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姝清垂下头，注意力从谢珥身上转移到实验台上。
融合材料的时候，谢珥没有将那些材料放置在一旁的炼金法阵上，她只是简单的把手放在堆积在一起的材料上，这些材料就变成了另一副外貌，通过观察，时姝清发现这一切似乎是和手套上纹着的炼金法阵有关。
“不能直接在最后一步融合吗？”时姝清好奇的问着。
她在老乌龟那里看到的文件中，一般处理材料是为了剔除不需要的杂质，然而谢珥的这一步，材料仅仅是从分散的个体变成了一大块，看起来没有什么被剥离的。
谢珥闻言，斜着看了时姝清一样，时姝清觉得她从这个眼神中看到了嫌弃。
“性质变了。”好在谢珥还是解答了时姝清的疑惑。
时姝清快速的走到了一旁的小冰箱旁，在里面取出了一盘水果，带着水果走到了谢珥旁边。
冰箱和单人沙发在一起，估计都是一个人带进来的，时姝清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想着。
谢珥抬眼看了眼时姝清，愈发迷惑为什么老师会把这个人带进来。
她看起来对炼金术完全不懂，也没有对炼金术应有的尊重。
“性质变化了？”
“内在分子构成变了，以前的一些材料，现在已经消失了，只能用现有的材料重新炼成，也可以在最后一部炼成，但会麻烦很多。”谢珥这次话多了一些，或许是怕时姝清继续追问。
“我听玄老师提起过你，你在炼金术上很有天赋。”
“一般。”谢珥依旧是冷淡的神色。
“我听有人说……”
谢珥抬头，看到时姝清一副纠结的神态，她停了几秒，见时姝清没有继续，低下了头。
“我听其他人说炼金天赋是天生的，我有一个妹妹，最近她想要学习炼金，家中为她找的老师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点名了她这辈子都学不会炼金。”时姝清说完，看着谢珥。
寄生生物说起她学不会炼金的时候，语气非常肯定，时姝清当时就生出了疑惑，是不是她们这些‘外来者’，注定学不会这个世界的炼金术。
来到这个炼金世界后，她没怎么出去过，谢珥还是她第一个交流的本土人。
“心诚。”谢珥说的时候，扫了眼时姝清手边的水果。
时姝清觉得她似乎被内涵到了。
“老师之前和我说，要是无聊了，可以去小冰箱里拿点水果打发时间。”狐狸决定把锅都推到老乌□□上。
谢珥没有搭话。
“你刚刚的意思是，只要心诚，都有机会学会炼金术吗？”
时姝清问完，谢珥手中的实验再一次失败，谢珥看着炼金台上报废的材料，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沮丧，她把废物倒到一旁的回收桶里。
理论上，这些炼金废物是可以通过炼金术变回一开始的状态的，但是以现在的炼金水平，没有一位炼金术士能完成，多数炼金术士们失败后，会丢弃实验产生的炼金废物，谢珥一般也会直接丢弃，不过这次实验材料过于珍贵，她还是想尝试一下能不能把有用的材料分解出来。
“我十六才第一次炼金成功。”谢珥抬头看着时姝清。
时姝清突然发现，这个人类的眼睛……似乎也很好看。
眼珠黑的透亮，像最上等的黑宝石一样夺目。
谢珥说完，脸上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懊恼，又一次低下头，开始在一旁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或许是连续的失败带来的烦躁，谢珥觉得自己今天的话格外多了一些。
她是谢家曾经的弃子。
谢家，是当今的炼金三大家之一，家族里的人多数都是炼金术士，谢珥的父亲谢炼曾是他那一辈炼金天赋最好的存在，母亲白月来自三大家之一的白家，谢珥出生前，被给予了厚望，然而在她三岁测试炼金天赋的时候，被断定没有天赋，只是个普通人，谢炼将谢珥带在身边培养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成果后，快速的抛弃了谢珥。
很长一段时间，谢珥陷入极度缺钱的状况，靠给别人当家教或在外打零工维持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她十六岁第一次炼金成功，二十一岁展露出极大的炼金天赋，谢家人来找过她，谢珥没有同意回去，进了玄鳄的研究团队，认了玄鳄当老师。
谢珥不喜欢以前那段无力的经历，也不喜欢那个弱小的自己。
“那你看我现在学的话，能成功吗？”时姝清笑着问道。
谢珥余光扫了一眼，时姝清脸上全是不正经的笑意，一看就是在故意嬉闹。
炼金废物已经在回收桶里被打包好，谢珥拿了出来。
“我不知道老师叫你来的原因，但如果老师等会没来炼金术，你离开的时候，记得把里面的器材全部检擦一遍，关了再离开。”说完，谢珥带着炼金废物，离开了实验室。
“完全两个人。”等谢珥离开后，时姝清说道，在她狐型和人型的时候，这个谢珥完全是两副面孔。
她找到了谢珥刚刚站着的地方，取出一旁的材料，尝试着最简单的炼金术，让长方体形状的铁块变成圆球的形状。
铁块在炼金阵上一动不动，无声的抗拒着做出改变，看的一旁的狐狸气的咬牙切齿。
时姝清手上用了些力，强硬的把铁块揉成了圆形。
老乌龟回来了，看见坏脾气的狐狸明显心情不好，没有去打扰，变回原型在地上打盹。
森林中的妖，多数都更喜欢自己的原型，在它们眼中，原型才是最美的姿态。
时姝清把手上的铁球砸向老乌龟，乌□□一缩，缩回了壳里，铁球砸到了乌龟的壳上，等铁球滚落到地上后，老乌龟才重新伸出脑袋。
就知道狐狸一生气，就要找它发泄了。
“人类那边有几个都过来实验了，没有一个成功过，应该是这个世界本土人才能学会的技能。”
“你有试过附身吗？”时姝清想到了一个方法，或许可以用本土人的身体尝试？
“没用，我们附身上去后，依旧无法成功。”玄鳄在几次失败后，就把注意打到了本土人身上，他附身过几个名声显赫的炼金术士，用着他们的身体炼金，连最简单的步骤都无法完成。
时姝清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始霍霍一旁的材料，老乌龟怕被殃及池龟，先一步离开了。
“我关了这里的权限，门只有我打的开。”走前，老乌龟说着。
它来这里的时候，闻到了谢珥的气息，狐狸做实验的话，还是不让其他人进的好，要是正好见到时姝清由狐变人的场景就不好解释了。
“嗯。”时姝清摆了摆手，看都没看老乌龟一眼。
她想到临晚镜在小时候，喂给她喝的血。
她只察觉到水中应该加了一些什么，至于加的是什么，是寄生生物告诉她的。
时姝清想到了之前的世界中，那些乌黑的污渍碰到她的血开始逃跑，或许和她喝下的临晚镜的血有关。
那么这一次呢？
时姝清在指尖咬了一口，滴了一滴血到炼金阵上，重复了之前的操作。
“你在干什么，不会觉得这样有用吧？”寄生生物又一次的出现，不过不是出现在时姝清脑海中，是出现在她面前，以一只灰狐的形态。
它有着两条尾巴，一条自然，蓬松又漂亮，另一条干干瘪瘪，上面的毛颜色都不统一，看起来像是东拼西凑起来的。
时姝清的视线在狐狸的尾巴上停留了一会儿。
“很丑是吗？”灰狐咧了咧嘴。
“嗯。”时姝清也没有客套，同意了灰狐的说辞。
事实上，这简直是她见过的最丑的狐狸。
时姝清吐槽了一句后，眼中多出了一分警惕，寄生生物直接用狐狸的形态出现，是看到她之前和布偶猫的交流了吗？
“你看得到我在这个世界的情景？”时姝清问着。
“你猜。”
那就是看不到了。
“你在好奇我为什么用狐狸的样子？”
“狐狸的可爱和漂亮是公认的。”时姝清一边说一边吃，灰狐看着眼热，跳到时姝清旁边，扒拉了一块水果塞自己口中。
“一般般。”它评价着，狐狸脸上一副嫌弃的神情。
“口味变了。”时姝清说着，灰狐听到后，身形停顿了一瞬。
确实，它的口味，早在它做出交易的一瞬，就变了，从此它不再喜欢这些人类的美食，开始以生灵的情绪和记忆为食。
“那你别吃。”时姝清移走了果盘，放到了自己的另一侧。
她的直觉向来不错，既然没有发出预警，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在你小时候，我和你交换过一次记忆。”
时姝清面色不变。
“你不信？那个道士应该给你看过？”寄生生物观察着时姝清的脸色，看不出来她信了没有。
“我信不信，你不知道？”时姝清反问着。
“有段时间你的气息消失了，只有那两个世界，我去不了，也感受不了，她应该是把你带过去了，那个世界中也有一个我，不过是她记忆衍生出来的冒牌货，弱小又愚蠢，没有半点用处。”寄生生物看着时姝清。
“哦。”时姝清依旧表现的很冷淡，目光在自己的手或炼金台上面，不放在狐狸上。
“你不敢看我？”
“我怕看多了眼睛疼。”时姝清意有所指的说着，目光扫向寄生生物残缺丑陋的那条尾巴。
这条尾巴抖动的时候，时姝清甚至怀疑上面的毛会不会掉下来。
灰狐脸色沉了下去，一言不发的盯着时姝清，见时姝清没有任何反应，它呲了呲牙，用爪子揉了揉脸，表情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你不用尝试了，你们那个世界的人，早早就被你们的先祖断绝了炼金上的天赋，临晚镜也出自你们世界，她也不会，你用血，也没多大用。”
“断绝了？”时姝清发现这和她一开始的想法有些许不符。
“你不是猜到我的身份了吗，那群人在我走后，为了防止再出现第二个我，通过交易，彻底断绝了你们那片大世界中，生灵学会炼金术的可能性，只要学不会炼金术，自然也遇不到门了，不过，这些事情，是人类那边决定的，你们这些妖，估计没一个知道的。”灰狐讽刺的说着。
妖单体比人类强，活的也比人类久，但是各自为政，总是轻而易举的被人类耍的团团组，人类做出这种事关全体的决定，妖里面连一个都不知道。
一群蠢货。
“你当年用从其他妖手中换得的天材地宝，和门做交易，换成为九尾狐的机会，或许还献祭了一些活物，被道协那边的人发现，她们通过调查发现了炼金术和门的存在，或许还得知了你的计划，为了防止类似的人或妖出现，她们彻底断绝了学会炼金术这一条路？”时姝清觉得她差不多可以解释的通了。
“差不多，只是你漏掉了几点。”灰狐看向时姝清，眼中闪过几分贪婪。
“你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灰狐一脸阴郁。
“比如？”
“当年我的实验并不完美，被那群道士发现了，为了躲开她们，我找到了一处荒山，可就在我要享受我的成功时，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生狐狸跑了进来，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成果。”灰狐摸着自己那条残缺的尾巴，语气轻柔的说着，若是那只狐狸再一次出现在它的面前，它一定要把它制成活体武器，灵魂永世被禁锢在冰冷的钢块中。
“我的先祖？”时姝清第一反应那只狐狸是自己，想了想觉得不可能，换了一种猜测。
灰狐压着怒气点了点头。
那只该死的狐狸，连灵智都没开，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它为了躲避那些道士，改良了阵法，只要它不打开阵法，就连道协那位刚退位的，想进来也要废一番力气，缺点是没了对普通动植物的阻拦作用，所以那只野生狐狸才跑了进来。
它和门交易达成后，门会在指定位置用圣光照耀，通过照耀，它能得到九尾狐的血脉，在圣光开启的前一刻，那只狐狸跑了进来，跳到了它旁边，原本的成果，一分为二，一份给了它，一份给了野生狐狸。
千辛万苦却为它狐做了嫁衣。
那座荒山它到的时候就巡视过，没有任何动物或妖，也不知道那只狐狸哪里来的。
后来它过于愤怒，泄露了一丝气息，被周边的道士发现，野生狐狸得到九尾狐血脉后，开了灵智，实力也提升了，就在它快要吞掉这只狐狸的时候，周边的道士赶到了，它一向疏于修炼，被道士认出身份后，摧毁了肉身。
灰狐用阴冷的声音向时姝清描述着当年的情景。
听到这个，时姝清愣住了，片刻后，她消化了灰狐说的内容。
“我的先祖突然闯入，但是抢到的血脉，比你多？”时姝清怀疑的看着灰狐。
一只妖和一只灵智都没有开的狐狸，结果妖抢到的还没有野生狐狸多？
“随机的。”灰狐脸色平淡的说着。
它没有告诉时姝清，正常情况下，野生狐狸应该只能抢到微不足道的一点，或许可以开灵智，但是血脉？想都不用想，然而结果是，那只野生狐狸得到了几乎全部血脉，它抢到的少之又少，连身后那条残缺的尾巴，也是它后续通过炼金术，再依靠那一丝丝微弱的血脉，‘长’出来的。
一座被抛弃的荒山，在被它巡查完后，突然冒出了一只野生的狐狸，又恰好有一个实力不错的道士在附近游玩，天道对它何其不公！
它的师父，那个博学多才的狐妖，一生都在研究炼金术，想要提升血脉，最后找到了残缺的办法却没有实践，还在死前让它放下心中的执念，说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何其懦弱。
灰狐在师父死后，在师父探索出方法的基础上，一步步完善，最后总结出适合自己的道路。
时姝清看着灰狐脸色不断变化，默不作声。
“怎么不说话了？”灰狐回过神，看着时姝清。
“看你好像在回忆。”时姝清手伸到盘子里时，才发现水果已经吃完了，她又去冰箱的位置进了一些货。
“过的真滋润。”灰狐脸抽了抽。
“一般、一般。”
“你那先祖没有享受到血脉的好处，甚至都不知道她得到了九尾狐的血脉，到了你这一代，倒是享受到了。”灰狐说着。
时姝清想到了之前灰狐之前说她运气好。
“我的传承记忆中没有九尾狐。”
“那次得到的血脉并不全，血脉和传承记忆都是不全的，我的传承记忆中，倒是有九尾狐，她们好像一直想等你长出第九条尾巴？”
“继续。”时姝清吃着水果，顺便把单人沙发也搬过来了，坐在沙发上悠闲的看着灰狐。
“就像我只能有两条尾巴一样，你也只能有四条尾巴，我们当时得到的血脉就是不全的，永远也长不出九条尾巴。”
“嗯。”时姝清流露出一丝失望，她想过自己九条尾巴的样子，那时可以将临晚镜整个人都缠住。
“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长出九条尾巴，我的传承记忆里有。”灰狐发现了时姝清的失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比如？”
“我吃了你，我的血脉就全了，同样的，你吃了我，你的也全了。”灰狐诱哄的说道。
“你只有在炼金世界才能吃了我，所以你一直劝我去炼金世界。”
“我本体在那个世界。”
当年的交易还有一份材料，就是它自身的灵魂，所以道士销毁了它的肉身后，它的灵魂依旧被洗去了记忆，被门送到了另一边。
后来看到时姝清的记忆，它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最初的梦想。
“你不怕我吃了你吗？”
“狐狸，一直都是喜欢赌博的动物。”而且它不会输。
而且它已经不算人类世界的原住民了，它现在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虚无缥缈的气运这次影响不到它了。
狐狸啊，爱赌又自信，和灰狐一样，时姝清眼中，也不认为最后会是自己被吃掉。
“你的父母或许是语言到了现在的一幕，才把你送到了那个森林中，那里的阵法遮蔽了你的气息，但是你自己跑出来了。”
“对了，忘了说了，那个摧毁我肉身的道士，姓倒是和你的小女友一样。”灰狐变换了身形，变成了当年那个临姓道人的模样。
临姓道人对它下了许多术法，这才导致它寄生在临晚镜身上时，明明实力高于临晚镜，仍旧多被压制。
作者有话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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