻不符、也是、也是正常,可、可完全相反就太离谱了。”
秦明月一时无语,秦氏确实更善于武术,而不是辩论,可她作为一名教师,这些都是不由自主流露的,根本掩饰不住。
“再后来、后来,主母那么轻易就抓住了柳长春,难道你一直关注着他,或者监视着我?”柳氏的声音闷闷的,“可我那天也是临时听见信号,才出去见柳长春,那时应九还没来,后院、后院都是女人,谁能整夜守着我?可见,你是监视了柳长春?可是一个已经被判了死罪的人,主母是如何谨慎,才能一直暗中监视?”
“都说秦家长女有勇无谋,可我见着的却不然。”柳氏的眸子几经变化,她以前只知道主母手段很厉害,却也是第一次这样细细把秦明月的所作所为盘点一番,忽然把自己说的都有些怕了,主母似乎真的无所不知。才安静了几个呼吸,秦明月的动作就又汹涌起来,她赶紧继续说,“还有、还有主母的经商天分,也十分令人意外,方家偌大的生意,主母想接手,就顺理成章的接了,什么乱子都没出,这可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能够做到的。”
坚持说完这么长一段话,柳氏大汗淋漓,身上也彻底没了力气。
“这都是小事,许只是坊间传闻有误而已。”秦明月连最后一丝冷笑都收敛了,其实能被柳氏盘点出来的,也都是她成了这个世界秦明月之后露出的破绽,她看过原著,有上帝视角,可是在不知道故事线的书中人眼里,她竟然是个如此古怪的人?
“真是这样?”柳氏似乎不信。
“不然呢?”
柳氏语塞,是啊,不然呢?
秦明月动作越来越快,“柳儿,你不老实呀。我要你交代回来的目的,你却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以为能蒙混过关?”
“嗯——”柳氏仰头,几次下意识地试图躲避,都被秦明月按回原位,柳氏只得放软了身段,小声道:“主母,让柳儿歇一会儿,就一会儿,柳儿实在受不得了。”
“不行,除非你说实话。”
大有不说实话死不罢休的意思。
柳氏却一声不吭,房间里顿时安静了。
秦明月也不急,她两个手指微微分开,就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柳氏顿时脸颊绯红,却还是不愿意开口,也有宁死不屈的意思。
她知道,这话说了,她和秦明月之间,也就完了。
沉默,伴随着些许细碎的呜咽。
“你想对付我娘家那两个弟弟。”反倒是秦明月先开口。
柳氏又是一阵颤抖,“主母……”
秦明月道:“当年陷害你们一家,方万福虽是主谋,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做得到?这杀人越货的买卖,可不是街上随便找两个苦力就能干的。他必然要有同伙,这个同伙,我思来想去,应该是我爹秦四方无疑了。我爹也因此得了第一桶金,才有了以后的亨通镖局,不然凭他再武勇,也不过是一刀一剑,又不是什么天资卓绝之人,怎么就让他平白发迹?可惜我爹已经死了,你无法对他下手,可是被灭满门的恨,不可能仅凭我爹一条人命就填补,所以,你要秦平和秦安的命。”
柳氏一阵慌乱,指甲深深陷在皮肉之中,连身上的粉红色都尽数退去。
“主母未免太看得起奴婢了。若说方家就在岫洲,奴婢尚能探听到些许消息,秦家远在海州,手下还有一众武艺高强的镖师,奴婢也是无能为力。”
秦明月却不信她说的话,目光中含着点点星芒,“就算知道的再少,秦家有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你是知道的。而你拥有的就是……你打算,色丨诱?”
秦明月惩罚一般加了力气,柳氏又是一阵惊呼,也只剩下了回话的力气,“奴婢不是那么想的。”
却再无下文。
所以,就是那么想的咯。就算是平民百姓人家,爹娘没了,兄弟几个为了三五两银子还有打的头破血流的,更何况那么大的亨通镖局,秦四海一死,秦家两个儿子再怎么和睦也难免有各自的想法,柳氏若再凭着姿色和手段在其中搅局,只怕秦家没几日就要倒。
“我们合作如何?”秦明月道,她终于放过了柳氏,绕到她身前,与她对视。
“什么?”柳氏不解,但她看到秦明月黝黑的双瞳之中并无戏谑。
“我们合作,”秦明月又道,她把刚刚梁成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要不让他们染指方家财产,秦家那两个,随你处置。当然,海州不是法外之地,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出手杀人。”
“当真?”柳氏眼中,有微小的火苗闪动。
“我本也不想做的太过分,可他们太贪心了,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需得先下手为强。”秦明月点头,拿了件衣服给柳氏披上,“你有何计划?”
柳氏想了想道:“主母说,秦家镖师大半受到排挤,被迫离了秦家?”
秦明月点头,“嗯,尤其是一些我父亲信重的老功臣,还有曾经与我走得近的。信嬷嬷的男人在秦家当了二十年镖师,如今也打算离开了。”
“既然如此,主母,我们也开镖局吧。”柳氏笑得阴恻恻的,“信嬷嬷家就有三个经验丰富的镖师,还有杨家兄弟只怕在秦家也不好过,五个正经镖师,一般的小镖局都比不上的。您是亨通镖局大小姐,亨通镖局多年来的信誉在,用的又都是老人儿,加上方家的财力,新买的铺子又有那等好位置,我们缺的,也就是十几个跑腿学徒和一些车马了。”
嗯?秦明月目光一动。
“我们就做岫洲到海州、梧州一带的生意……”
开镖局,有钱有人,秦氏记忆里又有许多经验,倒真不是什么难事,且这也是个正大光明弄垮范氏母子的办法,生意上的事,既然他们自己不善经营,那就不要怪别人出手抢。
此不仅能击垮秦家,以后方家进出货物也更方便安全。
“你容我想想。”秦明月道。
“那、”柳氏狐狸眼睛一转,“主母,柳儿告退了。”
“告退?”秦明月一把扯了柳氏披着的衣裳,眼含笑意,“天黑之后与男子单独出去,这罚还没罚完,你想去哪?”
柳氏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最深的冰慢慢有了裂痕,她也笑着,往秦明月腿边凑了凑,作势就这么赤丨条丨条地帮她捶腿,“主母要怎么罚?”
秦明月一带,柳氏就上了床。
“罚你三天不许下床。”犹如一只恶兽。
“这算什么惩罚?”
秦明月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