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春日惊蛰(GL)>第19章

  为了让温星睡得踏实香甜,傅珺雪在屋里点了醇厚的木质熏香,香气清淡悠长。

  明明是镇静安神的助眠香味,缭绕在温宛冰的周身却像是浓醇的迷香,她整个人都不清醒,傅珺雪说的话,虽然很轻,但每一字都清晰地落在她耳里,组合在一起她却又像是听不懂了。

  “你说什么?”

  “我说,”傅珺雪往前靠了点,她的鼻尖轻轻地碰触到温宛冰的鼻尖,“这么想了解我啊?”

  “不是说攻方要照顾受方么?”温宛冰认真地说,“那基础的了解应该很有必要。”

  暧昧氛围分分钟被她一本正经的回答降到最低。

  寥寥月色又或许是朦胧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傅珺雪的眸光融在其中,像一层薄薄的轻纱落在温宛冰阖动的唇上。

  傅珺雪突然想到协议里,在亲密行为的接受度那道题,温宛冰的答案出乎意料。

  “嗳,你会接吻么?”

  清甜的白桃香随着傅珺雪每一个字的蹦出从齿尖溢出,混合着她气音之下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嵌进温宛冰的唇缝。

  像一撮火苗尖尖燎了过来,温宛冰长睫轻颤,轰地一下烧起来。

  突然跳跃的问题张牙舞爪地往上燎烧。

  是空调冷气都拯救不了的热度,温宛冰下意识地解开了睡衣的一颗扣子。

  “怎么不说话,母胎solo小姐。”傅珺雪的目光随着她的举动下滑,“是不会么?”

  光线昏暗,只能大致看到衣襟的轮廓。

  优美细长的天鹅颈;似若蝶翼振翅欲飞的锁骨;潮漉衬衣下影影绰绰的水蓝色;拈着葡萄的手……幻灯片一般在傅珺雪的脑海里闪过,最后定格在温宛冰白里透红的侧颜上。

  即便在黑暗中看不清,傅珺雪也能想象出,此时此刻,温宛冰白净冷淡的脸一定比成熟的水蜜桃还要红嫩,会弱化她高挺的鼻梁、优越的骨相所营造出来的清冷疏离。

  温宛冰装得淡定自若:“会又怎么样?不会又怎么样?”

  这人年纪不大却喜欢端着,人如其名,总是摆出一副封存一切欲望的小冰块模样,冷冰冰的,离修仙成道可能就差一步了。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恶劣的想法,想剥离她坚硬的外壳,看她在陷入爱情。

  看反差的美感,在她的眉眼间绽放。

  “我想你给我一个晚安吻,我再告诉你生日。所以会的话,能不能给我一个晚安吻?”傅珺雪说,“不会的话,我教你怎么样?”

  语气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戏谑,听得温宛冰有些不好受。

  因为何秀英和温星的特殊情况,温宛冰习惯清醒地用理智压抑自己的需求,将喜好和欲望敛埋到最深处,但遇到傅珺雪以后。

  有些想法就克制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破土而出。

  从这场恋爱开始,傅珺雪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她。

  也许是肆意的性格使然纯粹是觉得打趣她有意思,也许是一种试探,无论傅珺雪的理由是什么,那些情绪和欲念如同藤蔓,龇牙咧嘴地疯长,堵在心口。

  温宛冰内心被她勾得蠢蠢欲动,又竭力保持自己残存的理智,最终,她闭了闭眼,克制地亲了一下傅珺雪的额头。

  傅珺雪愣住,没再说出些蛊惑人心、诱人沉沦的话语。

  窗外,忽近忽远的蝉鸣蛙叫混着很近猫咕噜声在静默而又暧昧的氛围里此起彼伏,将微妙的旖旎拉扯出细腻的情绪,交织纠缠在两人之间。

  温宛冰的眼前又一次不合时宜地缓慢播放傅珺雪在客厅让她剥葡萄皮,而后叼走葡萄的画面。

  纤维纹理包裹着果肉,在被齿尖咬破的瞬间,甜腻的果汁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隔壁,睡梦中的温星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梦里在吃什么好吃的,“啊”了一声后,又bia叽bia叽了好几声。

  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温宛冰倏然清醒,退离,翻身,动作一气呵成。她又隐回了边角的晦涩阴影里。

  看温星没有醒,才放松神经找回被刚刚停滞的呼吸,深深地、克制地、不发出一丝声音地吸气吐息。

  可是心跳不会说谎,它鼓动的节奏是压不住的悸动。

  身后,傅珺雪还没缓过神,愣愣地用指腹抚抹被亲过的地方。

  什么啊……

  是单身太久了么?还是温宛冰的纯情会传染?还是温宛冰的屏气敛息过分认真?还是温宛冰温温软软的触感与她想象中不一样?

  以至于不过是个连多余动作都没有的亲亲,还是亲额头就能让她在碰触的那一刻,心跳漏了一拍。

  气息似乎平稳了,温宛冰抿了抿唇说:“睡觉吧。”

  语速比往常要快。

  她感觉到傅珺雪靠了过来,但不算特别近。

  也许是为了气音能被她听清。

  “就这?”傅珺雪强调,“晚安吻?你管这叫吻?”

  赤果果的嘲讽。

  “晚安吻就应该是静静的亲吻松果体帮助睡眠,”温宛冰背对着她说,“不然就不该叫晚安、吻了。”

  从小纯情的嘴里蹦出的吐槽别有一番特别的味道。明明语调不带感情,却忍不住让人想笑。

  傅珺雪舔了舔唇,饶有兴致地问:“那应该叫什么?”

  温宛冰平静无波地陈述解答:“唇部运动,唤醒大脑。”

  “噗……”傅珺雪被戳中了笑点,又怕吵到温星,将脸埋在了温宛冰的肩后。

  呼吸渗进睡衣。

  温宛冰垂放在脸侧的手蜷起,指尖在床单上划拉出一道不明显的褶皱和细微的摩挲声。

  傅珺雪终于停了笑,轻声说:“行吧,睡觉。”

  她伸出手环抱住温宛冰,立马感觉到温宛冰僵成了木头人,笑道:“不习惯被抱着睡么?”

  恰恰相反,温宛冰应该是最习惯被搂抱着入睡的,依偎所构成的安全感会让她睡得安稳。

  即便长大后需要独立了,她也会偶尔在泼墨般蕴藏浓厚孤寂的夜里,想念可以有所依赖的感觉。

  但傅珺雪的搂抱,参杂了一些其他的情愫,透着股危险,沉沦其中形成依赖就不好了。

  因为这并不是一段可持久维系的感情。

  温宛冰滚了滚喉咙,挤出一个违心的“嗯”。

  “情侣都是抱着睡的,会很有安全感。”傅珺雪动了动身,寻了个服帖舒适的睡姿,“多抱几次就习惯了。”

  温宛冰缓着呼吸,想起来提醒:“你还没说生日日期。”

  傅珺雪回道:“十二月七号。”

  “大雪。”温宛冰立刻对应上了那天对应的节气。

  怪不得名字带雪。

  “嗯。”傅珺雪笑了笑说,“我妹妹是大暑的生日,我妈常说,我俩真会挑日子,从生日上就水火不容。”

  温宛冰无声地翘了翘嘴角:“夏日的暑气,冬季的大雪,是两个季节最让人深刻的一天,不是水火不容,是相辅相成。”

  “好温柔的解释。”傅珺雪眼底柔情微漾,“你们也是么?”

  “嗯?”温宛冰反应过来。

  “你和你姐姐。”傅珺雪说。

  温宛冰将空调被往上拽了拽,无意间摩挲过傅珺雪的手背,微微停顿了一下,平静地开口道:“也算。”

  去死和要死。

  也算是两个季节里让人深刻的一天了。

  没有一点点情绪波动的两个字,莫名让傅珺雪难受。

  唇边笑意收敛,她突然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困了。”温宛冰睁着眼睛说瞎话,近乎呢喃,“晚安。”

  傅珺雪张了张口,终究无话可说:“晚安,温沝沝。”

  话题终止,谁都没有再说话,昏暗的房间终于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床头柜上傅珺雪摘下的腕表指针一格一格地走,时间在过细小的钻石之间悄然流逝。

  温宛冰想忽视身后起伏的频率与弧度,可越是刻意越是在意,不知道熬了多久,傅珺雪大概是睡着了,终于松开了她。

  她却没觉得轻松,反倒生出空落落的感觉,很想转过身去找回拥抱。

  但仅限于想想。

  依赖一个人很容易,但抽离时很难,就像被剥开壳的蜗牛一般,在失去庇佑后,怀念于过去,羞愧于当下,瑟瑟不安于未来。

  空调停了一会,重新运作起来。

  温星翻了个身,也许翻身是会传染的,身后傅珺雪也翻了个身,又贴了过来。

  猝不及防,温宛冰僵了一瞬,很快放松下来。

  不知道又撑了多久,才逐渐合上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环境、床的触感以及熏香都是陌生的,又或许是睡前谈论的话题牵扯着过去,在失去意识后,她被摁回了那个寒冷可怖的冬季。

  南泉市常被人调侃是一座只有两季的城市,夏季与冬季交替,春季秋季的感觉很浅,经常热着热着莫名就冷了。

  那年冬季来得很早,连下了几日的雨,潮湿的空气透着股阴冷,阳台门才开一个缝隙,寒风就窜了进来,屋里什么东西被刮倒了,清脆的落地声。

  震得温宛冰心慌。

  所幸,门又被关上了。

  “嘶,好冷,换一条围巾,这条是刚织的,长,多绕两圈能遮住脸。”

  温宛冰垂眸,帮她系着围巾的手手型很漂亮,但是因为从小都在干活皮肤很粗糙,怎么保养都补救不回来。

  围巾被甩到后面,温宛冰的目光落在了她右手虎口处,那里有一块圆形的烫疤。

  疼痛若有似无地传递到大脑,温宛冰蜷了蜷自己的手,瞥了一眼,白白净净,连颗痣都没有。

  “到学校记得给我和妈发信息报平安知道么?”

  温宛冰点头,乖巧地应了声:“好,记着了。”

  “唐朗,你好了没?”女人对着屋里喊道。

  “快了,小妹先下去吧。”里屋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小妹,门口的垃圾能麻烦你帮忙带下去扔掉么?”

  客气,温和,虚伪。

  温宛冰眉头拧起,从心底里厌恶这道声音,也排斥开门,可意识与身体是剥离的。

  身体不受控制,她是被回忆操控的牵线木偶,只能在特定的场景里做着事。

  门像是被风抵着,推得很艰难,开了一道缝隙,半封闭阳台外的风裹着一丝腥气扑鼻而来。

  屋里,传来女人纳闷的声音:“小白到底去哪里啦,房子大也不好,猫都找不到了。”

  小白是挠了那人以后不见的。

  温宛冰低头,看向门口堆放的垃圾,有一袋没封口,在风中缭乱地翻飞,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的光景。

  被血色染得污糟的白色皮毛。

  她颤着手拨开袋子,刺鼻的铁锈腥味被风灌进口鼻,几日前还在她面前黏糊糊地讨要罐头的小白猫,现在就毫无生机地躺在里面。

  眼睛越睁越大,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

  “啊被你看见了啊。”像女人又像是男人的声音,幽幽地落入耳中,“哈,活该。”

  眼前的黑色垃圾袋在风中张牙舞爪地延展,扭曲的空间里墨色晕染,白色的皮毛变了质地,成了白色的棉裙。

  又在她触手可及的瞬间,大片的雪白如同凋零的花,被·干枯色吞噬,融进了无尽的黑雾里,压抑的冰冷感沉重地压下来,那些浓稠的黑雾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脖子上,掐住了她的咽喉。

  就在她喘不过气的时候,桎梏在喉管的黑雾被一双手拨开,温宛冰深深地呼吸,长睫轻轻颤动,在迷蒙狭窄的视线里,瞥见到那双手温柔地撩开服帖在她脸上凌乱的发丝。

  温热从掌心覆在微凉的脸颊。

  仿佛在交换体温。

  温宛冰恍惚地想起了小时候,寒冬腊月里被爷爷锁在门外冻得手脚都没知觉时,隔壁院的门总会打开,何秀英和温如水会悄悄地把她捡回家。

  火光在墙上染着暖黄的光晕,她和温如水一起依偎在何秀英的怀里,听何秀英说她在电影院工作时偷偷观看的剧情,那些美好的爱情故事好像可以冲淡一切悲伤。

  “温沝沝,做噩梦了么?”傅珺雪见她眯着眼,还以为她醒了。

  可不过几秒,温宛冰又闭上了眼睛,挪了挪身体,靠近她怀里,又保留有些微的距离。

  温宛冰的睡姿很乖巧,两只手握成拳放在下巴处,看上去就像是趴在手背上。

  像一只被人拎回家喂了一口饭的可怜小狗。

  有时候傅珺雪会透过温宛冰想到自己的妹妹,但又没办法把温宛冰当做妹妹。

  也许是因为温宛冰有着超脱同龄人甚至是大龄人的沉稳和克制。

  她们靠得很近,唇与唇之间大概半拳的距离,可以很清晰地在昏暗里看清轮廓。

  仿佛夜色里唯一一点明亮都被切割在了她俩之间。

  傅珺雪伸出手,微微弯曲手指,从她的发根沿着发梢描摹,逐渐偏离了轨道,落在她清晰的下颌线,顺着细长的侧颈,定格在凸起的锁骨。

  她喜欢一切恰到好处的线条,像宝石的切割工艺,由最合适的线构成的每一面,都将不同的光泽与美丽突显得淋漓尽致。

  温宛冰就是她见过最清晰也是最模糊的一条。

  明亮得很显眼,模糊得看不透。

  她身上有着独特的气质,坚强又脆弱;安稳又躁动;冷淡又生动;被动又主动……

  所有矛盾的词在她身上巧妙地融合成了一体。

  吸引人,又疏离人。

  就在唇快贴上时,傅珺雪失望地垂下了手,果然,还是要对方清醒才有感觉。

  她坐起身摸索到空调遥控器,调高了两度。

  小床上,温星也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滑下床,擓着有她半人大的哆啦A梦玩偶,来到大床的床边。

  傅珺雪在昏暗里与她大眼瞪小眼。

  半晌,傅珺雪琢磨着问:“要上厕所?”

  温星点了一下头。

  傅珺雪轻手轻脚下了床,牵着温星去了卫生间。

  回来后,傅珺雪看着温星爬回到小床,等到小满跟着跳上床才乖乖躺下,虚虚握着小满的尾巴。

  小满扭了个身,用屁股怼着温星的脸,藏起猫爪在身下,发出温星心安的咕噜声,见小满抽出尾巴,傅珺雪确定温星是睡着了,才移步到大床床边。

  温宛冰的睡姿有了变化,蜷缩的幅度比她们离开房间时要大。

  傅珺雪很慢很慢地挪向她。

  距离如同电影的细节镜头一点点地拉近,温宛冰似乎还是被她已经压到最低限度的动静影响到了,微动了动身。

  傅珺雪立马静止不动。

  很奇怪的是,这次温宛冰挪近后保持一定的距离,而是几乎紧密地贴靠,就连手臂都缠了上来。

  不太舒服,是因为呼吸。

  但温宛冰身上很凉,而她怕热,也还不错。

  傅珺雪盯着天花板,长睫扑闪,闭上了眼。

  她在后半夜做了个零碎的梦。

  如同被打碎的镜片,四分五裂,零零散散落在深海里,倒映出出光怪陆离的画面,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乱七八糟地割在她身上。

  明明很疼,却不见伤口。

  最后那些碎裂的镜片又变成了细碎的冰块,浮在面前,像一颗颗亮眼的宝石,折射出不一样的光彩,她捞过那些宝石一般的冰块拼凑出了人形。

  在海洋里的丁达尔效应下,冰块逐渐融化。慢慢展现出温宛冰的身影。

  蜷缩的身躯展开,像阳台那株在今年迟迟不盛开的白色芍药。

  落在她们之间的光线,与涌动的暗流,像是将她们切割到了两个深度。

  她沉溺在下面,没有力气,也没有多余的呼吸浮上去了。

  随着下意识地喘息,傅珺雪猛地清醒了过来。

  她喜欢睡在极致的黑夜里,所以窗帘选得很厚实,但没拉好,留有一道缝隙,透进来一束阳光从地板延伸到她脸上,令她不适应地眯起眼睛。

  偏过头,床边空空荡荡,温宛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离开了。

  枕头、床单被捋得很平整,仿佛不曾多一个人睡在这里过。如果不是床边有个温星,傅珺雪都快以为昨天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梦了。

  小满窝着身体在睡觉,温星顶着小发包,夹着她修好的鲨鱼夹,穿着校服坐在小蘑菇凳子上,托着下巴,一会儿看看猫,一会儿看看她。

  “星星,你姨姨呢?”傅珺雪坐起来问道,嗓音透着刚睡醒的哑。

  温星直起身,转动眼睛想了想说:“姨姨,看着,饭饭,姨姨。”

  傅珺雪揉了揉刚睡醒混沌迟钝的脑袋,生了锈似的运转,揣摩这四个词结合当下情景能造出什么句子。

  “你姨姨是让你看着我?”傅珺雪问,“还是看着饭?”

  “看饭饭。”温星抿了抿唇,拧着小眉头,“看姨姨。”

  到底看什么?

  傅珺雪思忖片刻,抬手指着自己,给出了合理猜想:“饭饭等于姨姨?”

  温星点头。

  “我是饭?”傅珺雪不确定地重新组织出完整的语句,“你姨姨跟你说我是饭,她让你看着我,搞什么,我又不是饭。”

  句子太长,语速太快,温星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记得最后的字,用力地点头:“是饭,吃。”

  傅珺雪懵了:“……”

  温宛冰一进房就听到这么一段神逻辑对话:“……”

  她俩视线在半空中碰撞,温宛冰化了妆,穿衣搭配还是第一次见面那样,里面一件修身的T恤,外面是宽松的格子衬衫,一条水洗牛仔裤。

  简单清爽,一成不变。

  傅珺雪撩开身前的长发,指了指温星,又指向自己:“星星说你说我是早饭?”

  指尖刚好点在唇瓣上,一侧的肩带随着她动作幅度从白玉一般的肩头滑下,耷拉到与领口齐平。

  空调被傅珺雪夜里调过后维持在27度,几乎没什么制冷效果,盛夏的早晨已然散发出热意。

  温宛冰深敛的眸光投落过去,一触即收,回道:“那这个早饭属实有点太丰盛了。我点了……真的早饭外卖,我让他送到单元楼下的,不过那个大门密码你等我们走了再重新设置一下吧,要一起吃早饭么?”

  “要啊。”傅珺雪弯了弯眉眼,起身,从抽屉里拿出老虎夹,将头发全部挽起来,拖腔带调地重复,“你刚刚说什么?我这个早饭属实丰盛?什么意思?”

  当面调侃人很不好,温宛冰红着脸转身就出去。

  再抬头,傅珺雪就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了,不由的笑起来,觉得虽然没有睡到自然醒,但这一天的心情真不错。

  温宛冰将早饭一一从袋子里拿出来,抱着温星上桌,刚给她拨开馄饨的盒盖子,就接到了何秀英的电话。

  电话那头何秀英询问她这一夜过得怎么样。

  温宛冰想起了昨晚的晚安吻,以及早晨苏醒时近在咫尺的傅珺雪的脸,停顿了片刻回道:“挺好的。”

  “星星呢?”何秀英担心道,“没惹麻烦吧。”

  “没。”温宛冰没提温星情绪失控的事。

  “那就好。”何秀英放心地吐了口气,又问她,“晚上回来么?”

  “回的。”温宛冰抬眼看傅珺雪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一手解开老虎夹,自然不做作地甩了甩长发,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她身上带着洗漱过后清新的香气。

  温宛冰卡壳到她走到面前,才继续道,“连续外宿会适得其反,而且还要给你收拾行李。”

  “嗯嗯。”何秀英应了两声,以为她在忙,叮嘱送温星上学别迟到便挂断了电话。

  傅珺雪状似随意地问:“你们晚上回去住?”

  明知道傅珺雪听到了她最后特意说的话,温宛冰还是多解释了一遍:“我妈明天要去旅游,我晚上回去给她收拾行李。”

  傅珺雪点头表示理解,提醒道:“明天记得把你和星星的行李收拾好,晚上7点我去接你们。对了,小星星对小满太依赖了,我怕到时候没有猫陪,她的情绪还是会不稳定。正好胡椒总是带她家大橘猫旅行,我和她商量了一下,这次把大橘也带着。祁悦家有一只服从性很高的退役黑背犬,到时候也会带着。”

  温宛冰愣了愣,心湖荡漾:“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体贴的关照不是应该的么?”傅珺雪笑了笑说,“太客气就生分了。”

  温宛冰敛着眉眼,以几乎冷漠的冷静语气说:“热恋期里体贴关照是应该的,厌倦时,就成了彼此的旧账。”

  傅珺雪扬起眉梢,讶异温宛冰在感情史上一片空白,却已经被染上了消极色彩,但她却很难不苟同。

  “为什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么?”温宛冰反问。

  从她有记忆开始,所见到的都是这样的,明明给予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大方,大方到让人以为是深爱,可在感情淡却后,翻旧账索要偿还的嘴脸又是那么的可怖。

  “那你是这样的人么?”傅珺雪拉开椅子坐下,又将问题转向了她。

  她是这样的人生下的,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变成他们那样的人。

  温宛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说:“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那就够了。”傅珺雪说,“起码你不想,就会努力不去成为那样的人。”

  客厅没有开灯,这一片有些昏暗,傅珺雪没有化妆,那张脸依旧精致昳丽,她没有挂着招牌的微笑,从容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宛如傅珺雪阳台养的玫瑰花,明艳瑰丽,丝绒的质感增添了阴翳的颓靡。

  温星正一把手抓握着勺子舀馄饨,没舀好,馄饨被勺子从碗里弹飞出去,温宛冰拈起那枚馄饨放在了餐巾纸上,又拽了一张擦了擦桌子,顺势岔开话题道:“吃早餐吧。”

  傅珺雪出走的神思回笼,看向桌子,露出笑,故意夸大了语气惊叹道:“真实的早饭也这么丰盛?”

  有豆浆油条茶鸡蛋,馄饨米粥三明治,还有胡辣汤和豆腐脑。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甜的辣的,还是咸的清淡的。”温宛冰解释,“就只能把我们常吃的给你点一份了。”

  “我不挑食。”傅珺雪坐下选了豆浆和豆腐脑说,“不过偏好辣的。”

  “记得了。”温宛冰点头,拿出手机快速敲了一行字。

  傅珺雪戳了吸管,揭开豆腐脑的盖子,偏头看了眼,是备忘录,她看到了里面的数字,是她的生日。

  “你是在做笔记么?”傅珺雪不确定地问。

  温宛冰点头,一本正经:“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傅珺雪舀了一口豆腐脑,从嘴里烫到心里,很不是滋味,“能给我看看么?”

  本来就是记和她有关的内容,温宛冰没避讳,递过了手机。

  【昵称:[雪花]

  小名:君君

  生日:12月7日

  爱好:潜水、露营、旅游、健身,可能还有养花(大概是个颜控,喜欢繁复的、明艳的花)

  怕热贪凉,空调开好低,潜水寒凉,提醒注意祛寒保暖。(备姜糖和姜汤粉)

  爱喝水(备温水)

  生气了会咬人

  怕胖,不吃肥腻的食物(例如五花肉、猪蹄)

  吃葡萄不喜欢剥皮(合理怀疑懒,怕麻烦)

  喜欢戴首饰(尤其是珠宝类)

  偏好香味:玫瑰

  牙膏口味:白桃

  偏好口红色调:烂番茄

  偏好颜色:红蓝绿(牙刷怎么是白色的)

  食物口味偏好:辣 (特殊时期注意忌口)】

  傅珺雪“啧”了一声,温宛冰会错了意,说道:“记得不多,有错误的可以纠正,有想补充的也可以加进去。”

  “我是有点羡慕你未来对象了,这么认真地学习怎么做个梦中情1。”傅珺雪举起她手机,酸溜溜地加了个标题。

  “不用羡慕。”温宛冰低声说,“这是属于你的。”

  她甚至觉得,未来并不会有别人,花钱买这段恋爱是她二十四年以来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

  而恋爱对象傅珺雪,是二十四年以来最令她惊艳的人。

  未来无论遇到谁,她可能都会不自觉地与傅珺雪对比,而能够与傅珺雪这种职业恋人相比较的,她觉得微乎其微。

  傅珺雪抿了一口豆浆,视线胶着在生日日期上。

  豆浆是鲜榨的,醇香浓郁,但是没放糖,还有些绵密的碎渣。

  现在是她的,以后会是别人的。

  傅珺雪说:“我生日在十二月,那时候我们的协议都到期了,你还会给我陪我过生日么?”

  温宛冰低着头,咽下口里没滋没味的粥说:“如果你需要。”

  不是非常肯定的会,但也不是直觉的拒绝。

  她站在主动的位置,却选了个被动的选项。

  傅珺雪唇角往上扯了扯:“如果我就是不说我需不需要呢?”

  “那你会陪我过生日么?”温宛冰问。

  傅珺雪吸着豆浆,兴致盎然地盯着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你需要。”

  “如果你需要,我就也需要。”温宛冰四两拨千斤。

  一场拉扯的游戏,总要有人主动地松开手,分出输赢,才能进行下一场,否则僵持着就没意思了。

  傅珺雪边在手机上敲字,边松了口:“哦,那我还挺需要的呢,所以就这么说定了?要陪我过生日。要是你失约了怎么办?”

  “给你咬。”温宛冰咬着勺子飞快地说。

  一旁的温星舀起馄饨,盯了一会儿,实时地配音:“啊呜!”

  温宛冰脸迅速涨红。

  傅珺雪愉悦地笑出声:“这咬一口可不解气。”

  “得咬很多口才行呢。”她将手机转了一圈推给温宛冰,咬着字眼意义深长:“我今年过完生日,28岁了,你要是失约,我就咬你28口。”

  “……属狗的。”

  温宛冰不合时宜地想,那耳朵可能要不保了。

  垂眸。

  手机屏幕上,开头多了个标题:【傅君君专属】

  结尾多了三个字:【晚安吻】

  -

  再见到傅珺雪,是周五下午六点多。

  彼时温宛冰已经收好了行李,正在给洗香香的温星梳她喜欢的发型。

  傅珺雪的到来比预计早了近一个小时,温宛冰去开门时,率先看到的是一盆玫瑰。

  就是前一天在傅珺雪家阳台看到的玫瑰,有着丝绒质地般的花瓣。

  那天离开之前,温宛冰问她那种玫瑰叫什么。

  “黑巴克。”傅珺雪问她,“喜欢?”

  温宛冰对植物其实没有太多的感觉,说道:“觉得很像你。”

  没想到今天,傅珺雪直接带了一盆过来:“喏,见花如见人,好好养。”

  温宛冰愣愣地捧着花进屋,将花安置在了她房间的阳台,问道:“不是七点来接么?”

  “我怕你遗漏东西,提前你帮你检查。”傅珺雪坐到了她原本坐的位置上,拈起温星散开的头发,“君君姨姨帮星星扎好不好?”

  温星正处于刻板行为中,转动着手里的哆啦A梦保温杯,没吭声。

  傅珺雪帮她编好了头发。

  “……”温宛冰从房间出来,看着温星缠了不同颜色的头绳的满头麻花辫说,“晚上你给她拆。”

  “这是脏辫,可以不拆。”傅珺雪看温宛冰抿了抿唇无话可说的模样,弯出狡黠的弧度,“行李呢,我检查检查。”

  温宛冰没多想,把立在墙边的行李箱放倒,打开。

  等傅珺雪根据从行李箱拿出她装着内衣的袋子,打开,往里面瞥了一眼,感慨说:“话说,都一个颜色,分得清么?”

  “什么?”温宛冰不解。

  傅珺雪指着行李箱里面,抬头,和温宛冰四目相对了半晌,而后装作后知后觉的模样,“啊”了一声,捂着嘴,小声说:“不好意思,那天,不小心,都看见了。”

  温宛冰倏然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她当时还以为傅珺雪什么都没看见。

  结果是,什么都看见了。

  腾地一下,温宛冰脸上晕开绯红,她感觉自己离熟透可能也就差一撮辣椒面了。

  下一秒,傅珺雪就把辣椒面撒了过来。

  “别不好意思啊,要不,公平起见,我也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