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只感觉到胸前一重。

  这突然的压迫感让她从激动的情绪中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竟然, 一言不合,就把刘雷雨给抱在怀里啦!

  何止呢!

  阿瑶脸上烧的发烫, 她的手还环着刘雷雨的后颈, 压着刘雷雨的脸就埋在她的胸前。

  这姿势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但是, 这时候如果在突然把刘雷雨当场推开的话,未免就太奇怪了。

  阿瑶镇定的出奇, 她把手移到了刘雷雨背心里,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

  随后她无比自然的松开怀抱, 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原地坐了下来。

  刘雷雨一直到这时候才敢睁开了眼睛。

  她脸上烧得厉害,趁着阿瑶给火堆添柴的功夫,她偷偷抬起手来, 在自己脸上用力胡乱揉了揉, 强迫自己忘记刚才脸贴在阿瑶怀里时的柔软触感。

  刘雷雨没说话,内心里却已经将自己嫌弃到了底,她满脑子里到底都是什么奇怪的心思啊!

  阿瑶添好了柴,转过脸一本正经看着刘雷雨说:“女孩子之间都是这样相处的, 关系好的话就会亲密些。”

  刘雷雨了然的点头,对着一脸单纯的阿瑶,刘雷雨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都扔进水潭里洗一洗。

  不过这会儿当着阿瑶的面,她脸上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还特别聪明的举一反三:“以前我去黑瓮城里买东西的时候,也见过有关系要好的两个女孩子,手挽着手闲逛, 还会贴着脸讲悄悄话什么的。”

  “对呀对呀!”

  阿瑶觑着刘雷雨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她只当是刘雷雨真信了,狂跳的心跳这才稍微平复了些。

  不止如此,阿瑶又给刘雷雨的话加了肯定的赞许道:“女孩子还会一起做绣活,说闲话,如果是去好友家里留宿,还会一起睡的。”

  “一起睡?”

  刘雷雨耳朵像是失了灵,阿瑶说了好多话,她偏偏就只听见了最后三个字。

  而且这三个字简直像是放在陈年老醋缸里泡了几十年一样,冲天的酸气熏得刘雷雨完全失了理智,她脱口偶尔出就问:“那以前陈心瑜……”

  “呸呸呸!”刘雷雨狠狠打了自己的嘴一巴掌:“我乱说的,阿瑶你别在意。”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陈心瑜化名周玉雪接近阿瑶,这件事肯定是阿瑶心里的痛。

  刘雷雨一说出口就悔的不行。

  阿瑶却吓了一跳,她连忙拦着刘雷雨自己打自己:“别别,别这样。”

  刘雷雨又懊恼又自责,深深的低下了头说不出话。

  阿瑶看在眼里,心中也不是滋味起来。

  其实,她跟刘雷雨之所以有这次“坠崖”的劫难,可以说完全是拜陈家所赐。

  她们两人难道做错了什么吗?

  膝杖草野生野长在双峰山里,谁也没有规定过这些膝杖草是属于谁家的,谁能挖得,谁碰不得。

  偏偏这陈家仗势欺人。

  至于陈心瑜。

  阿瑶不愿意怨天尤人,她只怪自己识人不清,错信他人,才叫别人有机可乘。

  只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再与人相处时,就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了。

  “我没有兄弟姐妹,其实与周玉雪相处时,内心里是将她当做亲姐一样敬爱的。”阿瑶解释了这一句,就不再多说了。

  她笑起来,催促刘雷雨:“时候不早了,我还需要你的帮忙呀。”

  其实刘雷雨在听见“亲姐”两个字时,心中的酸意瞬间就消散了。

  她抬起头来,为自己的小心眼而生出了一分内疚之情。

  阿瑶背对着刘雷雨,坐在火堆旁边等她。

  春寒料峭,冻煞年少。

  这山谷之中,大约因为四面环山挡住了寒风,并没有山外那么冷。

  但这会儿已近夜半,水边湿漉漉的寒意格外分明。

  刘雷雨平复了心情,轻轻掀开了阿瑶后背衣服的下摆。

  她原以为自己会脸红,会生出些心猿意马的心思。

  但事实上,当她一看到阿瑶被鲜血糊染的里衣时,心中除了心疼的揪心,就再没了旁的任何念头。

  一道尖锐的伤口几乎贯穿了阿瑶整个后背,折断的木屑和树皮将伤口的皮肉翻卷在外头。

  又因为拖了好些时候了,伤口处的血已经凝固,将里衣也粘在了伤口上。

  刘雷雨眼睛泛红,她一双手颤抖个不停,根本没有力气去将里衣撕下来。

  反倒是阿瑶劝她:“早也是疼晚也是疼,你这样哆哆嗦嗦的,跟钝刀子割肉一样,我不仅疼还害怕;不如一气疼过去,我忍一回也就好了!”

  刘雷雨自己也知道阿瑶说的不错。

  她打来了干净的水,先将阿瑶伤口处的里衣浸透了,等到血痂软化之后,才将粘在伤口上的里衣揭下来。

  露出来的伤口看着可怖,其实主要是皮肉伤。

  刘雷雨认认真真为阿瑶冲干净了伤口,她手头什么药也没有,因此也没法为阿瑶上药,只能将伤口露出来,让其自然收口。

  一通忙活下来,阿瑶自己觉得还好,疼的并不厉害,她连咬牙都不用,皱着眉就忍过去了。

  倒是刘雷雨出了一身的汗,她跌坐在地上,感觉比爬了一整天的山还要累。

  但这一夜她还是坚持守夜,到快天明时才稍微闭了一会眼。

  天亮之后,她又很早就起来了,趁着阿瑶还没睡醒,悄悄沿着瀑布边的山林钻了进去,弯腰低头在草丛中寻找着什么。

  她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阿瑶用得上的草药。

  阿瑶的伤口需要外用收敛止血的草药,止血草在这个季节基本是找不到了,刘雷雨并没抱什么希望。

  然而没走出多远她就遇到了惊喜,在林地边上发现了好大一丛止血草,叶片最大的才长到寸许长,看着像是月前刚刚萌芽的。

  不过止血草嫩归嫩,还是用得上的。

  刘雷雨欢欢喜喜的连根挖了不少,准备移栽进灵田里。

  在外头要长上数月的止血草,灵田里只要几个时辰,就能长大到足够入药的时候。

  她有了收获,兴冲冲的往回走,准备跟阿瑶分享这个好消息。

  等回到昨夜的歇脚处一看,阿瑶早已起来了,也不在原地。

  刘雷雨趁着瀑布前的晨雾没散,抓紧时间进了灵田劳作。

  这二十多天来,刘雷雨在灵田里也种了不少东西。

  灵田里原本长满的山芷藤被她拔掉了一部分,只余下东南角上一小块,每日收些山芷果,都进了刘雷雨和阿瑶的肚子。

  剩下的灵田全都栽满了野芋薯。

  这东西长在野外的溪畔河边湿地上时,就挺能结果的,一株能长好些芋薯。

  等种在灵田里之后,刘雷雨一直留心观察,前几天刚种下的野芋薯,产量比种在野外要略少些。

  但后来慢慢就结的多了,最近几天,几乎比之前的产量翻了一番。

  这样的情况,对刘雷雨来说,倒是好事。

  首先野芋薯结的多了,她跟阿瑶就用不着担心饿肚子。

  再者,灵田里的作物生长的越来越好,是不是间接也说明灵田的情况也在好转。

  刘雷雨好想胖丸子呀。

  也不知道胖丸子什么时候才能再出现。

  她想起了胖丸子那个小本本,肯定又已经写上“某年某月某日,种野芋薯二十一株”这样的一排记录了吧。

  刘雷雨笑起来,对着灵田喊话:“仙子,冬天快过去了,春天要来了,苦黄藤都发芽了,很快又能摘苦黄藤果果来吃了,你快回来吧!”

  收完了野芋薯,刘雷雨又将今天挖来的止血草种了下去。

  她一丁点儿空地也不舍得浪费,将止血草分成单株,沿着灵田的边边种了一圈。

  只盼着胖丸子能够早日回来。

  等她干完了活出了灵田,阿瑶正好也从山林中走了出来。

  她怀里抱着满满一大捧的新鲜菌子,满脸惊喜的冲着刘雷雨喊:“雷雨你看,咱们的早饭有好吃的了!”

  刘雷雨急急忙忙迎了上去:“阿瑶你怎么不多休息休息呢,你后背的伤还没好呢!我今天挖到止血草了,等下我给你上些药吧!”

  “不用啦!我哪里那么娇气,一点小伤而已,我昨天晚上就根本不疼了!”

  阿瑶起来之后已经在林子里转了一圈,这会儿头上微微的冒着汗,但她有一个新奇的发现等着要跟刘雷雨分享。

  因此将摘回来的菌子放在地上后,阿瑶就拉着刘雷雨急急忙忙往林子里走。

  她将刘雷雨拉到了一棵树前,指着掉光了叶子灰褐色的树干让刘雷雨看:“你瞧!”

  “这不是一棵桃树吗!”刘雷雨一眼就认了出来,桃树枝干上还挂着风干的桃胶。

  阿瑶想让刘雷雨看的并不是这个:“你看看树枝上。”

  只见桃树的枝头,小小的花苞已经露出了一抹粉色。

  “这是,要开花了?”

  桃花一向开得早,春来三月就到了开花的月份。

  但是刘雷雨一数日子:“不对啊,这才正月里。”

  阿瑶但笑不语,拉着刘雷雨在林子里四处看了起来。

  这一瞧刘雷雨就发现,这处山谷之中,春天似乎来得比山外格外早一些。

  谷中的草木早就已经褪去冬日的萧条,焕发了新芽。

  除了阿瑶摘回去的新鲜菌子,刘雷雨还在林中找到了不少野菜。

  春天的野草,鲜香最是一绝。

  刘雷雨与阿瑶吃了二十多天的野芋薯,这东西虽然填饱肚子是没问题,但一直吃一直吃,吃腻了也得吃的滋味并不好受。

  现在配上新鲜的菌子和野菜,吃法上能翻的花样就多了。

  只是,刘雷雨的锅弄丢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有米没锅也是不方便呀。

  这一点刘雷雨倒是不怕,她只让阿瑶稳稳当当坐着休息,摩拳擦掌准备大显一回身手。

  只见刘雷雨从瀑布水潭边挖回来一些细腻的湿泥,像和面那样加水摔打揉捏了起来。

  湿乎乎的泥巴很快在刘雷雨手里变成了可以塑形的泥团,又被捏成了圆肚子的大锅形状。

  阿瑶惊奇的在一旁看着:“雷雨你真厉害,竟然还会这个!”

  刘雷雨笑的腼腆:“我是跟我娘学的,她做得更好。”

  她又想起来,胖丸子也会捏云团,捏出来的花盆像模像样。

  刘雷雨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母亲带着她,她带着胖丸子,祖孙三代排排坐,捏花盆和陶锅。

  看来“泥塑”这是家传手艺了。

  多好啊。

  刘雷雨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她一边笑一边把这画面说给阿瑶听。

  阿瑶听了,也取了一块泥巴拿在手里:“连仙子也会泥塑,看来我也得学着了!”

  听她一说,刘雷雨脑中的画面里又加了一个阿瑶。

  刘雷雨胸中一热,想象中的画面里,胖丸子左边是雷雨爹爹,右边是阿瑶娘亲,奶奶与它面对面,越发觉得这样才像一个完整的家了。

  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把这画面告诉阿瑶,只好装作教导阿瑶捏陶罐,把话题岔了过去。

  两人这一晌午就一直忙活着捏陶罐,连饭都没顾上吃,大大小小高高矮矮一共做出十个泥胚来。

  做好的泥胚要搬到阴凉处晾干。

  这期间刘雷雨又从林子里捡回来好大一堆枯枝和干草。

  傍晚时分,泥胚晾干的差不多了。

  刘雷雨将准备好的干柴铺在地面上,然后将捏好的泥胚搬了上去。

  所有的泥胚都摆好之后,再将一层干柴盖在泥胚上面,随后再把干草铺在干柴上。

  接下来就是用湿泥将整个柴草堆全部覆盖上厚厚一层,只在最顶上留个小洞。

  全都准备好之后,就从靠近地面的位置,将湿泥挖掉一块,点燃底下的干草。

  火点起来之后,就慢慢往里烧,把里面的干柴也点燃了。

  烟气从最顶上预留的小洞冒出来。

  一直等到柴草全都烧完之后,就取来湿泥,把上下两个洞口都封堵起来。

  “临时土窑”封闭起来后,就只需要等到明天早上自然降温。

  刘雷雨和阿瑶一直忙活到后半夜,两人累得不行,就靠在温热的土窑旁边,倒头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检查劳动成果的时候到了。

  刘雷雨扒了土窑,只见她俩捏的十个泥胚,烧毁了七个,只留下三个完整的陶罐来。

  正好是一大两小,阿瑶欢欢喜喜的拿在手上比了比,笑着说:“一个大的正好当锅用,剩下俩小的就是咱们的饭碗,正好了!”

  这“临时土窑”烧出来的土锅碗,将就用用是行的。

  刘雷雨当即用大陶罐装了一罐子水,架到火上去,很快就煮开了一锅。

  她一面往土锅里下菌子和野芋薯煮汤吃,一面跟阿瑶说:“这锅不是陶土捏的,不耐烧,用几回估计就要烧裂了。”

  阿瑶想得开:“那也没事,咱们也不打算在这里久待,等几天我后背伤口养好了,咱们再顺着原路,从那山洞出去吧。那头追咱俩的大熊总不可能一直守在山里等咱俩,到时候我们再原路返回,找找弄丢的行李。”

  其实阿瑶的伤倒不是大碍,她担心的是刘雷雨的月事。

  虽然刘雷雨一直硬撑不肯说,但是阿瑶分明看出来,刘雷雨这几天脸色一直特别差,偶尔会背着自己偷偷的揉着后腰小腹。

  刘雷雨肯定不舒服,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所以阿瑶才说要等几天。

  “也对!我一会就去扯树藤,编成结实的绳子,咱们就能从那个深坑里爬上去了!”

  刘雷雨说干就干,恨不得当场就要往林子里跑去。

  这给阿瑶急的呀,她本就是想让刘雷雨多休息,怎么这家伙还越发积极干活!

  她说什么也拉住了刘雷雨,塞过去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菌子芋薯汤:“不忙不忙,那山洞一时半会又不会消失,先歇歇吃点热食暖暖你的肚子,疼就别强忍着了!”

  刘雷雨一下子被戳穿了,她刚想解释几句,阿瑶直接歪着头板起脸故意凶横的瞪了她一眼。

  刘雷雨一下子就乖巧听话的捧起了碗。

  一口热气腾腾的汤水喝下肚,腹中明显感觉到有暖流经过。

  原本像是揣了一块大冰块,沉甸甸往下坠的小腹得了这热力的熨帖,瞬间纾解了不少。

  但更熨帖的却是心里。

  明明只有鲜味的菌子芋薯汤,刘雷雨却喝出了满口的甜意,她捧着碗挡住脸,悄悄抬头看了看阿瑶的方向。

  阿瑶仿若心有灵犀一样,立即看了过来:“吃完再添一碗,煮的多够吃的!”

  “哦!”刘雷雨的睫毛动了动,她赶紧答应,低下头专心喝汤不敢再看。

  阿瑶看着她,抿嘴笑了起来。

  刘雷雨耳边听着阿瑶的笑声,只觉得胸腔里的心一通狂跳,许久都平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