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侠路相逢>第154章 阵法

  才写上去不久的字, 必然是留给危兰和方灵轻等人看的。

  角田煌的意思,应是约她们在赤土山见面。

  他果然主动冒了出来,这在危兰和方灵轻的预料之内, 不过他既然会把见面定在了这座山上,想必他定在此山之中设下了陷阱。

  没有人畏惧这一点。

  即便是龙潭虎穴, 危兰和方灵轻也很乐意闯一闯。

  是以她们没有耽搁,当下出了城,而与她们一起出发的还有渺宇观的数名弟子——不多, 还不到十个人, 毕竟按照众人最近所调查出的蛛丝马迹来看,角田煌如今在铜仁府城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手下。

  城外的道路亦有如流水般的行旅马车, 来来往往, 络绎不绝。众人在车水马龙之中走了许久,这才来到一个分叉口, 向左, 是去往辰州的方向, 仍有不少行人;向右,则是杂草丛生的荒郊野道,赤土山就坐落于那荒无人烟之地。

  众人遂先在这儿找了一家路边小摊, 打算喝几碗茶解解渴,再继续赶路。

  店伙计面对这一大拨客人,极为热情,一边招待他们坐下,一边与他们聊起天, 却听客人们说起他们要前往赤土山, 当即变了脸色。

  “那地方听说有好些土匪, 几位客人去了会有危险的。”

  萧雨歇皱眉道:“土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些年有渺宇观的弟子在铜仁府内, 任何土匪都不敢在铜仁府方圆百里出现。

  店伙计道:“大概是去年冬天?之前有乡亲到山上打柴发现的。自从那群土匪霸占了那座山,从此就不许任何乡亲再到那座山上去,不过因为他们平时并不下山打扰我们,所以我们也就没有报官。”

  除非迫不得已,不然普通的百姓都是不愿意与官差见面说话的。

  那群土匪便在那座山上盘踞了数月。

  方灵轻笑道:“倭寇不劫财,山匪不越货,这角田煌的手下倒都真有意思。”

  众人越发想要弄清角田煌的底细,喝完了茶,遂即刻起身,再度出发。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时间,赤土山才到。

  倘若是在万物凋零的冬季,可以发现此山的崖壁皆为赤红色,但如今乃是炎炎夏日,草木葱茏,所见唯有无边无尽的翠绿。

  进入山中,众人走了好一会儿的路,既未看到任何土匪,也未看到角田煌的身影,反而竟觉得有些晕头转向。

  要说此山也不够大,比起梵净山的奇伟广阔,那是万万不如,但他们在梵净山中行走之时就从来不会有这感觉。

  有人笑道:“我们待在梵净山多少年了,山中路径早已烂熟于心,可是这个地方我们都是第一次来,自然会有些晕。”

  危兰倏然停下脚步,目光望向四周,神情逐渐变得凝重,道:“我和轻轻都是前些天第一次上梵净山,虽说梵净山的山路也颇为曲折,我们却并未有头晕脑昏之感,然而……”

  方灵轻向其余所有人问道:“你们有谁学过五行阵法?”

  众人都摇起了头。

  方灵轻道:“那可就糟了,我也只懂一点皮毛。”

  五行八卦阵法,亦是只有可能出自于中原。

  而在包罗万象的《六合真经》里就有记载着几个极其精妙的阵法。

  危兰和方灵轻的第一反应,此阵是否也是角田煌在《六合真经》里学会的?然而她们这段时间已将她们手头的真经反反复复看了数遍,如今回忆片刻,可以确定,此时她们所遇的阵法,应该在那两卷真经里都没有记载。

  正当她们继续沉吟思索之际,忽听四周树林木叶纷纷作响,数束白光在众人眼前倏地闪过!

  那是长刀之刀光。

  二十来名黑衣大汉手持长刀,蓦地从密林里跳了出来,刀刃向着众人挥去!

  在场诸人反应自是十分敏锐,瞬息间拔剑出鞘,向前一刺,却竟刺了空,同时间那刚刚还在他们前方的刀光骤然转移到了他们的身后。

  幸而危兰与方灵轻早知此地有古怪,便没着急出手,正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见有几名同伴遇险,身如离弦之箭,飞去救援。

  两招过后,敌人没能杀得了任何一人,在场众人也都反应过来。

  萧雨歇当即长啸一声,九名渺宇观弟子迅速分为三组。

  每一组,三把长剑联在一起,这是随流剑法当中的一招“朱弦三叹”,须得三人合力施展,便能发挥出数倍威力,只见一大片剑光宛如日光泻地,四面八方皆是,这下令敌人不敢再贸然离他们太近。

  而危兰和方灵轻虽是单独作战,但她们武功非同小可,也没有敌人能伤得了她们。

  只是她们要想抓住那些敌人,同样不可能。

  在如此复杂的山林阵法之中,又是数招的纠缠打斗,众人竟渐渐失散。

  危兰心知再这样打下去不是个事,还是得想个办法破阵,可惜她与方灵轻一样不曾深入学过五行八卦阵术,对它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不过天下阵法虽多,想来其理不变,那两卷《六合真经》里记载的阵法极其高深精妙,或许研究研究,便能破得此阵?

  危兰沉吟须臾,一时间就分了心。

  敌人看出她的走神,大喜之下,不禁冷笑了一声,趁机杀了过去。

  刀光的遽然亮起令危兰一惊,她登时回过神来,正要出剑接招,倏地想起就算自己这一剑刺去,恐怕也不能受阵法地形的束缚,根本刺不到对方的身体。

  突然间又有一句话闪进了她的脑海里。

  ——易经之中也有许多武学道理。

  ——或跃在渊,便是在与人交手之际,依据形势的变化而变化自己的武功。

  不过这个道理,其实危兰以前就明白一二,在战斗中出招不必一板一眼,稍稍改变某个招式的方向,都是完全是可以的。

  但危兰平时与人交手,改变招式是常事,改变自己的武功路数却是从来没有的事。

  此时此刻,她灵光一闪,终于不再似平常那般一往无前地出剑,顺势将剑一偏,敌人的长刀差点就劈到她的胸膛。

  她侧身一避,衣袂翩翩飞扬,宛若凤凰在林木之中翱翔。

  同时她再度出招,使的都是极为华丽繁复的招式,且几乎都是守招。

  不见攻招。

  敌人感受不到她原本的凌厉剑气的威胁,以为她已节节败退,不由得离她近了许多,但又始终伤不了她,终于着急起来,危兰遂在这时腾空而起!

  施展轻功,飞离地面,草木皆在她脚下。

  那敌人没有多想,紧跟着追去,同样立刻跃上半空。

  空中不会有任何阵法。

  青天红日白云之下,危兰一剑却如夜空里的流星,快得令人根本看不清。

  已然刺进了对方右肩!

  如果她这一下刺的是对方的左边胸口,刺中了对方的心脏,那对方必定立即一命呜呼,然而危兰还需要他活着,飞速抓住他的肩膀,目光向下一望。

  前方往南不远,有三名渺宇观弟子依然被困在树林里。

  可惜,她的视线四望,再寻不到其他渺宇观弟子的身影。

  更寻不到方灵轻的身影。

  她只能带着那名敌人飞掠到那三人所在的地方落下。

  “危姑娘!”那三人看见她又喜又惊,忙忙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刚刚打着打着,就看不见你们了,这鬼阵法真是邪门,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你能破阵了?

  危兰道:“我不能,但或许他能,我得问问他,麻烦三位师兄姐帮我抵抗一阵。”

  那三人点点头,三把剑又联成一片剑光,一招“朱弦三叹”施展了出来,令别的敌人不能近身。

  危兰的剑尖则抵在那名伤者的咽喉,问道:“阁下应该不想死吧?”

  那人忙不迭摇头,捂住右肩流血的伤口,道:“你要问我怎么破阵是不是?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啊……”

  危兰道:“你是东瀛人还是中原人?”

  那人闻言一愣,脸上浮现的疑惑显然不是作伪,道:“东、东瀛?姑娘怎么会觉得我是东瀛人,我当然是中原人。”

  危兰道:“那你们是怎么和你们的首领认识的?”

  尽管危兰的语气仍然一直很温和,偏偏她手中的长剑竟似比千年寒冰还冷,阵阵寒气笼罩住那人的身体,令那人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这把剑的剑身本来并不如此寒冷,纯粹是因为危兰运起寒功于剑上,才让剑尖仿佛结了冰。

  那人发着抖,被吓到不行,自然有问必答:“我们这些兄弟原来都在大松山上居住,那地方离这儿还远得很,可是去年冬天有个叫田煌的男子找到我们,要我们搬到这座山上,帮他清理些草木,搬几块石头。我们原本都不愿意,要知道这赤土山距离梵净山的渺宇观虽然不近,可也不算太远,我们哪有胆子在渺宇观的附近做那种不要本钱的生意?”

  “但田煌告诉我们,只要我们能够听他的话,他就教给我们一种武功,那武功真是神奇得很,我们只练了一点,功力居然突飞猛进,所以……所以我们实在抵抗不了这个诱惑,何况我们又听他说,我们待在这里不必再打家劫舍,他会定期给我们送一批银子,那么渺宇观的人肯定不会发现我们,不会找我们麻烦,我们这才……”

  他的话说得不长。

  危兰很快从这短短几句话里,分析出了一个猜想。

  角田煌为了弄明白《六合真经》的秘密,必然不会轻易离开铜仁府,然而他又怕有朝廷或者江湖里的人追查到了他的下落——毕竟他包袱里的真经与名册便是去年秋天遗失的,是以他才会在去年冬天找来这些山林土匪,提前在赤土山设下阵法。

  作为他狡兔三窟的最后一窟。

  危兰道:“那么今日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道:“今日他给我们下了命令,让我们杀了上山的人,谁杀得最多,谁就能得到他更多的武功传授。平时他只肯把那功夫教给我们一点,不肯教多了,要不然……”他的声音渐渐变低:“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落到你的手里。”

  显然,这群山匪压根不知道《六合真经》只练一卷的危害。

  压根不知道他们都会在数年以后走火入魔而亡。

  危兰神色平和地看着对方,然而眼神不见任何温度。

  想必这些人以前在未遇到角田煌之前,就已干过许多次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

  危兰好像始终都不会发脾气,可是她的心底也始终很难对这种人生出同情。

  她不会在此时节外生枝,向对方说出他所练武功的真相,只接着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如何破阵?”

  那人道:“田煌要我们记住这里几株树和石头的位置,在和你们交手的时候,不能离开它们太远——”

  说到这儿,他皱起眉,懊恼地叹口气,心想方才就是因为这名女子的飘渺身法与繁复招式让自己心烦意乱,自己才会忘记田煌的嘱托,吃了大亏。

  可惜事已至此,他只有继续老实回答:“但这只能保证我们不在树林里晕头转向,迷失了方向,可是要我们走出这个地方,我们也做不到,我就更没法告诉姑娘怎么走出这里。”

  危兰听罢沉思微时,道:“是哪些树,哪些石头,你告诉我。”

  言罢,不待对方说话,她的剑往前进了一丁点,又微微一笑道:“我对五行八卦阵术懂得不多,所以破不了此阵,但这并不代表我对它一窍不通。你先想清楚,你是准备告诉我真话,还是假话?”

  那人立刻道:“真话,当然是真话。”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指着四周的草木和石头,讲了起来。

  危兰听完他所言,当即从怀中拿出那两卷《六合真经》,翻到记载阵法的那页,认真默念,仔细琢磨。

  一旁的渺宇观弟子奇道:“危姑娘,这阵法是真经里的?”

  危兰摇首道:“我记得真经里没有关于此阵的记载,但不管任何阵法,万变不离其宗。我打算据他方才所言的山石树木的位置,对照真经里几个阵法的阵型,想一想有什么破解之法。所以,还得麻烦三位师兄姐帮我再抵挡一阵子。”

  那三名渺宇观弟子答应一声,又喟然道:“不知道其他师兄师姐现在怎么样了?”

  危兰没再出声接他们这句话,可是心中同样一叹,不免有些忧虑。

  也不知道轻轻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