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灯火通明。

  许昭看向秦慕, 道:“夫子不必行此大礼。”

  秦慕站了起来,沉声道:“草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许多灾民,因此耽搁了些许日子,经打听才知道北州一带已经遭遇旱灾一年, 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衣不果腹。”

  一年?

  他离开也不过才将近一年的时间, 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许昭震惊地站了起来,急迫道:“我姐姐呢?”

  “令姐无事,世子勿忧, ”秦慕道:“有风染在, 令姐必定不会出事。”

  许昭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随后他又想到了北州灾民, 道:“我现在就去告诉皇上灾情的事情。”

  “世子勿急, ”秦慕道:“如今天色已晚,待我明天去面见圣上, 将北州灾情的情况写一份详细的奏折呈上去。”

  许昭想了想,应了下来。

  边疆。

  一排排帐篷在一望无际的黄沙地上立着, 帐篷前燃着火堆,偶尔一阵风刮过, 火焰即刻被吹的舞动, 犹如蛇信子般隐藏着危机。

  “宁副将, ”一个身材中等样貌憨厚的男子走向坐在火堆边的男子,笑道:“这是俺娘给俺带的烙饼, 带的多, 兄弟们已经尝过了,说挺好吃的, 俺拿来给您尝尝。”

  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使男子的皮肤变得黝黑,只余那双眼睛纯善明亮。

  罗小瑞是去年来的,才十九岁的年龄,但是这一年以来,边疆这么苦的日子,罗小瑞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谢谢。”宁敬看着罗小瑞笑了笑,他接过烙饼,咬了一口,浓浓的家乡风味充斥着味蕾,罗小瑞的娘每年都会托人来给罗小瑞送一些自己做的饼,他们倒是有福气了。

  罗小瑞很兴奋,道:“宁副将都觉得好吃了,那将军也一定会觉得好吃,我想去拿给将军尝尝,将军不会嫌弃吧?”

  宁静又咬了一口烙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会,去吧,将军还没吃晚饭。”

  “那俺去了。”

  罗小瑞拿着烙饼大步跑向将军的帐篷,将军的帐篷有专人守着,不过那两个士兵认识罗小瑞,也没拦着他。

  “将军,”罗小瑞站在帐篷口,他道:“俺是罗小瑞,俺娘最近送了一些烙饼,俺来给您送一些。”

  等了片刻,没人理他,罗小瑞以为里面的人没听到,便又说了几遍,里面的人才有了反应,“进来。”

  罗小瑞得到允许才打开了帐篷,他走到里面,本想说的话在看到男子发红的眼睛愣住了。

  他们将军许盛云,十三岁就开始带兵打仗,多年来鲜有败绩,边疆秃子一直蠢蠢欲动,但是都会被打回去,许盛云在他们心中是如定海神针般的存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将军哭。

  许盛云容貌俊美,虽然将近不惑之年,但是依稀可见年少的模样,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涟漪与他有几分像。

  但此时的许盛云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罗小瑞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许盛云看向罗小瑞,道:“罗小瑞,有什么事吗?”

  “哦,将军,俺来送烙饼的。”罗小瑞将烙饼放到许盛云桌前。

  许盛云看了眼烙饼点头,道:“谢谢。”

  罗小瑞连忙摆手,“不用谢不用谢,俺就不耽误将军了。”说完便跑了出去。

  许盛云拿着许昭的那封信又读了一遍,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每天晚上入睡前都要看上无数遍的东西。

  “禀父亲大人:

  一去经年,已四年未曾相见,昭甚是想念,不知父亲可否安好。

  昭来此信,有要事相告,昭年中在北州一带出巡,恰遇一女,此女与母亲样貌极像,昭与此女相处数月,已确认此女乃是家姐,家姐自幼失踪,自母亲去后,家姐便是昭心中唯念。

  昭还有一事,父亲勿急。昭与家姐相处,时家姐与一女子婚配多年,家姐自幼在此女家中,此女年幼无父无母,乃家姐抚养而成,二人感情深厚,昭已接受家姐与此女关系。

  昭回京后朝思暮想,与父亲写下此信,求问父亲,昭何时能与家姐再次相见。

  昭禀,八月十五。”

  许盛云又看了一遍,他摸着许昭写的字迹眼眶又红了,若要现在算起来,许昭都已经有十岁了,字体已经初具模样,还有他的女儿,许涟漪。

  “柔儿,”许盛云看着“家姐”二字,眼眶里的泪水不断涌出,他颤着嘴唇,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我们的女儿没有死……”

  十几年前,苏柔和许盛云一起在边疆,苏柔当时怀有身孕,便在距离边疆百里的探河城内居住,苏柔刚生下许涟漪不过月余,便被通敌的探子连带母女二人一起抓走。与此同时边疆来犯。

  当时许盛云在苏柔身边放了宁敬,但在危机关头时宁敬只能保下苏柔,被迫丢弃许涟漪。当许盛云击退边疆秃子之后,他的女儿已经丢了。

  苏柔醒后知道女儿丢了,身子便一天不如一天,生下许昭后没几年便走了。

  许盛云看着信,粗糙的手指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的每一个字,他的女儿没死,他只来得及取了名字,但却没能参与女儿的成长。

  涟漪在北州,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许盛云看向北州的方向,眸子中闪烁着泪光。

  夜已深。

  涟漪忽然惊醒,她坐了起来,脑子有些混乱,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忽然想起前世的事情,还有她的父亲。

  风染也被弄醒了,她替涟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哑声道:“怎么了漪漪?”

  “没什么,”涟漪声音有点闷,她拉着风染躺了下来,道:“阿染,我有点冷。”

  风染将涟漪搂进怀里,轻声道:“是不是被子太薄了,要不要换张厚的。”

  “不用了,”涟漪将头埋进风染怀里,她抱紧了风染的腰,小声道:“阿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会,”风染看向涟漪,有些疑道:“漪漪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做了一个梦,”涟漪声音平淡的有些可怕,“安国灭了,你也不在了……”

  “漪漪,”风染此刻一点睡意也没了,她轻声道:“那你呢?”

  “我去找你了,”涟漪蓦然笑了,“最后我们还是在一起了,但是梦中的你不喜欢我。”

  “傻漪漪,”风染心疼道:“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无论见你多少次,我都会喜欢上你,只喜欢你,只喜欢涟漪一个人。”

  “是么?”涟漪语气带着质疑,不过还没待她说下一句,风染便堵住了她的唇。涟漪缓缓闭上了眼睛,伸出纤细的胳膊揽住了风染的脖颈。

  “不是么?”风染反问,她在月色下看着涟漪,笑道:“漪漪情动了。”

  涟漪没有像往常一样移开视线,她拉着风染的脖子靠近自己,对她吹气,“我喜欢你,你碰我,无论哪里,我身体自然会有反应,就像我知道,你现在很想要我,是不是?”

  “是,”风染躺在一边,她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喑哑,“漪漪,安国不会灭,只要有我在一天,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

  “安国灭不灭于我而言都不重要,我没有能力救一个国家,但你不能离开我,”涟漪用手心捂住了风染的嘴,笑道:“明日还要忙,阿染,睡吧。”

  风染看着涟漪瘦弱的身子缩进她怀里,这个时候天已经热了,但是涟漪的身体却是如此凉,风染心疼地抱紧了些,眸中带了一丝深沉。

  翌日。

  涟漪醒后看着床边空空的位置有些懵,她刚想叫风染,被子便被打开了。

  风染躺在里面,她看向涟漪,打了个哈欠,笑道:“漪漪醒了。”

  “你怎么在里面?”涟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风染听到这脸上露出了坏笑,道:“要不要我帮漪漪回忆一下,漪漪昨晚趴我身上,要我抱你,可是你感觉还不够唔”

  风染还没说完便被涟漪捂住了嘴,涟漪掩饰性地笑了笑,道:“阿染,村里好像有人找,一定是渗透材料有消息了,不如我们先去看看吧。”

  涟漪刚坐起身子正准备下床,便被风染从后面拉住了,风染拿过衣服给涟漪一件件穿上,笑道:“漪漪莫急。”

  待二人收拾好出去时,果真有人在门口等着。

  叶生看着风染,笑道:“风染姑娘,咱们村有第二口井了,这真是今年以来最大的喜事了,这都要多亏了风染姑娘了!”

  风染看了涟漪一眼,眼中忍不住带了一点笑意,道:“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这第一步走出去了,接下来的路便会简单许多,不过关于那个渗透材料的事情,可有什么消息吗?”

  叶生有些为难,他想了想,如实道:“风染姑娘,这个你说的渗透材料的事情,不好找,现在都没找到,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不好找?

  风染思考半晌,她好像忘了一件事情,渗透材料是现代的产物,在古代这样落后的时代,的确不好找,距离收麦时间已经不多了。

  想到这,风染道:“叶村长,现在小麦浇水的进度到哪一步了?”

  “到第二次了,已经够了,”叶生有些兴奋,道:“不过这次小麦收完,可能就没办法种了,现在的天一点雨都不下,土壤干得不行,刚一浇水,没几天地就干了。”

  光靠浇水肯定是行不通的,古代没有人工降雨,确实是一大难题。而且还要旱三年。

  风染想到这眼神闪了一下,道:“先把这次小麦收完再说吧。”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叶生道:“不过有件事我和大家商量了一下,风染姑娘你为了我们连红薯都没种,这次收小麦,大家一致决定每家拿出来二十斤小麦给风染姑娘。

  小麦虽然不多,但也是大家的一点小心意,希望风染姑娘不要嫌弃。”

  风染听到这眼睛亮了一下,平凡村三百户人家,去掉某些户,还有二百多户,最少四千斤粮食。

  “这不太好吧,”风染有些为难的样子看着叶生,道:“这些都是大家辛苦得来的。”

  “没什么不好的,”叶生道:“风染姑娘,我们是不是遭您嫌弃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风染无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叶生松了一口气,笑道:“风染姑娘,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风染点头,目视着叶生离开,她刚把门关上,涟漪就捏了捏她的鼻子。风染委屈道:“怎么了漪漪?”

  涟漪无奈笑了笑,道:“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涟漪:阿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风染:放心,要是有人想分开我们,笑子就把他写死。

  笑: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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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