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祖传一个亿(GL)>第239章

  灼灼烈日晒得草叶脱了水,风过枯叶一片噪响。

  绪以灼同长生对视着,两人姿态都很放松,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意味。

  静默半晌,长生先开了口:“你怎么能确定这里就是我的故乡?”

  长生一展颜笑容愈加灿烂,不像程芷萱被规训着长大,性格温顺,眉眼间自带苦相,用着程芷萱脸的长生一眼就能瞧出她和程芷萱的不同来。长生很爱笑,笑容显出一种残忍的天真。

  “我确实确定不了。”

  绪以灼如实道。

  长生此人的来历早不可考,她是一个琢磨不透的谜题,世间几乎没有留下她的痕迹,她保守着不会被外人知晓的秘密。

  “但即便这里不是你出生的地方,它也一定对你意义非凡。”

  不然以长生的阅历,以她行经过的范围之广,没有必要选择东大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作为喜乐镇的模板。

  “不止是我来这里找到了你,也是你来这里找到了我。”绪以灼道,“想来我死劫已过,上次的话,你可以继续说了。”

  自云宫醒来没多久,绪以灼就在计划寻找清禧镇的事。重来东大陆是必不可少的,她想要弄清君虞的过去,稍稍解开心里的疙瘩,也需要再见帝襄,听她亲口述说她的计划,这两个目的她基本摆在了明面上,登上前往东大陆的船之前禹先生就没少为之行做准备。唯有寻找清禧镇一事她没有告知任何人,也不知道此事会不会有结果。

  好在她没有打算错。

  “清禧镇……确实是于我而言很重要的地方。”长生微微仰起脸,目光越过绪以灼的头顶,看向她身后盛夏碧蓝如洗的天。

  苍穹下沧海桑田几度变换,曾经繁华的城镇化作一片荒野,只有天空还和过去的一模一样。

  故地重游,长生没有将思绪沉溺在往事之中,或多或少有点触动,但情绪很快又沉寂下来。她早就已经过了频频追忆往昔的时候。

  她抬起手挡在面前,透过指缝去看太阳,实际上这种行为完全是多此一举,她就是直视太阳也不会有事,而普通人看上一眼便觉得眼睛好似要被灼伤。

  “我曾经以为我会在这里呆很久,所以假装自己和身边人一样。在她们抱怨今年夏天又比往年热的时候,我会和她们一起躲在凉阴里打扇。凡人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生病,我也会在淋雨后假装受了风寒。总之身边的人怎么样,我就装作什么样。我第一次想要融入一个地方,不想要被抛下。”长生放下手,垂下眼帘。

  “我想要留在这里,所以我要度过死劫,可是为了度过死劫,却让自己被永远留在过去。”

  长生的话,绪以灼不是很听得懂:“死劫?”

  “可不是像绪道友你这样的死劫。”长生道,“这世间绝大多数的人都会经历死劫,或者说,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可能指向一个死亡的结果。人总是要走路的,大多数人此生都摔倒过,有的人可能摔倒时磕在门槛上,扭断了脖子,于他而言这便是应了死劫。只是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个死劫应验的可能太低了,没有人会特意重视它。”

  “人也可能在任意一个时间死去,每一时每一刻都有死劫存在。但大多数时间死劫应验的几率都太小了,而有的时候死劫应验的几率很大,大到能被祝师测算到,能被强大的修士预感到。”

  “过去有一段时间,于绪道友而言就是死劫很有可能应验的时候,不过你已经成功度过了,目前可以说又安全了下来——许多修士也是这样。只说修士,他们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也通常要面临比凡人更严酷的死劫。有一些东西冥冥之中在衡量着,收获就要给予,赊欠就得偿还。”

  长生含笑道:“绪道友猜一猜,我是几岁突破大乘期的?”

  不同修士突破大乘期的时间,上限与下限差距极大。

  长生都这么问了,那数字一定很小,绪以灼猜了个保守的:“五十?”

  这个年龄已经足以把古往今来包括君虞帝襄在内的修士按着打。

  长生摇了摇头:“是十五哦。”

  绪以灼先是迷茫了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有一会儿后才开始震惊。

  十五岁,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此骇人听闻的水平,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啊?

  绪以灼下意识就把心里想的话问了出来。

  “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我是很久以前的人了,我又基本没用本名,你们没听说过我很正常。”

  也是,长生这个名字听着是不怎么像本名。

  “第二个原因……约摸是因为我死得太早了,所以世间才没有什么关于我的记录吧。”长生撇了撇嘴。

  绪以灼:“倒也说得过去……等等,你死了?”

  虽然长生来见她的明显不是本体,但不管怎么看她这状态也不像死了吧?

  “我也说不太清楚,我现在这样是算死了还是活着。”长生道,“我出生时便怀有金丹,不出几日碎丹成婴,且都没有遭遇天劫。突破化神和大乘的时候倒是遇到雷劫了,但是我的雷劫数目只有一般修士的一半,可以说我修炼时从没吃过苦头,一路顺风顺水。”

  长生话锋一转:“但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的师尊是我的姑姑,她是当时最强大的修士,也是最强大的祝师。在我出生那日,她就算到我命中有一道无法度过的死劫,直到我十七那年师尊被魔修暗算陨落,她也没有算出破解死劫之法。”长生顿了顿,道,“我的死劫,在我二十一岁九个月又七日的那一天。”

  绪以灼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天数。

  “程芷萱……也是死在这日。”绪以灼问,“程芷萱同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这还真不好说。”长生嗤笑一声,“算是我的转世吧。但我一个连死着活着都说不准的人,居然有了转世。”

  “程芷萱不是我的第一个转世,我能感受到这些转世的存在,也不发现不管他们是男是女,是修士是凡人,出生富贵还是贫贱,都会在同一个时间死去。起初我还想试着改变一下他们的命运,但就算我把人护得再好,他们也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死去。”

  “后来我就放弃了,虽然还是会去见一下自己的转世,但我不再企图阻止他们的死劫应验。”

  然而长生的做法,并不是发觉自己无能为力后就佛了。

  而是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宿命后直接变态了。

  听到长生说的这些话,再想起程芷萱的死状,绪以灼愈发觉得一言难尽。

  “其实这样的死劫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身上,死劫是我要为我的天赋付出的代价,但他们并没有这样的天赋,他们所收获的与他们要遭遇的死劫完全不对等。我想了想,约摸是因为我的原因吧,毕竟我用了那样的方式度过了死劫——天道是不会让我钻空子的。”长生笑道,“绪道友再猜一猜,我最后是怎么度过死劫的?”

  绪以灼直截了当道:“猜不出。”

  长生不过故意卖个关子,也没打算真叫绪以灼猜。只见她怀中琵琶忽然变换模样,长生说道:“想必绪道友现在很想知道它的下落吧?”

  琵琶化作一面圆镜。

  绪以灼瞳孔微缩,往世镜!

  她没有见过往世镜的模样,作为黄泉镜碎片中最神秘的一枚,往世镜的模样也从未有过任何记载,但或许是因为她接触过太多黄泉镜的碎片,已经同它们有了联系,绪以灼在看到长生手中圆镜的第一眼,就能感觉到这就是往世镜!

  绪以灼深吸一口气,抚平被往世镜突然现身扰乱的心绪:“你在这里将它拿出来,想来就是要用它作为我杀你的报酬?”

  长生上一回说出这种闻所未闻的要求时,绪以灼心里就清楚想要长生死绝对不简单,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法做到。

  绪以灼不是很想和这个问题一看就很大的人扯上联系,但长生都把往世镜拿了出来,她不掺和也不行了。

  长生道:“我没法把往世镜直接给你,我只能告诉你它的下落。”

  绪以灼皱了皱眉。

  往世镜的下落不就是在它手上吗?

  “这不算是往世镜……至少,不算是完全的往世镜。”长生抛了抛镜子,又将它变回琵琶,“师尊死后,我继续寻找度过死劫的方法,走遍西大陆未果后我又来到了东大陆,在清禧镇落脚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往世镜流到了我的手上。我在里面看到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我看到我登上登墟之船,去往未来,跳过了死劫那一日……这就是我度过死劫的办法。”

  绪以灼眼皮一跳,在听到登墟之船四个字时,她心里就有了不安的感觉。

  通过登墟之船跳过死劫那一日……这样真的能成功度过吗?

  长生从她的表情一下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语气淡淡:“可以说度过了,也可以说没度过。”

  “我此生被分为了两截,以被我跳过的那一日为界限。界限前的那半截在死劫之日死去了,投入轮回。那属于‘我’的半截生生世世都无法完整,他们注定无法活过二十一岁九个月又七日的那一天。而后半截,则以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存在于世间。”长生抬手抚了抚侧脸,“你现在所见的,确实是我制造的傀儡。但我不是像某些人那样,出于保护本体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用傀儡行动,而是因为我的本体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消失了。”

  “世间万物的寿命都是有限的,可我现在,说活不算活着,说死可也死不了。我的本体已崩溃,我的修为也在日趋衰退,可能有一日,我连傀儡也驱使不了,只能以人的意识存在于天地间,直到明虚域也溃败的那一日。”

  徒有意识,可什么也触碰不了,就连自己也触碰不到。

  “你想让我也回到过去……阻止那个时候的你?”绪以灼眉头越皱越紧。

  且不说她要是回到过去阻止长生登上登墟之船,长生之死会导致怎么样的蝴蝶效应,光是听长生描述,穿越时空本身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

  绪以灼会有什么样的顾虑,长生早就预料到了。

  “抱歉哦,当初我登上登墟之船的时候,把往世镜也一并带上了,所以往世镜现在的情况和我一样,你想要获得完整的往世镜,还必须要找到过去的往世镜。”长生说着抱歉的话,但语气半点歉意都没有。

  绪以灼:“……”

  可恶啊,这不是非要我回去不可吗?

  “而且往世镜不像我,过去的我死了,自然没有之后这几千年的我。但往世镜只要不被毁,那这几千年里它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长生举了举手中的琵琶,“你若是想要我手里的这部分往世镜,那就要和我定下回去杀了我的契约……虽然绪道友本身的实力很强,你的道侣啊朋友啊一个个的也都很强大,但因为我本身不算死也不算活的特殊性,你想要从我手中强抢往世镜是没什么可能的。”

  绪以灼:“……”

  行,她回去还不行吗?

  绪以灼内心的声音咬牙切齿。

  她正要应下来,忽听远处一声大喝。

  “大人,就是她!就是她阻止我们带走那个童男!”

  绪以灼懵了一下。

  只见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差正抄着兵器冲上前来。

  “哎呀,”长生幸灾乐祸,“你惹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