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当天凌晨,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双峰村外偷偷摸摸出现了三个人。

  一个瘦高, 一个矮胖, 还有一个中等个头, 三人鬼鬼祟祟的猫在山林中的阴暗处,全都焦急的望向村子的方向。

  这三人, 正是陈达,孙氏和王文一家三口。

  他们半夜里就从黑瓮城出发往这里赶, 山中夜路不好走, 这夜里月色不明,他们本就行踪隐秘也不敢点灯,又不是走惯了的老手, 这一路也是吃够了苦头。

  三人身上脸上都摔得脏兮兮, 王文连裤子都刮破了,原本雪白的棉花从棉裤的破口里被勾了出来,蹭满了尘土和枯枝败叶,看着格外凄惨些。

  等了好一会, 山中夜风寒凉,三人都有些吃不消了。

  孙氏最按捺不住,她低声咒骂起来:“怎么回事,那刘书贤还不来?要不我们自己进村去吧!”

  “娘,你消停点吧!”

  王文本就浑身疼痛,被孙氏这一唠叨更加心烦。

  “今天事关重要,你们都给我听安排, 只准按照咱们说好的行事,谁也不准再有差错!”

  他死死盯着陈达,格外加重了“差错”两个字。

  陈达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他根本不敢看继子的脸色,只能慌忙答应下来:“知,知道了。”

  又等了好久,一直等到远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微光时,刘书贤终于姗姗来迟。

  他冷着脸,头发凌乱不堪,衣衫下摆还是湿的,看上去也是十分狼狈。

  王文迎了上去跟刘书贤说话,一看他这模样,开口时都谨慎了些:“刘兄。”

  “嗯,走吧。”刘书贤冰冷的眼神扫过王文一行三人,他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极没耐心,仿佛压抑着满腔怒火一样。

  惹到了他的,是他的家人。

  操办这场没有女儿的嫁女亲事,是刘书贤的主意。

  昨天之前,刘书贤为了让刘里正乖乖配合,一直哄骗刘里正说他知道刘香月藏在哪里,让刘里正一直以为刘书贤会把刘香月带回来。

  谁知一直等到今天,刘书贤依然没有出去带人,刘里正急了。

  他跟刘书贤大闹起来,刘书贤现在这副狼狈模样,就是拜刘里正所赐。

  刘书贤没办法了,今天这场喜事,没有刘里正的配合的话,肯定办不成。

  他只能把刘香月可能藏在刘雷雨家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他没说这是他的猜测,而是一口咬定他看见了。

  刘书贤已经把今天的喜事全安排好了。

  薛平家的迎亲队伍要到下午才能到达双峰村,上午先是村里人到刘里正家来贺喜。

  刘书贤置办好了一套红嫁衣和红盖头,他打算让王文穿上这新衣,假扮成新嫁娘,坐在刘香月的闺房里。

  新嫁娘不需要说话做事,喜婆他根本没有请,到时候让他娘守在新嫁娘身边,只要撑过了一上午不穿帮就行。

  等薛平来迎亲了,就让王文假扮的新嫁娘上了花轿。

  刘书贤提前请了几个地痞流氓,埋伏在静山附近的路旁,只要薛平家的花轿一到,流氓们就跳出来拦路。

  这拦花轿的事情,在双峰村这地带倒也不是稀奇事情。

  一般有花轿从自家门前路过,谁家都愿意开门出来打声招呼,找办喜事的主家要几颗喜糖果子吃,沾沾喜气。

  而流氓们会稍微闹的动静大一些,花轿里的王文就趁乱溜出去。

  等薛平发现花轿里没人闹起来,流氓们就一口咬死看见人往静山上跑了。

  接下来就是刘雷雨该头疼的事情了。

  刘书贤这算盘打的不可谓不精,他这个准妹夫薛平,可不是善茬。

  薛平年过三十五,算上这次迎娶刘香月,已是第四回娶妻。

  他前头的三任妻子,都是嫁给他没满一年就“急病暴毙”。

  女方的娘家人闹过跳过,最终谁也奈何不了这薛平,他身上背着几条人命,居然一天监牢都没蹲过,就是因为他够狠。

  刘书贤找人打听过,这薛平家里兄弟众多,听说有哥哥就在官府里做事,总之是个惹不起的。

  他这样的人,马上娶到手的小娇妻,半路让人截了胡,他能不闹?

  要是刘雷雨够清白,就让薛平上静山搜山嘛,搜不到人,薛平也不能拿刘雷雨怎么样。

  但倘若刘香月当真就在静山上,那刘书贤倒要问问看,他刘雷雨平白无故扣着堂妹刘香月,是想打得什么主意?

  刘书贤远远看着静山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王文看在眼里,他转头低声吩咐孙氏:“娘,我走了,你按计划行事,记得看牢了陈达,别再让他坏了事儿。”

  今天王文要去刘书贤家假扮新嫁娘,但孙氏和陈达不去,他俩另有任务。

  刘书贤走到陈达面前,不阴不阳的冲他一拱手:“岳丈大人。”

  “不敢不敢。”陈达连忙往旁边猛退躲开,却被刘书贤一把拉住了手腕:“当心!”

  原来陈达背后有一截枯树桩,若是陈达没看见,撞了上去,怕是要摔一跤吃点苦头。

  得了刘书贤这样贴心的关照,陈达苦着一张脸挤出些笑意来:“书贤当真孝顺。”

  “孝顺岳丈那是应当的。”

  刘书贤一边跟陈达说话,另一只手里却拿出来一个掌心大小的牛皮纸小包:“只是我能不能名正言顺的叫您一声岳丈,还是得看您帮不帮忙啊!”

  陈达看着这个小纸包,眼皮跳了一跳,一时竟然没敢上手去接。

  刘书贤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摊着手等着。

  旁边孙氏看不下去了,她一把抢了过来,捏在手心里:“书贤呐,你就,就放心吧!”

  她跟刘书贤说话时,还是有些本能的发憷。

  刘书贤这人,手段够狠,先是一招空城计把祸水东引,给刘雷雨添个大麻烦;同时再趁着村里人都去刘里正家里吃酒席凑热闹的时候,再安排陈达去阿爷家门口跪求原谅开门。

  等到陈达和孙氏混进了阿爷家里,陈达一个大老爷们,孙氏也是身强力壮,对付阿爷和阿瑶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弱女娃,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刘书贤准备的那小纸包,里头是一包药粉,只要把这药粉喂给阿瑶服下,刘书贤就上门来,与阿瑶成了好事。

  到了那时,管她阿瑶跟谁已经定了亲,她都成了刘书贤的人,想嫁给别人也不可能了。

  孙氏头一回听刘书贤讲出这个计划时,就打了个哆嗦。

  若是换了旁人家的女孩子,被这样算计,她哪怕作为路人,也要帮着骂一声恶人良心被狗吃了。

  只是陈瑶自己不争气,她若是安安分分嫁给刘书贤,也用不着受这些委屈。

  孙氏看了看王文,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一切都得为了王文的前程要紧。

  这刘书贤这样阴狠,真要得罪了他,王文肯定讨不着好。

  唯有陈瑶跟了刘书贤,王文成了刘书贤的大舅哥,那才能跟着沾些光。

  几人该说的话该交代的事情都说好了,王文跟着刘书贤,去假扮新嫁娘。

  而陈达和孙氏则先躲在山林无人处,他俩要到午后,刘书贤家里喜宴开了席,双峰村里人全都去吃酒时,才趁着村中无人再偷偷摸去阿瑶家门上。

  孙氏想了想不放心,拧着陈达的耳朵又“关照”了一番:“到时候你就给我跪在门外哭的惨一点,老东西要是不来给你开门,你哪怕用头砸门也得给我砸开!”

  “好好好。”陈达怕的连声答应:“实在不行,我翻墙爬进去!”

  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他唯有帮刘书贤成了事,才能安安稳稳的当刘书贤的“岳丈”,当王文的“爹”,否则孙氏肯定要将他扫地出门,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日头逐渐升起,陈达和孙氏为了不被人瞧见,一直躲进了深林之中。

  而双峰村里头,随着刘里正家大门前的红灯笼被点亮,嫁女的喜事也正式开场了。

  一切都按照刘书贤的计划,顺利进行到了午后。

  只是刚过了午时,躲在山林中打瞌睡的孙氏突然“唉哟”一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猛地跳了起来,一只手慌慌张张拉开裤腿,只见她的脚踝上多了两个鲜红的血洞,一条碧绿的小蛇正飞快的从孙氏脚边游走。

  “啊啊啊!有蛇!”孙氏惨叫起来。

  陈达原本也在睡觉,被孙氏这一嗓子吓得跳了起来:“什么?蛇,在哪。在哪?”

  他垫着脚上蹿下跳,慌得面无血色。

  孙氏一把死命扯住他:“那里,你快去打呀,打死蛇呀!”

  陈达哪里敢!

  他硬缩着不敢上前,哪怕孙氏往死里掐他,也吃痛拼命往后躲。

  这么一耽误,那条小蛇转眼间就钻进了草丛深处,再也找不见了。

  孙氏怕的脸色都变了,她一把拧住陈达的耳朵,拖着他的脸往自己脚踝上凑:“你给我把蛇毒吸出来!唉哟我头晕,快快,要毒发了!”

  陈达还是要躲,被孙氏狠狠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他实在挣不过去了,只得勉强把嘴凑到孙氏脚踝上,为她吸了一口。

  他压根没敢用力,孙氏的血刚刚沾到他嘴边,他立马感觉到一股子怪异的味道,呛得他当场干呕了起来。

  “不好了,我也中毒了!”

  陈达跪在地上,拼命用手抠自己的喉咙,想把毒血吐出来。

  他呕出了一地黄水,眼泪鼻涕横流,看着比当真被蛇咬了的孙氏还凄惨些。

  孙氏眼中露出凶光,她一把掐住了陈达的脖子:“好哇,你不救我,今天我若是被蛇毒死了,你也别想活!”

  “别别别!”陈达惨嚎着求饶:“我知道,我爹那里有草药,能解蛇毒!”

  “你别骗我了!”

  “真的,真的!求你松松手,救命!”

  陈达声声泣血的哀求,才总算是为自己从孙氏手里暂时抢下了一条小命,不过现在他和孙氏都中了蛇毒,却是不能再按照刘书贤的吩咐,藏在山林里等时机了。

  他俩当即直奔双峰村阿瑶家而去。

  这个时候刘里正家里,喜宴还没开席,村里人在外头闲逛的不少,好些人都看见了陈达与孙氏狼狈不堪鬼哭狼嚎的往阿瑶家的方向赶。

  到了阿瑶家门外,陈达立马扑在大门上,拼了命的砸门:“爹,救命,我中蛇毒了,救命啊!”

  院子里,阿爷就坐在他自己房间窗下,正在对着日光,翻阅刘雷雨抄给他的那几页《药经》,而阿瑶则在房中做针线,她跟刘雷雨定了亲事,成亲的日子还没有定好,但她要准备的嫁妆却是该准备起来。

  她得给自己绣一身红嫁衣,还要给刘雷雨和杨氏各做一身衣裳,她出嫁了就不能时时照顾到阿爷,因此阿爷的四时衣裳鞋袜也要提前准备起来。

  要做的活计多着呢,阿瑶可是不得闲。

  隔壁刘里正家里今天办喜事,喧闹声隔着墙传过来,闹腾的没个消停,本来就吵得人够心烦了,结果门外还传来了陈达的哭求声。

  阿瑶一下子站起来,她刚出了房门,正好阿爷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阿爷一脸怒气:“他怎么还有脸来!”

  明明上回陈达已经签了断绝关系的文书,这是管谁在喊爹呢!

  阿爷不准阿瑶去开门。

  但陈达被蛇咬了,门外围观的村人们听了他的求救,忍不住帮他说起话来:“老陈,你家里有解蛇毒的药草吧?还是拿点出来救命吧!别说陈达是你儿子,就是个不相干的路人,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阿爷听的气不过,阿瑶见状,连忙劝他消消气。

  这样下去不行,今天若陈达当真毒发死在了大门外,那吃亏的反而是阿爷和阿瑶了。

  阿爷皱着眉头吩咐阿瑶:“你把草药拿出来。”

  他自己则走过去,并没有拉开门闩,只是将院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对着外头说话:“好叫各位乡亲知道,我陈济民和我孙女陈瑶,早已与陈达断绝了一切亲缘关系,如今就是各不相干的过路人。今天他陈达被蛇咬了,我舍些草药给他,他是死是活,跟我并没有干系。”

  正好阿瑶把晒干的解毒草药拿了过来,阿爷团成一团,从门缝里扔了出去:“拿着草药,赶紧滚吧!”

  他话音一落,立马“哐”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外头的陈达见状,他把心一横,整个人一头撞在门上,两眼一闭,当场装死起来。

  “噢哟!不得了,出人命了!”

  围观的人群大呼小叫起来。

  一旁的孙氏也紧跟着拍着大腿放声嚎哭:“救救命吧,公爹啊,你看不起我,好歹陈达是你的亲生儿子啊!父子哪有隔夜仇啊,儿子不懂事,当老子的就不能宽容些给个机会啊!我们回来就是认错的,求求你啊!”

  刘雷雨赶着马车来到阿瑶家门外附近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村里人原本就围在阿瑶家门外,等着阿爷开门出来救人,但是见院门一直死死关着没动静,正在说闲话呢。

  一看见刘雷雨过来了,大家“呼啦”一下子把刘雷雨给围住了:“哎哎,刘雷雨来了,这家的女婿来了,你赶紧过来看吧,你岳丈要死了!”

  孙氏原本已经心凉了半截,陈济民这老东西,当真是铁了心不开门了。

  现在看到刘雷雨竟来了,她眼前一亮。

  只见她高喊了一声:“雷雨啊!”

  众人立即闻声向她看去。

  孙氏把头一歪,整个人往旁边一倒,当场也装晕了过去。

  院子里头的阿爷和阿瑶两人听见外头的动静,一时也是慌了神。

  他俩根本没想到,刘雷雨这时候竟然来了。

  村里人看热闹不肯散,刘雷雨也走不脱,她总不能背上“眼看着岳丈岳母死在眼前”这个恶名。

  阿爷没办法了,只能把门打开:“雷雨你进来。”

  孙氏就等着这一刻,大门一开,她立马跳起来,一把推开阿爷,硬往院子里冲。

  陈达也是身手敏捷,他就地一滚,也跟着滚进了院子里。

  阿爷被孙氏那一推,给搡的向旁边踉跄了几步。

  阿瑶见状,哪里顾得上去阻拦孙氏和陈达啊,她赶紧过去扶着阿爷:“阿爷,你可要紧?”

  刘雷雨也急急忙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到了这时候,连外头看热闹的也都猜到,陈达孙氏夫妇两人之前是装死在演戏。

  但他二人一闯进院子里,却什么话也顾不上说,直奔厨房拿了炉子和药罐出来,生火准备熬药。

  看他俩这模样,倒是当真被蛇咬了。

  阿爷气的脸色铁青,他招呼刘雷雨:“你先进来。”

  阿瑶扶着阿爷的胳膊,他们仨进了堂屋里,阿爷拉着她俩一左一右坐好,他们仨就这么看着陈达和孙氏在院子中忙活。

  没过一会儿陈达生起了炉子,药罐里药汤煮开了,浓浓的药味发散出来。

  他一边扇炉子,一边才顾得上跟阿爷赔笑脸:“爹,你先救了我的命,我再给你解释!”

  陈达目光扫过院门外头的围观人群,他一瞥之下,竟然看见刘书贤藏在人群后头,一脸冷若冰霜的模样。

  吓得他打了个哆嗦。

  按照原计划,陈达和孙氏应该等到刘里正家开了席,无人注意的时候再悄悄来阿爷家里敲门。

  但现在陈达和孙氏一闹,已经人尽皆知了。

  不过陈达自己觉得,管他有没有人知道,只要他办成了刘书贤的安排,不就行了么!

  他自己站了起来,走过去想把院门关起来,他还冲刘书贤悄悄点了点头,表示他这边出不了事,还按原计划进行就行。

  阿爷看他一动,立马骂道:“关门干什么去,就这么开着,不是熬药救命吗?熬好了赶紧滚!”

  “爹,是孙氏被蛇咬了,伤在腿上,这么多人看着不合适。”陈达想出来一个理由。

  等会药熬好了,药汤内服,药渣也可以外敷使用。

  孙氏要卷起裤管露出腿来才能敷药,哪怕她已是半老徐娘,但也不能当着众人赤身露体。

  阿爷听了也只能按下怒气,任由陈达去关门。

  刘书贤透过人群,目光越过陈达,看向堂屋里头的刘雷雨。

  他原本是想让薛平来对付刘雷雨,不过现在刘雷雨独身一人来了阿瑶家。

  这样倒也不错,静山那边不用担心,刘雷雨那小身板,陈达和孙氏应该也能应付过来。

  刘书贤阴险的眯了眯眼睛,要么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刘雷雨解决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飞快的在刘书贤心中成型,因此他对上陈达的目光时,张开嘴做了个“杀”的口型。

  陈达在刘书贤的目光中又打了个哆嗦。

  他看懂了刘书贤的意思!

  “杀”,刘书贤要杀谁?

  陈达心里一凉,他关好了院门,转身时眼光根本不敢抬起来,扇炉子时手都忍不住发抖。

  先前刘书贤让他自己给亲生女儿下药,这件事在陈达看来,毕竟还是情有可原的,刘书贤为的是能娶到阿瑶,只要事后刘书贤当真跟阿瑶成了亲,也不算是祸害良家。

  但现在刘书贤要他杀人啊!

  不可能是杀阿瑶和阿爷,刘书贤的目标,是刘雷雨啊!

  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陈达自问不是什么大善人,遇上乞丐讨饭之类的,向来是径直走开装没看见。但当真要他去取人性命,他做不到,真做不到。

  连孙氏都看出了陈达的不正常,她没注意门外的刘书贤,因此不知道陈达是怎么回事。

  但她不想让陈达坏了事,便故意问:“你是不是毒发了?”

  她给陈达找了个台阶,自己靠到陈达身边,咬牙压低了声音骂道:“我警告你,你别给我坏事儿啊!”

  陈达用力咽了口唾沫,他艰难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点声音来:“杀人,他要我杀人!”

  孙氏问明白了原委,当场也吓住了。

  她知道刘书贤够狠,但不知道他竟然这么狠!

  “别,你别慌。”孙氏眼看着陈达哆嗦的不像样了,她好歹先稳下来:“我们还按原计划行事,就,就先把老东西和刘雷雨全都捆起来,等刘书贤来了,让他自己看着办吧!就算他当真要杀人,那也是他自己动手,不怪,不怪我们。”

  陈达看了孙氏一眼。

  他心里想,他捆了刘雷雨,等刘书贤来杀,那他怎么也逃不掉是个帮凶。

  孙氏这婆娘,心也够黑的,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陈达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孙氏做这些事,为的是她儿子王文能当成刘书贤的大舅哥。

  她今天能起了杀刘雷雨的心思,往后会不会也想杀了自己?

  陈达没敢说话,只是低下了头:“先,先熬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