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美!”
药王谷大弟子躲在陈旧章身后,看着忽然现身的女子,克制不住地心荡神痴。
好美。
好强!
这是何方神圣!?
一年半的时间,按理来说人的相貌不会发生太大变化,眼看侄女无恙,堪比大宗师境的异兽被拦了下来,柳眉倒吸一口凉气:“绛绛?”
姜娆道:“姑姑。”
“竟真是你?”
脸还是那张脸,浑身的气质却有了天差地别。
一柄寒霜剑,素白衣裳,墨发飞扬,不经意散发的武道威压,令一宗之主的柳眉都感到心惊肉跳。
当下不是好谈话的时机,否则她真要问一问,这是到什么境界了?
怎么能……
这么强?
姜娆如此,那柳茴呢?
柳茴有没有事?
种种疑问压在心底。
此间静默,忽的被药王一声大喊打破:“吃了她!孽畜!给我吃了她!”
异兽惑然地转动眼睛,烦躁地用前爪刨地。药王气极,自袖中又摸出一瓶‘圣水’,狠狠往地上砸!
异香再度弥漫药王谷,巨兽慢腾腾抬起头,暴戾发狂的情绪瞬间爆满。
可怕的威势席卷而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剑君子燕三瞳孔猛地放大,并指为剑,纵横的剑气挡下巨兽的杀招。
“逃!”
武人四下奔逃。
他们固然想救柴青,却也不想无端端做了异兽口粮。
柴青……
柴青有更厉害的人护着。
他们能做的,只是不做累赘,不给人添麻烦。
这般想着,便见剑光一闪,九月的凉秋,天地仿佛提前进入寒冬腊月,冷飕飕的,冻得人牙齿打颤。
寒霜剑被冷霜覆满,姜娆绝艳的眉目染了肃杀意味。
一剑,不是朝异兽而去,径直穿透层层屏障,直入药王心窝。
溅开一蓬血花。
没了发号施令惹人烦的苍蝇,她转过身,一剑指向异兽脑门:“听话能活,不听话,杀了你!”
玄而又玄的睥睨气势压得在场人喘不过气,姜娆不曾收敛,反而气势愈强。
扑通。
是有人跪下的声音。
咔嚓。
又一声。
药王谷这边的伪宗师直面姜娆,承受的威压更重更沉,稍不留意,膝盖骨崩碎。
持剑的手平稳有力,姜娆神色认真,像是真在思量,斩了这兽。
陈旧章一口血喷出来,血雾散在风中,异兽鼻子嗅嗅,忍住杀人的念头,前爪一屈,匍匐跪地。
甘愿臣服的姿态。
姜娆一手拍在大猫脑袋,赞叹一声:“好猫。”
话音方落,她眸光清寒:“今日,当是药王谷覆灭之时。”
柳眉深知她意:“冲进去!”
“拦住他们!”
药王谷摆明在搞鬼,此番做贼心虚的样子,明眼人一眼就知,柴青说的很大可能是真的。
任凭这些人去冲杀,姜娆席地而坐守在心上人对面,看着柴青面色渐渐红润,气息愈发凝实,她面带笑意。
异兽卧在冷冰冰凶巴巴的女人脚边,还在想女人会不会言而无信给它一剑。
吃人的大猫也有挥之不去的烦恼。
烦恼没得到解决,它支棱起耳朵,虎脸一歪,见到女人在笑。
“醒了?”
睁开眼,柴青见到朝思暮想的美人,心脏怦怦的。这份怦然在看到异兽的那一刻,登时变了味儿:“这孽畜——”
“药王已死,它是我的了。”
“……”
柴青话音一转:“这大猫怪可爱的。”
姜娆笑而不语。
美好的样子,看得人脸红。
药王谷内叫杀的动静委实太大,柴青终于记起此行来的目的:“绛绛,我去去就回。”
姜娆点头。
柴青不放心地看她一眼:“你不和我一起?”
她摇头。
也是此时,大宗师的气息倏地传来,柴青惊得险些没握住不朽刀:“你……大宗师?”
姜娆含蓄一笑:“还不算稳固。”
也就是说,她真到大宗师境了?
艹啊!
柴青暗暗骂了句脏话。
枉她自认武学天赋天下第一,梦里都在想打败季夺魂,才一年半的功夫,绛绛武境就在她之上……
她脸色怪异得很。
不是别扭心上人比自己强,实在是脑子乱糟糟的,担心姜娆武境一日千里,是否存在隐患。
且这不稳固是怎么个不稳固法?
“去做你要做的事罢。”
药王谷一灭,真相大白于天下,柴青威望必定更上一层楼,届时,莫说鹭洲岛,远人间,就是其他势力加起来,也没刺客盟一家得人心。
柴青向来听她话,临走多看她一眼,灰扑扑的小脸顿时面染红霞,姜娆不嫌弃她脏,倾身吻她唇。
清清凉凉的吻。
像是亲吻了一片雪花。
“我去了!”
她想,再不去做点旁的刺激的事,她可能会原地变成不折不扣的小傻子。
柴青走了。
带着她的不朽刀。
甫一进阶,便是九州大宗师之下的最强。
姜娆背靠古树,双臂抱剑。
大猫不安分地摇头晃脑。
趁人小憩,一爪子拍在女人脸上。
哪知姜娆一早防着它?
毛茸茸的爪子尚未落在白皙绝美的脸蛋儿,美人翻脸无情,剑鞘毫不留情地扇在异兽滑稽可怖的大脸。
“再不老实,废了你!”
“……”
畜生也晓得谁能惹,谁不能惹。
一番试探,被打得鼻青脸肿,异兽憋屈地趴下身子,憋屈地做一只‘可爱’的大猫。
姜娆胸前起伏,好半晌,境界落回超我境。
她虚虚实实,一会强一会弱,担心又是‘诱敌之计’,大猫甩了甩尾巴,不敢放肆。
这女人打得它脸好疼。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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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柴青二十九刀斩灭八百伪宗师,后有琴魔、剑君子、柳宗主等人出手,一千‘宗师’连消带打丧失战意。
药王放出异兽,又哪曾料到姜娆会在此时出关,一力降服巨兽。
不仅如此,呕心沥血饲养的杀器成了对方假装可爱的‘大猫’,药王也死于这一役。药王谷殚精竭虑,错估对手实力,以至于打烂一手好牌。
深夜,药王谷灭,潜藏地底的阴私事被抬到明面来。
光是在药王谷地下王宫救出的六万百姓,就够药王谷百年来名声扫地,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更遑论,药王谷用活人炼药,又用伪宗师的血肉饲养凶兽。
所谓‘神药’,不过是提取生人气血,强行提升境界的虎狼之药。
服之,会慢慢丧失人性,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杀戮机器。
真相一出,举世哗然。
“幸有柴盟主匡扶正义,若不然,这会子江湖还在为劳什子神药打得死去活来。”
“可不是?药王谷勾结王室,图谋甚大,说起来,七情宗及其附属小宗的覆灭,起因还是七情宗无意知晓药王用活人炼药的隐秘,这才招来杀身之祸。药王谷向江湖正道亮出屠刀的那一刻起,就早已入魔了。”
“还有件事,你们听说了没?”
“什么事?”
那人压低嗓音:“越国、姜国、燕国,各以三万人口与药王谷交易换得‘神药’,柴盟主义薄云天,揭穿药王谷阴谋,在药王谷地下王宫救出存活的六万百姓,刺客盟这会正在三国王室闹呢,说是要给他们的盟主出口气……”
人群一静。
须臾,有人问:“那这口气,出了吗?”
“出了!”行商打扮的中年人消息比路过小镇的武夫灵通:“越王一日之内痛失七子,姜王被吓病了,也死了三个儿子,要不是有大宗师在,刺客盟那群人真想宰了他。至于那位燕王,他不做人事,没了子孙根还在宫里淫.辱掠来的良家女,被刺客盟的青龙护法扒了裤子,挂在城门上。人来人往的,不少人见着这一幕。”
“好家伙!刺客盟这是要与王室开战了吗?”
同时得罪三国,该说不愧是刺客盟么?
中年人低低骂道:“他们活该!三个王八蛋,拿人不当人,百姓又为何拿他们当王?”
说这话他很有怒其不争的意思。
燕、姜、越三王因何敢行此事,不就是因着九州顺民多吗?
人为一口饱饭,尊严都可以不要。屠刀不落在自己脖子,管别人死活?
他时常为这种麻木感到震惊,感到失望。
好在还有刺客盟,还有其他正义之士。
江湖波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九月初八,药王谷灭。
九月初十,先前服用‘神药’之人迷失本心,遗祸四方,刺客盟派出四大护法,除暴安良。
九月十六,燕王宫。
燕王枯坐在祖庙三天三夜,熬得快没人形。
陈旧章死于药王谷一役,身侧已无敢说真话之人。
内侍惶恐不安地颤抖身子:“吾、吾王,该歇息了……”
灯火幽幽。
燕王眼神闪烁:“你退下。”
“是……”
内侍不敢违逆王意,躬身退出。
四周寂静如死。
直到祖庙大门慢慢关闭,燕王木然的眼里迸发出惊人的疯狂:“刺、客、盟!寡人和你们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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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是咽下这口气了?”
“不咽下去能怎样?举兵踏平三刀郡?别说笑了,刺客盟盟众上万,皆为境界不俗的武人,四大护法,刺客盟盟主,哪个是好惹的?药王谷强势罢,不还是被柴青灭了?一个超我境不算,又来了一个准大宗师境,普天下除了季前辈敢对两人出手,谁还有那胆子?
“这口气,不咽,也得咽了。”
刺客盟今非昔比,不说有鹭洲岛、远人间、琴山、合欢宗作为强援,只柴青和姜娆这对爱侣,二人强强联手,不见得会败于成名多年的大宗师。
酒楼,书生与同伴窃窃私语:“合欢宗那位少宗主,准大宗师境?”
“准大宗师境是众人的猜测,药王谷一战,药王丧心病狂放出一头境界堪比大宗师的异兽,危急关头,你猜怎的?姜少宗主一人一剑降服异兽,一句退下,异兽就真的退了。往后你若见到一位绝世美人,美人身畔跟着一头气息强大的巨兽,那就是姜娆了。
“她能降服大宗师境的异兽,说不得本人已是正儿八经的大宗师。不过合欢宗低调,对外只含糊其辞的说是准大宗师境。”
书生一阵恍惚:“好、好厉害。”
“可不是么?”柴盟主的道侣,能不厉害?
以前是九州第一美人,现在是九州最不能招惹的第一美人。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闭关一年半,一出关战绩斐然,江湖每天都有关于姜娆的传说。再则,药王谷一役,柴青在九州声望极大,隔三差五,来投靠刺客盟的武人不计其数。
姜、柴二人情深意笃,一加一是大于三的存在,前者率领刺客盟,后者背靠合欢宗,又有准大宗师境的修为战力,也难怪九国王室急得火烧屁股。
马车有条不紊地朝南行驶。
柴青这一去,是为解决雁南之患。
二十年前,风流剑柴令一语镇山河,定下芙蕖为雁南的王,雁南王室敢怒不敢言,其他八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怎料柴令一死,雁南生乱,芙蕖王位不保,好好的王室嫡子被一贬再贬,最后困居西陵郡,某个夜里,葬身大火之中。
既是柴令定下芙蕖为雁南的王,芙蕖的死引来刺客盟不满,欲找雁南王室要个说法。
但当时刺客盟内部乱得很,没柴令坐镇,青龙、白虎几位护法,纵然有心也无力操控一国局势。
好在药王谷覆灭,越国、姜国、燕国遭受反噬,三国王室被刺客盟彪悍的行事作风吓得丧胆,柴青这才得以腾出余力,管一管雁南的乱象。
此行,她要效仿爹爹,再为雁南立一位德才兼备的新王。
事实证明,昔年芙蕖为王,的确为雁南百姓做了诸多善事,可惜,朝有奸佞,祸国乱政,毁了大好清明景。
刺客盟的旗帜随风飘摇。
车厢内,姜娆神情慵懒,靠着柴青假寐。
“绛绛……”柴青把玩她纤纤玉指,色心上涌。
姜娆出关不久,宗门各种事务压过来,柳眉干脆做了甩手掌柜,整日陪在柳茴身边,说献殷勤也不大像,但就是巴巴守着人家,寸步不移。
现任的宗主不理事,所有事务压到少宗主肩头,这段时间身为小情侣的两人都很忙,忙得入夜在一块的次数屈指可数,就是睡在一块儿,顶多勾着手指入梦。
她身上很香,迷得柴青总忍不住想一些有的没的。
东瞅瞅,西嗅嗅,像只唯恐遭到主人遗弃的小狗。
姜娆又想起那日在药王谷门外见到的柴柴牌小土狗,眼皮掀开,唇畔噙笑:“怎么了?”
她一说话,柴青那颗心就不是自己的了,小鹿乱撞,撞得她胸口发疼。
受不住她如火热烈的眼神,姜娆凑过去亲她,转而被压在车厢肆意轻薄。
“绛绛……”
素白的衣裳拨开,映出一团迷人的雪,雪中卧梅,早有破雪而出的征兆,柴青看得心痒,不管不顾地埋进去,压根不管还在半路上。
坐在外头驾车的是四大护法之一的朱雀护法,莫玲玲。
向来是四护法中最娇惯宠溺柴青的人。
好好的车传来不该有的动静,她感叹年轻人心热,末了又想,盟主年纪轻轻为九州操碎了心,在情.事上荒唐一些,未尝不可。
退一万步说,盟主既没有找旁的女人,又没有勾搭不正经的女人,只是贪恋眼前这一位,挺痴情的了。
更别说姜少宗主才是最疼柴青的那个了。
在偏爱一道上,合欢宗的柳眉柳宗主都得退出一射之地。
毕竟,柳眉再好,也不好陪侄女一辈子。
莫玲玲老老实实驾车,努力将车驾得平平稳稳,省得影响里面的人发挥,初时还能听到一丝半缕的轻喊,几息之后,一点音也没了。
车停了微妙的晃动。
她猜测许是盟主夫人用真气隔绝了一方空间,自行成域。
这是公认的大宗师才能做到的事,相当了不得。
不过照莫玲玲来讲,封锁空间、挥手成域这招,她们盟主也使得。
柴青不是寻常的宗师,她的超我境更非等闲。
三刀郡至雁南都城,以马儿的脚力少说要走半个月。
自成一界的‘境域’足足树了十天,期间没人搅扰。
十天十夜不吃不喝,换个人来早饿得头昏眼花,窝在车厢里的人却不在此列。
有内功修为的人自是普通人拍马难及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
昨夜风大雨大,道路两旁随处可见凋零的枝叶,深秋的韵味铺天盖地袭来,天气转凉。
队伍距离雁南渐渐近了。
天边现出鱼肚白,红日东升。
柴青赖在姜娆身上深吸一口女儿香,她眯着眼,一脸餍足,长声喟叹:“想死我了。”
姜娆又何尝不是?
浑身的筋骨几欲软成水,她眼波流转,分明一个字未吐露,却诱得某人心潮翻涌。
为免色令智昏耽误正事,柴青强迫自己闭上眼,安安心心抱着那段柳腰:“你迷死我了,再看下去,我就恨不得——”
“恨不得什么?”
姜娆笑看她。
柴柴宗师脸红,小声道:“我就恨不得再不离开你了。”
脸不要了,豁出去当只缠人的坏猫儿。
十天哪够啊。
以绛绛的好和她们两人的武学修为,两三月净用来腻歪也半点问题没有。
这么想着,她指尖一动。
姜娆难耐地哼了哼,眸光含嗔,纵容地没把人赶出去。仔细想了想,当下确实该说一桩正事,省得她们乍见春风,迷了心神。
她腔调软绵绵的,好似揉碎一把媚骨:“你就不好奇我这修为怎么来的?”
“姑姑说了,柳师父约莫给你找的是双法齐修的路子,双法齐修,相当于两个天赋卓绝的人一起练武,事半功倍。”
“她说对了一半。”
姜娆窝在她怀里起伏一二,眉梢顿时绯艳,好在柴青闭着眼没敢看,否则真要误了前往雁南择王的大事。
“师父将毕生功力传给我,双法才能在我体内达到平衡,我境界不稳,要过两三月适应一番,才当得起真正的大宗师。”
“这么厉害?”
柴青色心稍褪:“那柳师父呢?”
姜娆亲她耳垂,媚声道:“你可知道,师父心里始终惦记着姑姑?”
这事柴青诚然是不知的,猛地听闻,惊得手指都停下来。
她毫无预兆地顿在那,姜娆略有不适,委婉地扭动腰肢变着法儿含紧她的指身:“清宁心经修的是清心寡欲的法,修到至极,太上忘情,可斩天人。不过师父注定到不了那一步,她心中有欲,放不下姑姑,也舍不得忘情。她将修为给我,自己改修九转缠情功。我猜,姑姑大抵承了她这份情。”
要不然,也不会回到宗门寸步不离地守着柳师父。
“这倒是看不出来……”
柴青欢喜有人毫无保留地爱着姑姑,然一想到柳茴一袭白衣目无下尘的高人模样,她委实难猜测师徒两人是何时结下的缘。
以至于生是误了好大一棵学武的苗子。
更难怪柳茴晋升超我境后,境界裹足不前。
这么一想,她姑姑真是祸水啊。
这得把人迷成什么样,柳茴才能眉头不皱地舍去一身修为,重头开始?
看她傻呆呆的,姜娆爱意更甚:“我修的九转缠情功和原版的不同,原版的缠情功,是要像我们这样才能入门。”
“我们这样?”
柴青瞧瞧美人几乎被自己剥干净的玉.体,恍然大悟:“那我姑姑?”
“她是被师父带入门的。”
做了可不止一回。
柳眉的处子之身给了她最亲最冷的师父,两人明面是师徒,背地里一直藕断丝连。
“竟是如此……”
一年半不见她,姜娆好整以暇瞧她深思的有趣模样,每一个表情都没放过,看久了,只觉这人好得不能再好,她轻声道:“柴柴?”
红唇捉了那段净白的指。
美眸含笑。
柴青立时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