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姜菱没动,“妈也在家里吗?”

  “她去超市买东西了,等下回来。”姜景云松开放在门把上的手,转过身去,也没继续说什么。

  门没关,意思不言而喻。

  姜菱呼出一口气,这才抬脚往前迈了几步,东西先被她放到了玄关的柜子上,家里的陈设都没什么大的变化,她熟门熟路地拉开鞋柜,想要先换鞋,但鞋柜打开的一瞬间又有些紧张,因为她不知道鞋柜里有没有自己的拖鞋。

  好在是有的,在角落里,看上去很新,就连外面包装的透明塑料袋都没拆。

  姜菱拿出来拆开,套上去这才直起腰,看向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父亲。

  姜景云是数学老师,所有关于数学老师的刻板印象在他身上都有体现,比如喜欢衬衫扎裤子,比如戴着一副眼镜,比如常年拿着一个不锈钢保温杯,严肃、沉闷、不苟言笑,这些都是姜菱以前读书的时候听那些同学们对姜景云的评价。

  但与刻板印象又有些区别的是姜景云哪怕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了,但也在认真地刮胡子,头发也黑得发亮,除了眼角的细纹比以前明显了一些以外,还是那一副英俊的样子。

  姜菱又提着东西过去,气氛有些沉,又把袋子放在了茶几上,这才张了张嘴:“刚刚的阿姨以前怎么没见过。”

  “不记得你刘叔了吗?”姜景云双掌放在膝盖上,他轻哼一声,“这是你刘叔的妻子,来找我们商量事情。”

  姜菱有些意外:“刘叔结婚了吗?”

  刘叔是姜景云多年的好友,也是一位老师,他们以前是大学同学,后来又一起来这所中学上课,很多年的情谊了,姜菱从小到大没少见刘叔,只不过刘叔这么多年来都一直单身着,没有要结婚的打算。

  姜菱没想到现在人过五十了,倒真的结了婚。

  “嗯,是我们以前的大学同学,他们以前谈过恋爱。”姜景云摸过自己的保温杯,习惯性地拧开,但今天在家里,里面没水,他又皱了皱眉。

  姜菱起身:“我给您烧水吧。”她停了一下,“爸。”

  姜景云缓缓地点了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柜台上拿了个搪瓷杯进了厨房,给他用烧水壶烧水。

  四年不见,要说不想念女儿那是假的,可两边的人脾气都倔,断掉联系以后就真的再也没交流来往过,明明是在一座城市生活,又不是在很远的地方,但却就是没有再见。

  思及到此,姜景云又拿过手机,给妻子陈凌珍发消息。

  家里没有饮水机,烧水壶工作也要点时间。

  姜菱来厨房就是为了躲避气氛的,她来得终究是有些太冲动,有些不能适应,紧张得手心有些冒汗,厨房是短暂的避难所。

  想着这些,姜菱还是给季持矜发了消息过去:【我回家了。】

  【嗯?】

  【是太累了吗?】

  【不是,是我爸妈这边。】

  【好几年没见,我都不知道说什么。】

  季持矜:【那他们态度怎么样?】

  【暂时看不太出来,不过没怎么生气,可能是还没聊到我的工作这个话题。】

  姜菱又觉得自己说了太多:【我见机行事吧。】

  【好。】

  姜菱关掉手机,等待烧水壶的时间里看了看厨房,她在强迫症似乎是遗传了姜景云和陈凌珍,燃气灶很干净,置物架上面的调味品也不凌乱,砧板和菜刀也都放得规规矩矩的,就连顶上的吸油烟机也都很干净,看上去是刚擦过不久,一切跟以前都没什么变化。

  “叮”的一声,水烧好了,姜菱取下烧水壶往搪瓷杯里倒了一杯,八分满的样子,她就端着杯子出了厨房,重新来到了客厅。

  姜菱把杯子放下:“要泡茶吗?爸。”

  “不用。”

  家里一直没有饮水机,从小到大姜菱喝最多的就是凉白开或者热水,以前家里还有热水壶的,但自从有次热水壶炸掉让姜菱的腿受伤了以外,家里就再也没用过了。

  姜菱记得那都是她初中时候的事情了,她放学回家想喝点水,陈凌珍让她自己去厨房倒水,说是下午新烧的,她去了,结果热水壶炸开,不幸的是有碎片扎进了她的腿里,幸运的是她没被怎么烫到,也就几个地方起了红泡,只不过那个场面看起来也有些瘆人,把姜景云和陈凌珍都吓着了,连忙抱着她下楼去附近的医院。

  回忆袭来,姜菱的鼻尖莫名一酸,她“哦”了一声,抿了下唇。

  门口在这时候传来了钥匙入孔的声音,姜菱又站起来转过去,就看见母亲提着两个袋子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姜菱眨了下眼,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稳:“妈。”

  陈凌珍关上门,看起来很镇定的样子,她简单地“嗯”了一下,又对着姜景云道:“还不快来拿东西?”

  “来了。”

  姜菱本来想过去帮忙的,但姜景云速度比她快,没几秒就提着一个袋子过来,放在了饭桌上,他招呼着姜菱:“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那家炒粉,你妈给你带了一份回来。”

  陈凌珍这时候也去洗了手过来:“不吃午饭就过来,不要身体了?”

  姜菱的眼眶泛红:“没来得及。”

  饭桌也没换,实木的,擦得干干净净。

  姜菱坐在椅子上打开面前的饭盒,里面是一份加了很多料的炒粉,正冒着诱人的香气,她拆开一次性筷子,捏在手里了才抬起头,又看着在她对面站着的父母:“你们看着我吃吗?爸妈。”

  “……”陈凌珍先走了,姜景云跟在后面,两人来到客厅。

  桌上放着的水果一目了然,而另一个袋子他们也不陌生。

  这些年来总是收到一个叫“HI笑”的店铺送来的月饼和粽子,刚开始那会儿他们以为是哪个学生送的,还挨个问过,但没有一个学生认下来,他们哪儿还有不知道的呢?

  这几年来也不是没想过去这个店铺看看,但又不知道见到女儿以后该说什么。

  他们也就在网上搜搜这个店铺,有时候在评论区里会刷到别人不小心拍到的姜菱,哪怕是不那么高清的画质或者有些糊的照片,也能了一点他们的想念。

  可姜菱不愧是他们的孩子,脾气倔得很,这家炒粉店在这边开了很多年,姜菱以前就常去买,所以老板都眼熟姜菱了。

  两年前他们也去买的时候,还听老板说过姜菱这孩子前两天刚好来买过。

  宁愿来买炒粉,也不愿意回家,明明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却又那么遥远,至此他们也就绝了去看姜菱的想法,照例上网搜搜店铺,看能不能运气好点。

  现如今面前就摆着女儿亲自提回来的饼干这些吃食,饶是陈凌珍以前都不爱吃,现在也打开尝了尝。

  就跟姜菱寄来的月饼和粽子他们悉数吃掉了一样。

  姜菱一抬头,就正好看见这一幕,随后她当作没看见,又继续埋头吃着眼前的炒粉。

  味道还是以前的味道,可怎么就让她想流泪呢。

  但分量实在是太多,姜菱的胃口就只能吃一半,她皱了皱鼻子,把桌子收拾干净了,才又走过去,在两位长辈的对面坐下,她已经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眼眶也没再红了。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妈,爸,我这次回来,也不是想说我想当老师了,而是想说我选择了别的人生道路也过得很好,我在那边还买了一套房子……”她吸了口气,“你们还在生我的气吗?”

  作者有话说:

  写什么小说并不重要,反正最后也是在小区门口煎饼果子(放面糊)(抹匀)(打蛋)(抹匀)(涂肉酱)(撒豆角)(撒葱花)(放火腿肠)(放脆脆)(放生菜)(打横卷起来)(切一切)(打竖切两段)(叠起来装进纸袋)(装进塑料袋)(递给过路人)(擦汗)(看一眼弹出的女朋友发的消息)(继续煎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