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望再次来信,让祈泠单独带陆平到京郊交换,不允许跟任何人,否则他不会现身。
皇帝第一个不赞同,“太危险了,那逆子不知道会耍什么花招,你老实在宫里待着,让禁军去京郊抓人。”
“敌暗我明,儿臣必须得去。”祈泠很是坚定,豁然一笑,“损儿臣一人,平祸乱一贼,也不亏。”
皇帝紧拧着眉,“那逆子怎能与你相比?”
在他心里,唯有祈泠和祈宸是真正的孩子。
“父皇若不放心,可以派人悄悄跟着。”
皇帝沉吟一会,无奈答应。
回到东宫去接陆平,姬以期拦住她,“去哪?”
“京郊,换人。”祈泠把陆平抱起来。
陆平挣扎着踢她,“姨姨!姨姨!”
姬以期用手抚他背,“不怕,姨姨在。”
随后又问祈泠,“就你跟他?”
“当然有侍卫了。”
姬以期不信,“祈望会让你带侍卫?”
“他那个缺心眼,能想到什么。”祈泠不屑地撇嘴,“等着吧,他一回来就死定了。”
秋榆拿过来一个包袱,挂到陆平脖子上,姬以期抿唇,“要我跟你一起吗?”
“不用。”祈泠翻开包袱,“怎么带这么多吃的。”
包袱里全是果脯之类的零食。
姬以期给陆平整了整衣襟,“乖乖的,路上吃。”
“知道!”陆平应得响亮。
祈泠拍他脑袋,“小兔崽子就知道吃。”
“姨姨!”陆平立刻就挤出眼泪。
姬以期踮脚,揉揉陆平的脑袋,“多大的人了,天天欺负小孩子,真不知羞。”
“不知羞!”陆平也跟着嚷。
祈泠哼唧,“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着什么急。”
“路上小心。”姬以期收回手。
祈泠不冷不淡地嗯一声,秦嫣挨近,“殿下,要不婢子跟您一起去吧,保不齐三殿下有什么诡计,您一人应付不来。”
“你又不会武,去了也没用。”祈泠一口拒绝,秦嫣面露失落,祈泠又轻咳一声,“有这个心是好的,也不枉跟孤这么多年。”
姬以期面无表情地走了,秋榆追上去。
祈泠讪讪地抱着孩子,利索地越上马背。
姬国公领着越骑和屯骑二营的禁军,从宫门口把祈泠护送到城门口,皇帝另派了近百名皇家暗卫随她出城。
暗卫隐在不远处,祈泠一只手揽着陆平,慢吞吞地骑着骏马往京郊去。
陆平晃着小脚丫,伸着小手,时不时从包袱里摸东西,津津有味地吃着。
祈泠伸长胳膊,摸了一颗坚果。
“坏人!”陆平瞪她一眼。
祈泠又摸了一颗,陆平气呼呼地捂住包袱。
“拿着孤的东西,还不让吃。”祈泠冷哼,夹了夹马肚加快速度,“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赶紧把你送走。”
陆平嚷嚷,“才不是你的,这是姨姨给我的!”
“她的就是孤的。”祈泠趁他不备,手伸进包袱,又摸了一颗,“臭小子,就知道独吞。”
陆平委屈地抱紧包袱,不再给她下手的机会。
马蹄到约定的地方停下,祈泠环顾四周,在一棵树上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暗卫。
祈泠往后摆手做手势,暗卫停步。
祈泠继续往前,陆平还是没心没肺地吃东西,只是每打开包袱之前都会偷偷看祈泠一眼。
马蹄又走了十里路,前方出现人影。
祈泠定睛一看,正是祈望,他一个人站在那,身上还绑着绳子,面色平静地跟她对视。
陆平低头,喊道:“表叔!”
“平儿。”祈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往前走了几步,“平儿不怕,你马上就能回家。”
陆平呜呜地哭,“坏人一直欺负我!”
祈望目光转向祈泠,目露讥诮,“用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不怕世人耻笑。”
“好用就行。”祈泠耸肩,直接拎起贯日,冷声道,“奉旨诛杀逆贼祈望,还不束手就擒!”
祈望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祈泠弯弓勾弦搭箭,陆平却挣扎着要跳下去,不停地吵闹,甚至回头揪祈泠的头发。
箭矢射出,祈望躲开。
祈泠一只手摁住陆平的肩,“别吵!”
“你是坏人!”陆平伸手去夺她的弓。
祈泠用包袱缚住他,单手拎到一侧半空。
陆平甫一悬空,箭矢就破空而来,祈泠眼皮子都没动一下,直接把陆平拎回马上。
在她身后,重剑把箭矢砍断。
祈泠调转马头,“国公大人。”
“太子殿下。”陆国公面沉如水,直直盯着她怀里的陆平,“以一小儿做饵做防,殿下当真毒辣。”
祈泠笑,“无毒不丈夫。”
“怕是最毒妇人心!”陆国公咬牙切齿。
祈泠只当没听见,饶有兴趣地问道:“当众劫囚,国公知不知道你已经是谋逆反贼了?”
“只要拆穿你,我们就是矫正国本的功臣。”
祈泠抚掌,“国公真是大义,处处为江山社稷考虑,宁愿堵上全家姓名也要匡扶国本,孤佩服。”
陆国公握紧剑柄,猛地往前,重剑砍中马腿。
马儿嘶鸣,祈泠拎着陆平越下马背。
陆平吓得哇哇大哭,不停地喊祖父。
护卫递上剑,祈望甩掉绳子,和陆国公以及数名护卫一起围住祈泠。
祈泠面上淡淡的,一只手掐着陆平的脖子把他举到半空,“这小子一直说他祖父爹爹多么疼他,现下一看……并不怎么样啊。”
“放了平儿!”陆国公目眦欲裂。
祈泠悠然自得,“可以,先让祈望自尽。”
“我们商量的明明是交换!”
祈泠啧了一声,“孤变卦了,你能怎样?”
“你无耻!”祈望怒斥。
祈泠收紧手指,冷下脸,“给你十息,别以为孤舍不得杀他,舍不得的应是你们陆家!”
“祖父!”陆平哭闹。
祈泠轻笑,“十。”
“放了平儿!”
祈泠转向祈望,“九。”
祈望不得不握紧剑柄,剑尖转向自己。
“八。”
陆国公靠近,祈泠转回去,把陆平挂到自己胸口处,挑衅地看着他,“七。”
恨恨地看她,陆国公不得不后退。
祈泠偏头,“下不去手可以找人帮你,六。”
“你就是个畜生!”祈望双手握住剑柄。
祈泠很享受他的谩骂,“五。”
“四。”剑尖不断靠近祈望心口处。
祈泠眯了眯眼,“三。”
祈望闭上眼,陆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二。”
刹那间,祈望手腕翻转,长剑飞向祈泠。
“一。”
剑尖指着陆平心口,祈泠抬臂。
长剑落地,剑尖在祈泠小臂划出一长道血口。
踉跄了一下,祈泠弯腰拾起长剑。
陆国公瞅准机会,用刀背猛拍她后背,祈泠直接跪到地上,鲜血流到陆平身上。
又狠踹她一脚,陆国公再度举剑。
祈泠翻身,陆平暴露。
陆国公生生把剑停到半空,祈泠低笑着横剑,“国公大人,孤那三弟方才可是完全不顾小公子的安危。”
祈望怒声,“若不是你把他带到这来,他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你如今还想倒打一耙挑拨离间!”
“若你自裁,他也不会有危险。”祈泠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今个小公子是注定要折在这了。”
陆国公阴沉着脸,华履踏上她的腿。
剑尖往里,陆平哭得更大声了。
陆国公怒吼,“有本事你放开他!”
“孤没本事。”祈泠瞥了眼围上来的护卫和虎视眈眈的祈望,“放开他,孤就要死了。”
陆国公紧咬着牙,祈泠一手横剑,一手点了陆平左肩的穴道,随后一个用力,陆平左臂骨折。
“平儿!”
陆平被点了穴道,无知无觉地在哭,在察觉到自己左臂没有知觉后,哭得更惨了。
“以为孤不敢动他?当孤是什么善人吗?”祈泠嗤声,仰躺在地上紧紧扣住陆平的手臂,“下一次,就是右臂,再下一次,孤砍了他的腿。”
陆国公浑身发抖,“毒妇!”
“你们刺杀孤之时,怎么不觉得自己毒呢?你们偷粮草之时,怎么不觉得自己毒呢?”祈泠大笑,目露讥诮,“怨就怨你家三小姐,还有孤贪得无厌的三弟。”
祈望掌心渗血,“分明是你自己,欺君罔上!”
“欺君?”祈泠笑得更大声了,“三弟啊三弟,孤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傻。”
祈望面色剧变,“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个傻子,以为父皇会给你主持公道,但其实,从来就没有公道。”
祈望愣在原地,“从来就……没有公道?”
“醒醒吧,三弟,我们都只是棋子。”祈泠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
脸色慢慢扭曲,祈望拔出身旁护卫的剑,快走几步直直砍向她,祈泠闭上眼睛。
鲜血滴到脸上,耳边是陆平的哭声。
两把剑被同时握住,陆国公半撑着,一手握着剑尖用剑柄把祈望捣开,一手握住身下横在孙子脖颈前的剑身,慢慢把它挪开。
祈泠睁眼,握着剑柄和他对抗。
陆平蜷在两人中间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
祈望又抽了一把剑,握住剑柄从陆国公背上往下狠狠插进去,鲜血喷溅。
陆国公怒目圆睁,困着他孙子的剑尖移开,他最后看了一眼孙子,双臂牢牢撑在地上。
祈泠双手放在他身下,拼命阻拦往下的剑身。
“兔崽子,快滚!”
陆平手脚发凉,只是麻木地听从她爬出去。
陆国公轰然倒下,祈泠被压得不能动弹。
长剑贯穿,祈望面色狰狞地扭动剑身。
咻!箭矢穿刺破空而来。
祈望牢牢握着剑柄,伏到陆国公身上。
领头的护卫抱起陆平,直接撤退。
祈泠意识模糊,眼前又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是这回,白幕上多了个人,是她的太子妃。
“祈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