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甜味酒精(GL)>第55章

  ◎以后要一直在你身边,更用力地爱你◎

  这句话像是卸下了虞沁酒沉重的负担。她有些费力地连续呼出几口气,遮住她大半张脸的氧气罩上缓慢升起雾气。

  可她还是竭力睁着眼,不让自己继续睡过去,很用力地呼吸,却又很温顺地注视着季青柚,好似只要自己一闭眼,季青柚又会从她的世界偷偷溜走。

  季青柚紧紧牵住她的手,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明明不该哭的,明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明明以后她们还是会有很多机会去做那些小事;明明她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出现任何情况,都不会再放弃虞沁酒,也不会再让虞沁酒失去自己;明明她决心将自己以后的所有时间都赠予虞沁酒……

  可是。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十七岁的虞沁酒。

  是那个完完整整,没有破碎过,会期待着和她一起度过世界末日,坐在她自行车后座和她约好一起去看伦敦奥运会,和她一起听五月天和周杰伦,喝醉酒喜欢跳兔子舞……仍旧相信这个世界有童话的虞沁酒。

  一场手术过后。

  十七岁的虞沁酒凭空出现,看到二十九岁的季青柚时,会第一时间摸她的头,会将她这十年间承担的所有苦痛抚平,会用力地牵住她的手,会竭力地抬起手,用温热的手指拂去她溢出的每一滴眼泪。

  躺在纯白的世界,干净恣意,拥有一种从未破碎过的漂亮。将季青柚脸上狼狈的泪水和被汗水沾湿的发,很轻很轻地拭去。

  而这样的虞沁酒,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想到这一点。

  季青柚并不是有多么不舍,也并不觉得二十八岁的虞沁酒没有十七岁的虞沁酒完美,更不觉得二十八岁的虞沁酒必须回到十七岁的样子才更好……

  而只是心疼。

  这种情绪破坏了她一向稳定的情绪系统,让她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眼底溢出,掉落的每一颗,都像是从灵魂中竭尽全力才渗出来的苦涩。

  她哭得像是失去所有气力。

  显然,不管是十七岁的虞沁酒,还是二十八岁的虞沁酒,都没见她这么用力地哭过。

  “季青柚。”麻醉药物还未完全失效,虞沁酒很艰难才能将手抬起,她想把自己脸上碍事的氧气罩取下,可昏昏沉沉的她力气太小,怎么也取不下来。

  于是只能急切地望着季青柚。

  季青柚眼眶泛红,将她的手握住,动作很小心地将她的氧气罩调整好,摇摇头,吐出的每个字都有些费力,“我……没事。”

  虞沁酒很迟缓地阖了几下眼皮,声音仍然被沉重的呼吸裹挟,“那你怎么了?”

  “我只是……”季青柚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有一点想你。”

  “有一点想我?”虞沁酒感到疑惑,麻药的作用让她的思绪昏昏沉沉,几乎是每看一眼季青柚就要阖一下眼。

  “只有一点吗?”她问。

  季青柚努力想要抓住这样的时间,她知道面前的虞沁酒就是虞沁酒而已,她知道无论说什么都回不到十七岁。可她就是想要,陪着这样的虞沁酒,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摇头,呼吸艰巨,“很多,很多,很多。”

  她重复了三遍。

  这样的答案显然足够让虞沁酒满意,她又摸了摸季青柚的头发,她打量着季青柚,很久很久,有些不想要闭眼,“你现在真的变成医生啦?”

  季青柚知道这是十七岁的虞沁酒在问她,“对。”

  “那我的病也是你治好的吗?”虞沁酒又问。

  季青柚愣了愣。

  她又呼出一口气,“我现在躺着,应该是生病了吧,而且你看起来很伤心,难道我的病很严重?”

  季青柚迅速否认,“没有,你没有生病。”

  她没有告诉虞沁酒真正的事实,毕竟十七岁的虞沁酒可以不知道这么多。

  奇怪的是。

  她只这样说,并没有给出理由。

  虞沁酒竟然就真的相信她,接受了自己没有生病却还躺在病床上的事实。缓了一会后,又愣怔地看了她一会,嘀咕着,

  “你现在看起来变了好多,像是比我记忆中的你,大了好几岁似的……”

  “爱哭。”她指了指季青柚的眼睛。

  “还爱牵我的手。”她将她们牵在一起的手晃了晃。

  “还说想我。”说着,虞沁酒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手指,还对二十九岁的季青柚进行点评,“你变得好奇怪,季青柚。”

  那是因为现在的季青柚,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

  “是因为我们好久没见了。”季青柚给出这个答案。

  虞沁酒马上觉得奇怪,“我们怎么会好久没见?”

  季青柚意识到,在十七岁的虞沁酒这里,她们不见面的状况不会持续太久。可她没办法和这样的虞沁酒说,她们的的确确分开了十年。

  她给出善意的谎言,只说,“没有很久。”

  虞沁酒注视着她,“骗人。”

  季青柚鼻尖酸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勉强原谅你。”虞沁酒又阖了一下眼皮,疲惫地说,“我知道肯定是有理由的,更何况,你现在还在牵着我的手呢,我相信不是什么大事。”

  季青柚微微垂眼,“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那我们有没有去一般般酒馆吃最好吃的蛋炒饭?”虞沁酒又问。

  季青柚很难回答这样的问题。

  “没去啊,好吧。”十七岁的虞沁酒好像什么都能接受,“那有没有去阿尔卑斯山,有没有去看伦敦奥运会,我有没有成为建筑师?”

  她连续问了一连串问题。

  可季青柚只找到了一个可以回答的,她握紧虞沁酒的手,“你现在是一名很优秀的建筑师。”

  “还有呢?”虞沁酒问。

  季青柚注视着她,一字一句,“我们一起养了两条小金鱼,我给它们取名为阿尔卑斯和棒棒糖;还一起养了一条小黑猫,你给她取名为‘嘿嘿’。”

  “还有呢?”虞沁酒眼眶逐渐湿润,却仍然执拗地问。

  “你最近在学滑板,已经学会了几个很漂亮的动作;你前几天约我去一个新开业的文化展厅,但是我们还没去过;上次我们和黎南梨还有家里人一起去露营,看到了很好看的棠梨花;现在除了阿尔卑斯棒棒糖,你还很爱吃喜之郎果冻;我们还约好,等你出院,我们要去看鸽子……”

  季青柚几乎是如数家珍的,将她和虞沁酒已经拥有过的一切呈现在虞沁酒面前,像是一个试图获得褒奖的孩子。

  实际上。

  在意识完全清醒之前,在十七岁的虞沁酒即将消失之前,她弯着眼,笑得有些孩子气。

  “那挺好的嘛,没想到我们还一起做了这么多事。”说着,她呼出一口深深的气,又有些留恋地摸了摸季青柚的头发,“可是季青柚,我马上要醒了。”

  在麻药的作用下,虞沁酒像是做了一场梦。

  而这场梦,也做到了季青柚这里。她们再一次,共享了梦境。季青柚低了一下眼,泪不小心又落下来。

  但是她想要笑,“好。”

  “你笑得好丑。”虞沁酒可爱地说出几个字,又沉重地呼出几口气,提出一个要求,

  “你亲我一下吧季青柚。”

  季青柚愣了愣。

  虞沁酒笑起来,眼睛又弯成月牙,只不过是有些湿润的,沾着些水光的月牙,“我想被你亲一下。”

  说完,她轻扯着季青柚的衣袖,小声催促,“快一点,没时间了。”

  病房里只有她们两个。

  看着虞沁酒眼底的孩子气和希冀,看着虞沁酒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提出这样的要求。季青柚很难拒绝。

  虞沁酒就这样盯着她,眼神一动不动。

  她动作很缓慢地站起身来,虞沁酒很配合地微微仰着头,闭上了眼睛,眼睫轻颤地等候着她的亲吻。

  她被这样的虞沁酒控制,将唇落到了虞沁酒饱满光洁的额头上,虔诚而真挚地献上自己最为热忱的亲吻。

  倔强的泪水顺着下颌滑落。

  有一瞬间,她不受控制地产生幻觉,眼前景象快速回转,十年间的记忆一帧一帧地倒退。

  回到那个被甜味酒精裹挟着的夏夜,巨大的风掀起虞沁酒柔软的发丝和裙摆,将虞沁酒身体里的鲜亮和明媚渗进季青柚的身体里。

  那时的虞沁酒,手撑在舞台两边,睁着明亮恣意的眼,被吹乱的发绕在颈下,有一种荡漾又生动的美。

  和她说:

  /你不知道女孩子闭眼睛的时候仰头

  就是让你亲她吗/

  那时,她发现了自己生命中最严重的过敏源。

  嵌入这场绮丽虚幻又被具象感包裹着的梦境中的,不只是季青柚,还有被麻药所负累着的虞沁酒。

  她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做梦,并且是之前她倾尽全力都没能为自己编造成功的梦境。

  她还记得,当Salist问她如果回英国又和季青柚分开的话,要怎么抵抗酒精依恋症状时,她给出的答案是做梦。

  可实际上。

  在伦敦的十年,她从未有一次,做过如此真实的,如此美好的,如此完整的一个梦境。

  在这场梦里。

  她的思绪被很柔和地一分为二。一半是那个二十八岁的自己,能看到一切虚幻和真实的分界。

  一个是十七岁的自己,十七岁之后的记忆被强制性封存,懵懂无知,仿若从来没有失去过季青柚,也没有与季青柚分开过。

  像是凭空跳过了这十一年。

  睁开眼后,二十九岁的季青柚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面前,表情很狼狈,可依旧是那么漂亮,依旧能给她最安稳最温柔的支撑。

  一向说一不二的季青柚,真的变成了她的医生,牵紧她的手,和她说,她们一起养了小猫,养了两条小金鱼,一起去露营吹过河边的风,一起去看了这个春天的棠梨花……

  怎么会这么美好呢?

  对那个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二十八岁的她来说,就连做梦也不可能这么美好。

  可季青柚却和她说,这真的是她们一起做过的事。

  最后。

  季青柚仍旧牵着她的手,站在被投射的光影里,弯腰凑近,在她额头上很温柔地亲了一下,有些苦涩,有些湿润,但仍然很美好。

  美好到虞沁酒根本不想从这场梦境中醒过来,也很难将这样的季青柚割舍掉。可她知道自己必须醒过来,因为还有另外一个季青柚在等她。

  在醒过来之前。

  她挣扎着,握紧眼前季青柚的手,耗尽自己体内所有的精力,很努力地说,

  “季青柚,你要快乐一些。”

  说完,十七岁的她艰难地呼吸着,再也没有任何气力强撑,只能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可是,在即将陷入沉睡之前,她感觉到有一颗滚烫的眼泪,落在了自己眼皮上。

  耳边是季青柚压抑又飘远的哭声。

  她想让季青柚别哭,想让季青柚不要难过。可她已经很难做到这样的安慰,最终不受控的意识只能逐渐消散在这场梦境里。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是有些熟悉的病房场景,虞沁酒有些恍惚,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可是却丝毫想不起来,梦境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她动了动手指,下一秒就被握得很紧。

  接着。

  有个人影占据了视野,是真实的季青柚,很寂静很温柔地望着她。

  她愣了几秒,发现自己眼睛上有些湿,抬起手指抹了抹,是某种还带着余热的液体。

  是眼泪吗?

  望着季青柚泛红的眼尾时,她想到这一点。

  ——可她哭了吗?她摸了摸自己的眼尾,发现并没有泪水。

  “清醒了吗?”季青柚问她,声音却很轻很小心,像是怕把她吵醒似的。

  虞沁酒这才发现自己还带着氧气罩,一呼一吸间,雾气将氧气罩铺满,将视野都裹得有些模糊。

  “我妈呢?”她问。

  季青柚握住她的手指僵了一下,却还是很温柔地将她止不住发着颤的手指握住,“阿姨还没醒过来,但是手术很顺利,只不过她现在还在ICU病房,需要观察术后有没有感染情况和排斥反应。现在情况没什么问题,等阿姨醒了,你也稍微好一点了,我就带你去ICU看她。”

  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季青柚的回答很流畅。

  也让虞沁酒松了口气。她缓慢地吸了几口氧,注视着季青柚,好一会,又不顾季青柚的阻拦,将自己脸上的氧气罩很吃力地扯下。

  望着季青柚眼眶周围还没褪去的红迹,滞缓地伸出手指,抹了抹她眼尾的红,良久,问,

  “我们的小金鱼呢?”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季青柚沉默,轻扯着嘴角笑了笑,“在家里,住在你给它们做的一室一厅里,这几天我都有让Brittany去喂她们。”

  “那我们的小猫呢?”窗外飘起了细雨,在虞沁酒脸上浸出雾蒙蒙的光。

  季青柚攥紧手指,“在家里,这几天Brittany和你的小姨在照顾她。”

  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虞沁酒有些疲惫地阖了阖眼皮,却又一下子睁开,很专注地望着她,问,“那我的季青柚呢?”

  雨声淅沥,病房里悄然无声,没有其他人打扰。她们牵着手,对视很久,错过的十年被彻底弥合。

  季青柚站起身来,很慢很慢地走近。望着她,亲吻她的额头,一字一句,

  “在你身边。”

  在一场被虚幻和真切同时充盈着的梦境里,在那场郑重其事的遇见里。

  如同奇迹一般,她再次见到十七岁的你。

  并决心,以后要一直在你身边,更用力地爱你。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后面两章差不多就正式表白了

  —

  感谢在2023-05-04 00:00:00~2023-05-05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弃捐勿复道 4个;大赚 2个;吹梦_、real—pc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 20瓶;我是派大星、淩 17瓶;冬天地里长西瓜 8瓶;抱着杰歪亲天草 2瓶;hh、钟表工、耳东宇宙、長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