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侠路相逢>第220章 忙人

  余下的日子, 众人各忙各的事。

  危兰最先调查的乃是在如玉山庄学艺的千里帮弟子郑风儿,却被告知,当年郑风儿学成以后不愿留在如玉山庄, 早已下了山,无人知道她而今的去向。

  这就让危兰与方灵轻疑惑不已, 她既早已离开如玉山庄,为何仍然始终没有回到千里帮,且在江湖上都没了音信?

  可惜目前一时查不到关于她下落的线索, 危兰只好再调查起这些年来其他所有被菁莪堂选中的少年的行踪, 果然,其中大部分人留在了五派, 极少部分人仍回到自己的门派, 还有极少部分人竟流浪江湖。

  幸而近日扬州城热闹,许许多多的江湖门派与人士都齐聚扬州, 危兰与方灵轻不必跑太远的路, 就近一个个拜访, 和这些身份特殊的侠道盟子弟做了一番交谈。

  几乎每次一谈,便是长谈,是以每日最多见一两个人, 光阴遂匆匆流逝,转眼到了今年的尾巴,气候越发地冷,街巷里则到处都是卖春贴桃符与烟花炮竹的,倒洋溢着欢乐气氛。

  当然, 这期间危兰和方灵轻也不会忘了每隔三日便继续为郁笙疗伤。

  可喜这段时间再无任何风波发生, 于是赶在明年正月之前, 危兰与方灵轻最后一次以六合内功为郁笙调理体内奇经八脉, 她体内的陈年旧伤终于得以痊愈。

  纵然早就知道,差不多便是这几天自己能恢复内力,然而这一刻真的来临,郁笙仍是欢喜不已,危兰和方灵轻皆是第一次看她如此开心。

  危兰见状提醒了一句:“即使不曾受伤,六年不练功,体质也会渐渐变得如同常人一般。所以笙姑娘这几日若要练武,须得循序渐进,千万不可急躁,不然恐怕会有再次受伤的危险。”

  郁笙颔首道:“危堂主放心吧,我都晓得,不会辜负了你们这些日子为我的辛苦。”

  三人又聊了一阵,危兰与方灵轻这便告辞离去。

  而危方二人走后不久,忽又有一名青年男子从街口那边走来,敲了敲郁笙家院子的小门。小门其实是开着的,郁笙转头一看,来者原来是郁筝的一位朋友,留家堡的留安——郁筝前些年在江湖上认识的兄弟姐妹着实不少,其中虽以郁家子弟较多,但也有不少其余三派的青年。

  偶尔郁筝出外办事了,他们都会轮流过来帮郁笙干些杂活儿。

  留安和郁笙便很是熟悉,进门以后,和郁笙谈了会儿话,突然瞧见桌上放着几杯喝过的茶水,道:“笙姐,刚才家里来客人了啊?不会又是郁家那个什么郁海亮来了吧?他难道真的喜——”

  郁笙弹了一下留安的额头,阻止了他还未说完的话,道:“胡说什么呢!是危堂主和云姑娘刚刚来过了。”

  随后,她笑了一笑,向第一个见到的人说出了喜讯:“我的伤已经好了。”

  留安愣了片刻,道:“笙姐你是说……你的武功终于恢复了?”

  郁笙点点头道:“是啊。”

  留安几乎一下子跳起来,登时笑容满面,道:“太好了,这太好了,等我告诉筝姐,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郁笙听到他末句,脸上的笑容却慢慢褪去,问道:“你最近能见到小筝?”

  留安道:“呃……霍尔卓还没抓到,筝姐最近忙着呢,我哪能见到她啊。我是说等她回来之后,我告诉了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郁笙道:“若她忙完这件事,回来先见我,自然便会知道了,又何必需要你告诉她呢?”

  留安道:“哎,不管怎么样,反正这是喜事,筝姐无论什么时候晓得了都会很欢喜。”

  郁笙沉默一阵,苦笑道:“听说最近城里戒备森严,虽然不能说绝对,但也十有八九霍尔卓出不了城,大家都在城里搜捕他,小筝如果也还没出城,她一天之中总能有哪怕半个时辰回家看看我吧?可是……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留安道:“这……笙姐,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郁笙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早在许久以前,郁笙便已察觉到,郁筝和她的朋友们常常聚集,似在私下里商议着要做什么事,却偏偏瞒着自己。然则妹妹已经不是多年前的小孩子,除非她是要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不然,她现在也不好、不能再干涉郁筝的行动。而且,郁笙相信,无论如何郁筝是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只是最近却不晓得为何,她一想起郁筝的异常,心中总有些不安,比从前严重许多的不安,她这才忍不住再一次问了起来。

  倘若换成别人询问,留安面不改色就能撒了十个八个谎,然而面对郁笙,他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正在这时,门外院里又响起脚步声,乃是几个少年孩童。

  “笙姐,是你的学生来了啊?”留安忙忙道,“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我不打扰你教书了,我先走了。”

  郁笙无奈叹气道:“你等一等。”

  留安停下步来,还垂着头。

  郁笙返身从里屋里提了两坛酒出来,再走到留安面前,将这两坛酒连同一枚豌豆大小的葫芦都递给了他,道:“喏,快要过年了,这是我酿的椒柏酒,你拿去和大家一起喝吧。”顿了顿,又伸手给留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不管你们在做什么,都好好照顾自己吧,今年除夕,别忘了也来家里守岁。”

  这些年郁筝结识的朋友们,大多也像她一样,家中人丁稀少,有的甚至没有任何亲人。自从他们因为郁筝而又认识了郁笙,郁笙待他们便像待亲弟妹一般,怎么照顾郁筝,就怎么照顾他们,逢年过节,都会给他们送些东西。

  对于留安等人而言,郁笙不但像是姐姐,甚至更像是母亲。

  尽管,她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岁。

  留安努力点点头,笑道:“多谢笙姐!不过这个……”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葫芦,惊道:“这是真的‘草里金’啊?这可挺贵重的,我不能要。”

  郁笙道:“这本来也是不给你的,如果你真能见到小筝,就替我给她吧。”

  原来国朝每逢年尾年首节令,女子总爱戴些闹蛾之类的头饰,而富贵人家的姑娘则更喜欢戴一种名曰“草里金”的小葫芦,此物二枚便值二三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郁筝还年幼之际,对此物甚是眼馋,却知道姐姐闯荡江湖处处需要用钱,因此不敢提出要买。

  如今郁筝长大成人,郁笙却闲在家里,某日出门上街看到某间首饰铺子里有卖草里金的,想起妹妹小时候喜欢,便攒够了银子,这才买下一枚。

  留安应道:“好……”

  待留安也辞了郁笙,离去以后,那几个乖乖坐在一旁的孩子才起身围住了他们的先生,七嘴八舌地说话,有的想向郁笙请教书卷上的道理,有的想向郁笙请教剑法里的招式。郁筝给他们送了一些自己做的腊药与果子,思绪却好像飞远了,并未认真听他们在问些什么。

  那几个孩子住了口,问道:“先生,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是刚才那位哥哥惹着你了吗?”

  郁笙微笑道:“他没有惹我,我只是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

  如今和这几个孩子的相处,让郁笙感觉远远和其他江湖朋友相处要轻松愉快得多,是以有些她不想说给别人的话,倒愿意倾诉给这几个孩子听。

  几个孩子听罢眼珠转了转,互相瞧了瞧,忽有人道:“他是不是和小筝姐姐见面,我们跟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郁笙笑道:“你们怎么跟着去?”

  那孩子道:“先生不是教过我们轻功吗?我们还一直没有好好使过,这回就用先生教我们的轻功试一试。”

  郁笙更觉好笑,道:“你们的轻功才练了多久?怎么可能不被他发现?”

  那孩子嘟了嘟嘴,和身旁伙伴们嘀咕了几句,便道先生这会儿既然心烦,他们就不再打扰,明日再来向先生请教文学武功。

  郁笙哪能不了解他们,晓得一定他们听了自己刚才的话不服气,悄悄跟踪留安去了。但郁笙没把这当一回事,反正留安脾气极好,发现了他们,也绝不会朝小孩子发火的。

  郁家的小院又恢复了宁静。

  而与此同时,危兰与方灵轻已到了观乐楼附近的日出客栈。

  原来昨夜危兰与方灵轻在如玉山庄歇息之时,接到蔺远照与江濯雪的一封信,信中说希望她们明日能来一趟,有要事和她们相谈。是以今日危兰与方灵轻给郁笙治完了伤,便径直前去见蔺江二人。

  这段时日,蔺远照与江濯雪也相当忙碌。

  自从那天危兰拜托她写一本新的会盟记,她听完了原因理由,无法拒绝,干脆同时写起了两本传奇,每日备好笔墨,对哪本先有感觉便先写哪本。

  要写好《会盟记》,除了须得文采斐然之外,更定要熟知江湖武林的各种人与事。而江濯雪以往也不是没有写过江湖戏,为此她几乎踏遍了江湖路,大江南北到处采风,自然最是熟知这些武林掌故,突然想到或许能帮危兰一个忙。

  于是由她回忆搜集,蔺远照打下手整理,很快整理出一份名单来,在今日交给了危兰。

  危兰疑问道:“这是什么?”

  江濯雪道:“这些人,都是江湖里最擅长使蜻蜓镖暗器的。”

  蔺远照道:“之前留骋奉本盟之命剿灭紫电帮,却杀了一直在暗中以蜻蜓镖相助他的恩人。这桩案子虽已破获,留骋却狡辩他杀的那人明明是紫电帮的三当家柏承,却自称是侠道盟弟子,可他又从没听说过侠道盟有哪位的名字叫做柏承,觉得对方行事诡异,担心对方会是欲趁机混进侠道盟的恶人,所以才下了杀手。你向众人保证,会在明年春天之前,查出这个柏承的来历,令留骋认罪,现在离明年已经不远了。”

  危兰笑道:“多谢蔺师兄和江师姐帮我记着这事。最近要忙的实在太多,轻轻前两天还说要帮去查这事,也还没来得及。”

  蔺远照道:“你们是忙人,但我们是闲人。”

  危兰道:“说来也对不住两位,好像自从和我认识以后,两位也已经变成忙人了。”

  江濯雪笑道:“但你们是大忙人,比起你们,我们这点忙还算不上什么。”又道:“没有谁的武功是天生就会,那人既然擅使蜻蜓镖,想来十有八九是他师父教的,你们便从这几个人查起吧,我们不再帮你们查了。”

  方灵轻在他们谈话之时已认真看起了这份名单,忽然指着名单上一个名字道:“兰姐姐,你还记得这个人吗?我们三天前还查过他的徒弟。”

  纪勇,裂刀门的一位老前辈。

  他有一个徒弟,多年前也曾被菁莪堂选中,送去了五派之一的留家堡学武。

  那徒弟的名字便是:

  ——纪承。

  纪承?柏承?

  作者有话说:

  明·刘若愚《酌中志》:自岁莫正旦,咸头戴闹蛾,乃乌金纸裁成,画颜色装就者,亦有用草虫蝴蝶者。或簪于首,以应节景。仍有真正小葫芦如豌豆大者,名曰“草里金”,二枚可值二三两不等,皆贵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