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玄镜GL>第29章

  “腻玉圆搓素颈,藕丝嫩、新织仙裳。”(引①)

  这幅美人图可谓沙漠一俯瞰奇观,便也是风零之所以要飞翔找寻之地。太阳帝国曾繁盛时,日日夜夜有门徒络绎不绝的神殿。自从所有神像离奇消失,神殿就被太阳帝国最后一任女王怒而烧毁。大火弥漫天际,横尸遍野,映红所有门徒眼睛。参天的神像毫无征兆倒塌,神像一躺,地动山摇,沙漠中蓦然出现两丈宽大裂缝,掩藏了神殿踪迹,吞噬了无数信徒。往后,沙漠中没有了神殿,太阳帝国日落西山。

  “这便是神女像吗?”鸦棠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位沉眠的仙女。

  “嗯。”风零悬在半空,神像崩塌,神女不忍直视人间惨象,故而合眸。而神女的眼睛,便是封锁人间炼狱的大阵,也是那条吞噬了隐身神力碎片的守护蛇潜藏之地。找准了神女之眼,她从裙摆撕下一块帛锦,她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那帛锦已经从天下扬扬飘下,变成了一块旗帜,插在了神女之眼处。

  鸦棠安静看着风零使用玄通,心中暗自惊讶。这便是刚刚融合的“变形”碎片能力吗?拥有玄镜的“变形”之力,犹如拥有神的幻化之力,这世间万事万物,还不任凭双手的创造?

  从天上看,清晰巨大的美人图,一落到地面就消失无踪,神像的身体好像幻化成沟壑,山丘。难怪几百年来,无人寻得神殿之所。以卡洛的科技水平,除非他们能够造出飞翔的工具,否则,神殿的秘密会一直封存在无人沙漠中。

  巴掌大的布料,此时化为的旗帜在沙漠中迎风招展,格外明显。风零和鸦棠落地后走得近了,才发现这旗帜高达十多米,连旗杆的腰身也好似大风车一般,得三四个人合围那么粗。

  走到了神像之眼,风零蹲下身子,她将双手放在鸦棠的肩上:“抱紧我。”

  鸦棠忙紧紧搂住风零的脖子,风零抱住小孩的身体,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她再次出声:“鸦棠,认真看着我的眼睛,不要动!”鸦棠能够感觉到风零话中的严肃和认真,她睁大了眼睛,照着风零的话做。

  整片浩瀚的沙漠中,她的眼睛里一下子只剩下了风零。风零的脸很美,但她抱着鸦棠从云上城来到沙漠上空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如谪仙一般清灵的面容,瞬间让天地增辉声色。

  鸦棠看得痴了,眼中的风零嘴巴微动,细碎地在念叨着什么,忽而一阵狂风起,吹得鸦棠差点睁不开眼睛。

  耳畔传来风零在风中撕扯的声音:“不要闭眼,看我!”

  快合上的眼帘,又强撑着打开。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松开我的手,知道吗?”风零的声音在鸦棠耳边盘旋,印刻在脑海中。

  鸦棠睁大双眼,认真点点头。

  在她的眼中,风零头顶原本蔚蓝的天空,在一阵大风吹过以后变成了昏沉的紫红色,紧接着,跟刚来卡洛中很像的眩晕感席卷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鸦棠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茫然睁着眼睛,双手死死抓住了眼前之人。

  天昏地暗,她的眼睛陷于一片黑暗,又忽闪忽现光芒,慢慢地,远处如萤火点点的绿色微光在黑暗中越来越密集,鸦棠能感觉到风零的呼吸,借着微光甚至看得清就在眼前的被放大的模糊轮廓。

  一双温热的手把她放在了地面上,半明半亮间,她感受到了炙热的温度,还有远处“撕拉撕拉”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吃薯片,又像鞋子踩过草丛的声音,更像温暖的炉火中,火焰席卷木柴的响声。

  清冷干净的声音在头顶的位置传来,带着安抚意味:“你做得很好,现在可以眨眼睛了。”

  鸦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的眼角被刺激得流下了两行泪水。

  “牵着我的手。”顺滑的肌肤从上方递过来,鸦棠的小手摸上了风零的指尖,然后牢牢地抓紧了。

  鸦棠能感觉到自己被揉了一把脑袋上的头发,温柔的手掌驱散了她内心的不安。风零好像能够读懂鸦棠的慌张:“别害怕,这里是神殿的地下。玄镜自然会指引我拿到碎片,我会保护你的。”

  柔软的小手不再颤抖,黑暗中风零勾起了嘴唇,她自觉自己是一位勇敢又有担当的家长。

  细碎的脚步跟随着萤火的微光,在黑暗中走了许久。鸦棠安静跟着风零的脚步,努力提着腹中的一口气,不给风零添麻烦。

  当她平静心神以后,想到了能够“夜视”的秘密,鸦棠就闭上眼睛,学着前几次在内心中的祈祷和呼喊。等再次睁开眼睛,鸦棠看到了一个长长的洞穴,她抬头看风零,只见风零在黑暗中眼神坚定,想来风零应该能够正常看得到所有的景象。

  但她为什么也能看到呢?鸦棠现在还不想告诉风零,她总觉得告诉风零后会有不好的结果。

  毕竟,小孩子的直觉可是很准的。

  不管为什么她身上会发生这些奇怪的变化,总之,变化对她是有好处的。鸦棠很快收回看风零的眼神,她目视前方,跟着风零的指引走,继续装作看不见路的样子。

  她们穿过洞穴,几只萤火微光扑棱着也一起从洞穴中飞出。鸦棠看清了那些萤火,竟是一只只绿毛蝙蝠。

  再想到洞穴里密集的荧光,之前觉得梦幻美丽,现在恶寒抖了抖肩膀。

  出了洞穴,眼前的视线变得明亮宽阔起来,鸦棠不用再装作看不见了。她惊呼出声,在她的左手边,缭绕着升起的白雾,白雾下面她探头看了一眼,幸亏风零拉住她,差点没掉进岩浆里面去。

  她们此时行走在一片岩浆的边上,确切地说,是一片岩浆海的边上。围绕着岩浆,有一圈狭窄的甬道,每一个甬道边上都有许多洞穴口,她们应该就是从其中的一个洞穴里走出来的。这些甬道,宽则够三人勉强通过,窄则要一人仔细攀附着峭壁行走,才不至于掉下悬崖。

  而在云雾缭绕的岩浆之上,从四周包裹的窄道上呈“十字形”在云海之上架起了两架吊桥,吊桥四周栓的是铁链,看起来摇摇晃晃。两个吊桥中央有一根巨大的烧的赤红的铜柱,那铜柱上雕刻着盘旋巨蟒,张着大口,锋利的毒牙竖起,像要把擅自闯入者一口吞没。

  而那巨蟒竖起的双瞳闪着精光,如同两个明亮的灯球照亮了这片空间。

  风零环视了一圈地形,谨慎地把鸦棠往后拉,让她站在刚出来的洞穴口边。

  “里面的路实在不好走,你在这儿等着我,我把碎片取来就走。”风零低声吩咐完,扔下鸦棠,迈开步子就要往前行。

  鸦棠拽住了她的裙摆,不知道为什么,鸦棠看到盘旋在铜柱上的巨蟒就心神慌乱。不安充斥着她的整个身体,自从走出洞穴到了这里,她老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理智告诉她,有玄镜的保护,风零肯定会没事,但是感性又在拉扯,毕竟风零刚得到玄镜,在她没有完全掌握神力的时候,发生任何事情都太可能了。

  石碑上记载:天选者方能得到玄镜。但对天选者做了注解:“天降大任于神选者,必锻其筋骨,炼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改自引②)

  风零自江南一行就畅通无阻,乃至风零忽然又穿越到异界受伤回家才引起她的注意。鸦棠可不认为那是意外,天帝的嘉奖,你得有力量拿得起才行。

  “嗯?”风零奇怪回头,她从不认为鸦棠是一个胆小的孩子。

  鸦棠想阻止风零前行的脚步,但是在风零回眸那一刻,她忽然又放下心神。没有锻炼,亦不会有后来的风零。算了,天选之女,天帝总不会让自己的神女丧命于此。她呼出一口气,又微笑提醒风零:“这里不能飞行吗?”

  风零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并没有告诉鸦棠能不能飞。

  望着风零逐渐远去的身影,鸦棠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尽力稳住心神,眼看着风零踏上了吊桥,风零的手拽上了铁链。

  忽然,“噼啪”的声音越来越近,鸦棠还未反应过来,她就被一股热流席卷。

  紧接着,她看到了她这一生都难忘的场景:从对面视野里能看到的四面八方,每一个洞穴口都被通红的火烧得发亮。她一回眸,一条席卷燃烧着火的岩浆正快速向她奔涌而来。就在岩浆马上到达她脚边的时候,风零的嘶吼传到她的耳边:“飞!鸦棠,飞!”

  鸦棠下意识展开双臂,她跳下了悬崖。

  小小的身体急速下坠,从各个洞穴口奔腾而出的岩浆顺着崖边飞悬而下。鸦棠忽然想起自己根本不会飞,她会飞,是因为有风零牵着她。风零在自己飞翔的时候,把神力借给了鸦棠。

  鸦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在哪儿了。

  按照石碑记载,风零一路“过关斩将”,也要很多年后才到这里,说明神女的力量跟这个世界目前是不对等的。天神的确不会让自己的神女轻易丧命,但对于她这个闯入者,未必会怜悯。

  深渊好像无底洞,在悬崖边上看到的岩浆海就在自己下面。可是下坠的途中,鸦棠才发现岩浆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

  就在她心如死灰,迸发出求生本能,想要如同上一次被女王杀死前的时间回溯时,一个俯冲而下的身影抱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引①:原文,引自宋代苏轼的《满庭芳·香叆雕盘》。

  引②:改编自原文: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