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林少安的小疑惑, 容倾哭笑不得,故作软声:“怕啊……”
她又解释道:“大人有时候也会害怕很多东西的。”
林少安顿了顿,若有所思。
因为看清了容倾的脸, 想利索却又不那么利索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为什么戴口罩?感冒了吗?”
容倾也不再隐瞒,把穿得单薄的小家伙搂回了被子里坐着, 笑了笑:“嗯,一点点吧。”
林少安愧疚自责,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把容倾传染的,人家每天照顾她,陪她打针喂她吃药,累到生病了,她还欺负人家。
“倾倾……”她跪坐在容倾身旁,埋着头掰弄着手指, 道歉的话已经到嘴边了, 却迟迟没有说出口,最后只扬了扬小脸:“我们去吃面吧!”
容倾微微颔首, 双眼轻合一下,睫毛在眼旁的风里轻触而过,笑意里慵懒缱绻:“好。”
她们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门, 窗外忽然电闪, 一道白光划破天际, 吓得林少安一个哆嗦, 立马回头牵住了容倾的手。
却不料, 刚刚触碰到指尖的冰凉,容倾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惊颤的一秒间已经把手抽离。
紧接着雷鸣声至,林少安仰着小脑袋怯怯看容倾, 眼睛里满是失落和疑问。
容倾为什么不牵她?是不是不喜欢她?她想不通。
啪嗒一下,客厅的灯亮了。
“抱歉啊,我……”容倾千思万绪地看着林少安,欲言又止。
思索片刻后,拉起自己开衫毛衣的衣角,试探着往前递了递。
林少安一双小圆月由阴转晴,弯了弯,牵住了容倾递给她的衣角,哒哒哒跟着进了厨房。
她很知足。
厨房里,她也张望着小眼神,敏感地注意着容倾的一举一动。她猜想是因为自己煮的面条的份量不够两个人,所以容倾又烧水煮了一些。
可容倾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偶尔还会咳嗽,每次咳嗽都用手把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林少安觉得很奇怪,因为自己生病的时候,容倾从来没有给她戴过口罩,还说小朋友睡觉戴口罩是很危险的。
她注意到容倾久站一会儿手就会撑住桌台,垂着头闭着眼轻晃一下脑袋,端起盛满面汤的锅时还稍稍皱了皱眉。
生病了端不动这么重的锅吧,她想。
于是立马伸高两只小手想去帮忙,没想到不仅没端稳锅,反而还把锅从容倾手上碰掉了。
只听哐当一声,热汤飞溅,容倾低低一声惊呼,一把把她拽到了怀里,抱起来踏着满地狼藉出了厨房。
林少安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她又搞砸了。
就像从前在周叔叔的大别墅里,她也很多次想帮忙,最后都搞砸了,然后换来一顿毒打。
“烫到了吗?说话啊!”
看见林少安满眼惧怕,忍着泪缩着手脚在原地发颤,容倾那平时冷静面对着一切的双手,第一次在林少安的手脚慌乱摸索,一手摘掉口罩,淡淡的语调也控制不住地急促起来。
林少安只咬着牙,一边摇着头,一边哽塞地发出几个字:“对不起……对不起……”
确定林少安没有被热水溅到,容倾终于松下一口气,把惊慌失措的人儿搂回了怀里,叹息中还遗留着些后怕。
发烫的脚背如撕如咬,被锅砸中的地方此刻也逐渐泛出了血色。温秀的眉头皱了皱,抚慰小朋友后背的手却没有一刻停下,嘴上还在安抚着:“没伤到就好……”
可林少安似乎被吓得不轻,依然满脸惊怕地滚着泪珠儿,嘴里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容倾笑容苦涩:“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想帮忙。之前一个人煮面的时候不是做的挺好的吗?小迷糊。”
温声打趣后,她又继续安慰:“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关心则乱’?你是因为太关心我,才会手忙脚乱的,是不是呀?”
林少安趴在怀里抽泣两下,害怕又疑虑地抬起了头:“你不打我……吗……”
容倾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拽了拽,无奈轻叹了一声,笑容疲倦地摇了摇头。
“你呀……”她揉了揉小脑袋瓜,承诺道:“以后只要有我在,任何冲向你的拳头,我都会替你挡下来。这样安心了吗?小朋友。”
她低眉浅浅,笑容嫣然。
她做得到的,因为就在刚才,她也在第一时间用自己赤柔的脚背,挡开了砸向林少安的热锅。
病是病了,伤也伤了,好在都不算太严重。借口上洗手间的机会,容倾悄悄去用凉水冲了冲烫伤,也就不算太疼了。
回到厨房的时候,林少安已经拿着抹布在地上收拾了,趴在地上一点点大,自己就像级了一块奶黄色墩布,容倾隔着玻璃门看着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俊不禁。
“好啦,乖乖,我来收拾。”她走上前去,摸了摸头。
有了前车之鉴,林少安也不敢再“帮忙”,乖乖把抹布递给了容倾,自己退到了门外边儿,扒在门框上默不作声地守着。
收拾完后,容倾又重新架锅煮面,把刚出锅的热汤面盛给了林少安,自己夹起了泡在凉水里的那些,放了点生抽拌了拌。
刚想加点辣椒油,林少安就跑过来探了探小脑袋:“嗯……感冒了不能吃辣椒吧?肯德基麦当劳冰淇淋烧烤火锅都不能吃。”
说完,她又抬起头,小眼神认真地向容倾求证着自己没有记错。
容倾神情一滞,也没想这几天叮嘱林少安的话,这会儿就风水轮流转到了自己头上。
“啊……是啊……”
为了树立大人的威信,她还是放下了辣椒罐头,目光还念念不舍地停留了一会儿。
今天的午餐和晚餐都发生了不愉快的小插曲,林少安凭借一己之力,光荣付了全责。
因此,直到喂完小泥巴,洗完澡擦完香香后,也依然为这一天愧疚。
她跑到容倾卧室门口,看见容倾正在吃药,呆呆观望了一阵,直到容倾微微仰头喝完了玻璃杯里的水,再低眉看到了她,眼眸一弯笑问了声:“怎么了?”
“倾倾……”她慢慢挪了进去:“嗯……那个……今天晚上你跟我睡吧!你生病了,我要照顾你的!”
容倾眉眼一惊,松软一笑。
“感冒会传染的,你还想再打三天针啊?”
林少安眉毛一抬,哒哒哒跑到跟前,认真道:“那你传给我吧,传给我之后你就不用再生病了,我替你吃药!打针……我也替你……”
她天真的以为,自己是把感冒传染给了容倾才会好起来的,想要容倾不生病,只要再传回给她就好了。
容倾愣了愣,看见那明明害怕打针,还一副小担当的样子,忍不住柔声笑起来。心想着今天自己要是不去她的房间,这小家伙估计一晚上都睡不踏实了。
“知道了,我跟你去。”
她又拿出一个新口罩戴上,打算着把林少安哄睡了再悄悄回来。
林少安兴奋地跑回自己房间,催着容倾躺下,然后像个小大人似的给她盖被子。
因为手不够长,每拉拽一次被边儿都要围着床绕一大圈,好不容易盖好了,自己钻进被窝蠕动两下,又漏风了。
容倾笑而不语,默默帮她整理好剩下的,面对着她,在昏暗的房间里,藏不住一双眼温和明媚。
她终还是没能遵循自己的意愿,病弱的沉乏击败了她的意志,躺下不过片刻,就累得昏睡过去。
林少安在同一床被窝里,睁着大眼睛凝视着容倾的睡颜,听着她似有似无的呼吸,想到她说戴口罩睡觉很危险,不知道大人是不是也危险。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伸出小手,把容倾耳后的白线勾了出来,口罩一掀开,她又看见了那好看的脸。
看着看着,她学着电视里的人,拿手指试了试容倾的鼻息,感受到温热又微弱的风后,安心又害羞地藏进被子里偷笑了笑。
窗外雷声依然轰响,大雨滂沱,容倾一贯睡眠轻浅,此刻更是在迷朦昏沉中反复,辗转难安。
又一次无知觉转向林少安的时候,好像有一只温和软乎的小手,轻轻盖住了她的左耳。
“捂住耳朵,就不害怕了……”
小奶音在梦里,甜甜呢喃。
凌晨两点半,容倾还是醒了,那小手依然在她耳朵上轻轻捂着,即便它的小主人早已经睡熟,也一刻不曾离开。
她恍然明白原来梦境里忽如春风拂面的心安,都源于这只小手。一时间心润如水,一动不动地沉溺片刻,还是蹑手蹑脚地起身离开了。
不久,客厅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锡箔纸嘎吱作响,烧烤料混杂着孜然香飘散满屋。
容倾晚餐就吃了林少安煮的那一点点面条,到现在饿得胃都空了,尽管前几天不知道在小朋友耳边念叨多少次,生病要吃清淡的,一到自己,全部规矩就崩了盘。
半小时前打电话给邻家熟悉的烧烤店,得知还能送外卖的时候,开心得像个五岁的孩子,从房偷偷小跑出来,步伐还难抑轻快的蹦哒。
此刻一口牛油一口冰可乐,欢畅不言而喻。明天要是胃疼嗓子疼,感冒加重……嗯,那也是明天的事了。
正享受其中,谁料一睁眼神情却立马凝滞。
林少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餐桌前,凌乱着头发和眼眸,又是一脸疑惑地皱着小眉头,呆呆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