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直接冲下了楼。
那丫鬟原本是想拦她,直接被她当胸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要知道, 那丫鬟能被杨启带出来, 也算是个练家子。
但杨氏常年在山中捕猎为生, 身手和力量都相当不错。
前几年缺衣少穿的时候, 她身子亏损了一些,但后来因为刘雷雨有了灵田的缘故, 钱赚的多了日子也好过了, 杨氏慢慢也就调理回来了。
更何况, 现在刘雷雨身处险境, 杨氏作为母亲, 更是势不可挡。
刚刚冲到走廊上,正好杨启听见了驿站外头的动静,也出来查看情况。
见杨氏气势汹汹来者不善,杨启慌忙躲到了他的护卫身后。
“你要干什么!”
可怜杨启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硬是吓成了一副怂样。
杨氏见状, 冲他冷冷喝道:“那是我儿雷雨, 谁敢动他!”
听见杨氏这样一说, 杨启立马擦了擦额头冷汗:“原来是这样, 误会,都是误会。”
他立马吩咐手下去请人, 杨氏站在窗边往外看,只见刘雷雨脖子上的剑被撤走了,又有人毕恭毕敬的把她和阿瑶都带进了驿站里。
刘雷雨颈间那道被剑刃割破的伤口还在流血, 她只能用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牢牢牵着阿瑶,两人并肩往驿站里走。
杨氏就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等着,她扬声冲着雷雨喊道:“这里!”
刘雷雨闻声一抬头:“娘!”
她差点当场就落下泪来。
“上楼来。”杨氏柔声应她。
杨氏面上平静,看不出喜怒,站在一旁的杨启觑着她这脸色,原本想上来说几句话的,但又怕当人当众的碰个钉子,他堂堂侯爷的脸面挂不住,只好悄悄后退一步,躲到了房间里装不知道。
走廊里的兵士见侯爷都没话说,自然也没谁敢上来阻拦。
杨氏便径直领了刘雷雨和阿瑶,去了她自己房中。
那个被踹翻的丫鬟这回识相了,不等杨氏开口,她自己先退出了房门之外。
阿瑶最后一个进到屋中,她刚刚回身关门时,杨氏就赶紧拉开了刘雷雨的手,查看她颈间的伤势。
刘雷雨又疼又后怕,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泪又滚滚而出:“疼,疼的。”
杨氏提着一颗心,检查过后发现只是皮外伤而已,出血多看着吓人,但这会儿血已经止住了。
她松了口气,这才招手将旁边同样吓得一脸苍白的阿瑶喊来自己身边,顺便糗了刘雷雨一句:“多大事儿?不就是蹭破点皮,都成了婚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哭鼻子?”
刘雷雨本来受了委屈,是想从娘那里讨点儿关心呵护的,没成想吃了一鼻子灰。
杨氏凶完了她,转头就把她置之不理,一脸温柔的拉着阿瑶说起话来:“阿瑶你们怎么来了?赶路该累极了吧?”
她其实想过,刘雷雨发现她不辞而别,说不定会追过来。
但杨氏确实没想到,刘雷雨竟来的这样快。
看着两个孩子一身的累累风尘,杨氏不难想象她俩这一路该吃了多少苦头。
“既然来了,今天可以安心好好休息了。”
杨氏别的话也不多说了,只劝她俩赶快坐下,喝口水歇歇脚。
被冷落了的刘雷雨原本还有些内心戚戚,但杨氏亲手给她拿了两块点心吃,香甜的点心入口即化,美味无比,是刘雷雨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尝过的美味。
她当即瞪大了眼睛,欢欢喜喜的吃起东西来,连颈间的疼痛都抛到了脑后。
阿瑶比她则稳重许多,她还有些拘谨,忙不迭站起来双手接过杨氏递过来的点心:“谢谢杨婶。”
杨氏笑着看她:“怎么还叫我杨婶呢?”
阿瑶脸上一红。
其实原本阿瑶心里是忐忑的,她和刘雷雨一来,刘雷雨就差点丢了性命,幸亏没出事,倘若当真有点什么,她怕是要恨死自己。
然而杨氏笑盈盈的那句话,一下把她的心思给打乱了。
她旁的事情全给压到了一边,脑中只记得一件事,她还没有给杨氏敬茶。
刘雷雨个吃货闻声也抬起了头来,她还没回过神来:“不叫杨婶叫什么?以前不都是这样喊的吗?”
她不开口还好,被她这么一说,阿瑶的脸越发红透了。
从前是从前,现在阿瑶嫁给了刘雷雨,该跟着刘雷雨一起,喊“娘”啊!
阿瑶也不是扭捏的人,她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直接端起桌上的茶碗,就要给杨氏敬茶。
她跪在了地上,刘雷雨一看,慌忙也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扑通”一声膝盖磕在地面上。
这家伙,可真是会捣乱。
杨氏和阿瑶都瞪了她一眼。
刘雷雨赶紧吐吐舌头:“我没事我没事,一点也不疼!”
她总算是明白过来,阿瑶要干嘛了。
只见刘雷雨嘴咧到了耳根,她也学着阿瑶一样,端起一杯茶举在手里。
阿瑶说:“娘,请喝茶。”
刘雷雨也跟着说:“娘,请喝茶。”
“哎!”杨氏笑着大声应了阿瑶,她接了阿瑶手里的茶碗喝了,又扶着阿瑶的手:“快起来,好孩子!”
喝了新媳妇这杯茶,当婆婆的该给改口费的。
杨氏原本准备的东西留在静山家里了,但是现在她吃用的东西都是杨启准备的,金银首饰之类装了满满一匣子。
于是杨氏直接连匣子都搬给了阿瑶:“挑喜欢的带着玩。”
阿瑶看着那闪花人眼的梳妆匣,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谢谢娘!”
“你喜欢就好。”
眼看着杨氏和阿瑶她俩有说有笑的,刘雷雨可还跪在地上举着茶碗呢。
她故意咳嗽了一声吸引两人的注意:“咳咳!”
杨氏撇她一眼:“你也打算改口?从今儿起叫我杨婶吗?”
刘雷雨讪讪的自己站起来,她皱着眉头扁着嘴,小声嘟囔:“人家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我娘倒好,有了儿媳妇,就把自己女儿给忘了!”
杨氏和阿瑶听见了,她俩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刘雷雨见状,也跟着傻乎乎笑了起来。
一家人笑成了一团。
当天晚些时候,杨启派人给刘雷雨送来了上好的金疮药,还给刘雷雨和阿瑶安排了房间。
他不敢来找杨氏问情况,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默认了刘雷雨和阿瑶的到来。
杨氏也没跟刘雷雨和阿瑶解释杨启的事情,只让她俩安心住着。
赶路的时候娘仨有时候坐一辆车,有时候刘雷雨被扔出去单独赶着她带来的马车,杨氏和阿瑶则坐在车里,有说有笑的。
三天之后的深夜里,杨启的车队终于进了京城。
从靠近城门外起,刘雷雨和阿瑶就一人占据了马车车厢一边的窗户,恨不能把脑袋都从窗口钻出去往外看。
“这城墙这么高!比静山还高啊!”
“京城里的人晚上也不睡觉吗?这都三更了街上还到处都是人!”
“好多店铺我都看花眼了!”
杨氏听着她俩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脸上挂着笑意,只是眼神却越发深邃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京城,杨氏上次来时,还是十几年前。
一别许久,京城里竟然还是当年的模样,繁华鼎盛,甚至比十几年前更显得辉煌气派。
她抬起头往东边的方向望,目光仿佛能够穿透车板,看到遥远的地方。
那里,是皇城的方向呢。
看来,这十几年来,南诏国的赵皇帝倒做的不错,把这天下治理的也算是有声有色了。
车队在城中行走,只是并没有去侯府的方向,反而往城北走去。
杨氏察觉到不对劲,还没有发声询问,杨启已经派了人来解释情况。
原来,杨启要先送杨氏她们去见一个人。
不是旁人,是刘大柱,杨氏那明明已经坠崖死去了数十年的夫君。
据杨启所说,三年前他有一次奉皇命去犒赏边军,结果在南诏国与邻国的边境上,遇到了刘大柱。
他是认识刘大柱的,毕竟当年刘大柱也给杨将军当过亲卫。
不过没当多久,刘大柱本就不是军户,也不是正经从军,只是恰好机缘巧合跟在杨将军身边,跟了几年。
后来刘大柱也早早辞了差事走人了,早在那场将杨将军彻底毁掉的败仗之前,他就与杨将军没了联系。
杨启在边境遇到刘大柱的时候,刘大柱已经成了南诏国的阶下囚。
刘大柱他竟然成了邻国的一名百夫长,在一场与南诏国的对战之中兵败,被当场俘虏。
他看到杨启时,竟然不认识杨启了,还当真把自己当成了邻国人,宁死不屈呢。
别看杨启自己是南诏国的“献国侯”,但对于刘大柱这种忘本的行为,他还是无法容忍的。
因此他将刘大柱从囚牢里提了出来,亲自审问。
一审之下,他才发现,刘大柱竟然失忆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
杨启把刘大柱带回了京城,好医好药养了他足足两年,直到今年他才有些好转了,慢慢想起了前尘往事,想起他本名叫刘大柱,还有一个妻子叫杨氏的。
“于是我这才赶去双峰村来接你的,刘大柱他情况不大好了,如今也只能是吊着命,我怕耽误了你们见面,这才一路紧赶慢赶的。”
站在城北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门外,杨启跟杨氏是这样说的,他还抹着眼泪,看上去极为替杨氏心痛的模样。
杨氏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看不出到底是信了杨启的话,还是没有。
她身后跟着刘雷雨和阿瑶,她们两人早就得了杨氏的吩咐,哪怕心里再激动不安,也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出,不叫人看见了神情脸色。
“那我就进去看看吧。”杨氏这样说了一声,伸手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