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祖传一个亿(GL)>第292章

  事后绪以灼数次想起当时所做的决定,都对自己充满了怀疑。将鲲鹏交付给陈九思,不管怎么想都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绪以灼只能归结于是因为其他御兽门弟子太不像话了,才让其中唯一一个正常人陈九思显得无比靠谱,让她头脑一发昏就将如此重要的事告诉了她。

  说出口的话不好收回,绪以灼只能将希望暂且寄托在陈九思身上。

  几日后她离开御兽门,在附近的村子暂时住了下来。她倒也不需要定时上山去找陈九思,反正陈九思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村里做好事,这时候恰好能问询一下进度。

  即便前人已然打好基础,后人想要再创一门法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绪以灼并不心急,早就准备好了在这儿待上十年几十年的准备。不知不觉就是几个寒暑过去,让绪以灼对御兽门的无语更上一层的是,她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也没有隐藏过自己的踪迹,御兽门的弟子愣是不知道她还在这儿。

  对自己宗门周边的情况都一无所知,要不是因为现今修真界已被数百年前的帝襄杀得十分太平,凰宜妖王这会儿还在沉睡中,苏醒后也一门心思放在怜姑娘身上懒得搭理他们,御兽门都能灭个几十次了。

  绪以灼并非一直待在村子里,御兽门的藏书还没做到尽善尽美,当陈九思需要一些她无法取得的资料时,绪以灼就会外出替她寻来。最远的时候,她甚至一直寻到了涂云洲去。

  那一次绪以灼离开了很久,走过了许多地方。

  她尽量不让自己留下任何痕迹,但她不可能一直避着人走,行走在人群中时,难免会听到一些修真界时下为人称道的事。

  他们说世外楼楼主终于收了一位亲传弟子,此弟子天赋卓绝,不仅有着变异的极品单灵根,其修行之刻苦也罕有人能与其相较,是不世出的天才。

  宣鹤散人与在她之前的历代楼主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她是在暮年之时入的世外楼,并且直接继承了楼主之位,在之前已经做了近千年的散修。进入世外楼后她也很少居于孤川,继续过着先前闲云野鹤的日子,在西大陆各处游历。君虞这一她唯一的亲传弟子自然要跟随左右,是以她小小年纪,就在修真界大放异彩。

  君虞的名字,甚至在短短一段时间内传到了涂云洲去,也传到了御兽门里。

  绪以灼归时是一个下着细雪的冬夜,雪花落在白狐斗篷上久久未化,直接融为一体。绪以灼来到点了一盏孤灯的门外,敲了两下门后,直接推开未锁的房门。

  她脱下斗篷抖了抖,抖落一地霜雪。

  陈九思正坐在炭盆边取暖,看见绪以灼进门,跑去小厨房为她端来一杯红糖姜茶。绪以灼身上虽带寒意,不过有修为护体并不感觉冷,但她还是接了过来,小口小口慢饮着。

  她一手把着茶盏,一手在空间法器上一抹,将一卷刻录好的玉简放在陈九思面前。

  “这就是《新辞异语》?”陈九思小心翼翼将它捧起,“可是在涂云洲找到的?我还以为聊道友一去要好些日子不见。”

  “母本就在你所说的涂云洲罗悟城的那间书肆里,我让老板另外刻录了一份。”此书不可不带到,绪以灼又不想因为她《新辞异语》的原本出现在其他地方,复刻自然成了唯一的选择,“我走时还是春日,一去九个月,已是好些时日了。”

  陈九思道:“涂云洲可不是寻常人不到一载就能走个来回的。”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知晓绪以灼修为远比表现出来的要高。

  绪以灼心道,你说的那家书肆,我可不是第一次去了。

  不过这个时候《连理录》还不在那里,它会在未来的某个日子兜兜转转,最后流入琅嬛书坊中。

  陈九思没有急着翻看绪以灼为她找来的书,而是又跑去厨房热了些小菜端上来。绪以灼也不推拒,她来回为了节省点时间,已经好几日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绪以灼随口问道:“鲲鹏呢?”

  “在这儿呢。”陈九思指了指角落,绪以灼才知道她原先拿来装水的大缸里头现在游着一条鲲鹏。

  陈九思平时主要还是住在御兽门内,作为一个穷修士,她在村里没有另外购置住处,若是下山住的都是绪以灼家,绪以灼直接将钥匙给了她一把。绪以灼在时她来得不多,绪以灼走了就会自觉下山看家。

  “那个竹篓法器方便倒是方便,不过鲲鹏不喜欢太小的地方,扔湖里我又怕它一下子就游没影了,还是放在水缸里好。”陈九思道,“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又找到一些有关鲲鹏的记载,鲲鹏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为了避免来自天地法则的伤害。照理来说它们是只能生存于虚无之中的生物,若以原本的身躯进入明虚域就会被此间法则重创,如不能及时回到虚无之中,不日就会被天道抹杀。唯一避祸的办法就是缩小身躯,且不能动用任何原本的能力。”

  绪以灼又看了水缸一眼:“也就是说它现在是没法自己逃掉的。”

  “对。”陈九思点了点头,停顿好一会儿后继续道,“鲲鹏此身任何一处对修士而言都是宝藏,且不说那个食下鲲鹏血肉可修为大增的传言是真是假,所有与空间有关的法器中都融入了鲲鹏鳞这件事,是验证过无数次的。古时候就有修士想方设法自虚无中抓来一条鲲鹏,为了不让它缩小成鲤鱼形,还用上了一种被称为镇压石的法器……”

  “镇压石。”绪以灼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陈九思接着说道:“未能缩小身形的鲲鹏无法在此间生存,没过多少时日就被天道抹杀。等它死后,那个修士开始试着扒鳞取血,但取鳞不久那个修士就全身溃烂、经脉尽断而死,也是这个时候世人才知鲲鹏鳞若非鲲鹏主动献出,无论多强大的修士都会受其诅咒而死。目睹此事的修士不敢再动鲲鹏身体,据说将它的尸身连带镇压石一齐封存在了极深的地下,只不过究竟在哪儿那就不得而知了。”

  陈九思说完以后,才听见不知响了多久的水声。

  “哎?”陈九思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装有鲲鹏的水缸边被甩了一地的水,“怎么突然闹腾起来了?”

  绪以灼道:“我们虽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它应该是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的。”

  镇压石是何物,绪以灼心中已然可以确定下来,连着两回都被鲲鹏攻击的原因此刻也终于明了。

  陈九思的进展目前只有这些,说完后她没有再提鲲鹏,而是一边吃饭一边和绪以灼聊起近些时候修真界发生的大事来。

  绪以灼也是这时在她口中听到了君虞的名字。

  “这事儿都传到御兽门来了啊。”绪以灼不由感慨,连御兽门这些成日混吃等死与修真界脱节的修士都能知晓,那君虞的名字在仙门地界只怕是人尽皆知了。

  鉴于绪以灼早知御兽门门人都是什么货色,陈九思也不客气地如实说道:“师兄师姐们提起这位君少楼主时都极为不屑,认为她能在十岁出头的年纪突破金丹,不过是占了极品单灵根的便宜,加之走了大运被宣鹤散人收入门下。”

  这些人口中说出这些话,倒是不值得稀奇。

  绪以灼淡淡道:“极品单灵根者世间还有几人,可未有一位在年少时能与君虞相较。”

  只不过他们是不可能承认君虞有此成就是因为她远超常人刻苦的,只会将一切归结为是她运气好,然后继续麻痹自己,他们一事无成只是因为亲妈没给他们生一副好根骨。

  对于同门的言论,陈九思显然极为不齿。

  “陈道友为什么会选择留在御兽门?”绪以灼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在她心中徘徊许久的问题,“陈道友虽因天资所限,在修道一路上难以走得长远,但道友心性与悟性皆为上等,若是离开御兽门另投他处,绝不会止于此步。”

  不过九月未见,陈九思脸上就已经呈现出老态。这变化极其细微,不过是眼角添了一道细纹,放在凡人身上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但放在修士身上,便显出了一些不好的征兆来。

  陈九思的修为已然停滞原地太久,她根骨本就不好,又被御兽门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宗门拖累,不仅现在还没有从练气突破到筑基,甚至隐隐有了会在练气期停留一辈子的趋势。

  练气期修士的寿命,与凡人相较多不了几年。

  毕竟一直在麻烦陈九思帮自己做事,绪以灼提过好几次帮陈九思修炼,但陈九思每一回都拒绝了,只让绪以灼有空的时候多帮她带一些感兴趣的典籍就好,也没有说过其中缘由。

  直到今夜,陈九思给绪以灼煮了红糖姜茶,自己却是温了一壶酒。她慢慢啜饮着,脸上因酒意浮出两团薄红,那些藏在心底的原因也终于冒了一个头。

  “聊道友有所不知,我当初执意拜入御兽门门下,不是向往长生之道,只不过……”陈九思笑了笑,大概自己也觉得她的理由是在稀奇,“只不过是为了我的那只猫儿。”

  “猫儿?”绪以灼不可思议。

  “是,与我相依为命的一只猫儿。”陈九思缓缓道来,“在下家中原是一户富农,虽也免不了要在田地间操劳,但日子比寻常百姓要好上太多。我从没向往过修士飞天遁地的神通,只消继承祖辈传下来的田产,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好。”

  陈九思垂了垂眼眸,很是无奈地笑了笑。

  “可是几年大旱,地里颗粒无收。一家人总不能把生计全寄托在老天爷开恩上,我爹就想着到最近的城里去讨个活计。说是去最近的城里,那最近以我们所在的位置来说也已经很远……就是在这段路上,拉板车的老马受了惊,将我爹甩了出去。板车上待着的不止我爹一人,其他人顶多擦破了皮,我爹却恰好一脑门磕在石头上,死了。”

  “一个月后我爹的尸身被送了回来,那时候烂都烂透了。我闻到味道,连看都没敢看上一眼,娘亲却扑上去抱着他哭了一宿……她本就因为连年旱灾心力交瘁,我爹走后她一时想不开,上吊自尽了。”

  陈九思怅然道:“明明也没有谁被逼到绝路,可偏偏突然间就这么死了。”

  “我没守住家里的地,大部分地产都被那些狼狗一样的亲戚抢了去,自己只保下一片薄田。那段日子该是很难熬的,但我好端端撑了下来,现在回想,也想不出遇见过什么难事了。我没觉得自己从此无依无靠,十来岁时捡着的猫儿还在呢,我到底是还有一个亲人在世的。”

  “我没打算成亲,那些平时不闻不问,出事后跑来落进下石的亲戚我也从未把他们当做亲人,只想和我的猫相依为命过一辈子,但猫又哪能像人一样活那么久呢?它老得很快,后来又生了一场大病,眼看着就要死了。我从路过的行商那里听说几座山外有一个叫御兽门的仙门,是专门和动物打交道的。我想着他们有可能能救我的猫,便扔下爹娘留下的房子和那片田,带着猫儿特地赶来了这里,求了很久,才终于求得他们让我入门。”

  绪以灼轻声道:“你的猫,我还没有见过。”

  “在我入门的第三年去世了。”陈九思说道,语气倒也不显低落,“御兽门的功法主要还是针对妖兽的,对于这些未开灵智没有灵力的普通动物,也就了解它们的习性,勉强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话。我不后悔当年拜入御兽门下,虽然他们确实没教我什么东西,几乎全是我在藏书阁自学的,但如果当初我没来这里,我的猫儿挺不过那一年,直到它走到那一刻,我也不会知道它每天喵喵叫是想要和我说些什么。”

  “它说了什么?”绪以灼好奇道。

  “其实像小猫这样的动物,它们是没法像人这样复杂思考的啦,说的话表达的也都是很简单的意思。”陈九思的声音里没有悲伤,她笑道,“我家猫儿说话就像小孩子一样,在知道它和我待在一起过得很开心后,我总算是能安下心来。”

  “我总是很担心它和我待在一起是在吃苦,当初我是和几个女伴一起捡到的一窝小猫,一眼我就将它挑走了。家里败落后,我老是想它跟着别人会不会更好,好在我能听到它亲口说,我将它照顾得很好……虽然只又过了三年,但人间得以相伴几载,就已是此生大幸。”

  陈九思倒了倒酒壶,发现已经一滴都没有了,随手一扔后道:“我呀,是真的没打算修炼到什么程度,一开始这就不是我来御兽门的目的啊。修炼对于我来说,远没有听懂这些相伴左右的生灵在说什么有意思。我知道聊道友一直怕耽误了我,想要帮我修炼,但有机会听懂鲲鹏这样传说中的生物在说什么,对我来说就是值当的报酬了。”

  绪以灼听着陈九思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说她利用御兽门的藏书阁学了多少,说她们身边常见的动物每天都在讲着什么话。最后陈九思不胜酒力,在某次脑袋点到桌面的时候直接醉死过去,绪以灼将她带到了卧房里安顿下。

  滴酒未沾的绪以灼自是十分清醒。

  她路过水缸执起水瓢,顺手将鲲鹏捞了出来,带着它坐到门槛上。房门被她开了半晌,借着灯光能看到屋外一片雪色。

  绪以灼静静看了落雪半晌,忽地从空间法器里取出那块在褚苍山脉内的那片水潭,鲲鹏尸体之上取到的石碑。

  鲲鹏顿时紧张得尾巴都摆了。

  “果然,这就是镇压石吧。”绪以灼道。

  鲲鹏正因不知绪以灼这个时候拿出镇压石是要干什么而满心不安,随即便见绪以灼骤然爆发的灵力将镇压石震成了碎末。

  “硬度倒是不怎么样。”绪以灼说道。

  一地粉末,很快就被落雪掩埋。

  鲲鹏与雪色一般无二的眼眸抬起奇怪地看着她。

  绪以灼没有再说什么,将鲲鹏送回水缸里后,回到自己的那间卧房歇下。第二日一早,酒醒后的陈九思就接走鲲鹏带回了御兽门,绪以灼带回的典籍正好能解开她先前的许多疑惑,陈九思忙着回到御兽门的藏书阁让这些典籍互相佐证。

  自那夜后,绪以灼再见到鲲鹏,鲲鹏显而易见乖巧了很多,不再老是把水甩到她身上了。每次绪以灼到来它都会悄悄钻出水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绪以灼。

  绪以灼平心静气地又等待了十载。

  终于在十年后某一天,她正沿着田垄慢慢散步,看头顶群星一颗一颗陆续冒出,前方背着装有鲲鹏的竹篓的陈九思忽然披着满肩暮色奔来。

  “聊道友!”不等跑到跟前,在看见绪以灼身影的那一刻,陈九思就忍不住高喊道,“我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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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万字!

  天呐这是我写过最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