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乙33年的人生不是第一次被告白,上学时也经常会有人跟她说喜欢她,男的女的都有,只不过夏乙没有恋爱那方面的想法,上学的时候只想好好学习,努力去证明自己。

  后来工作了就更忙了,一心扑在医学上,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感情这回事儿。

  她对爱情是懵懂的,也是不知所措的,长这么大好像从来就没有感受过爱,也就不懂得爱是什么。

  但她分得清自己的心,她喜欢跟卢春好待在一块,喜欢看见她,只要看到她自己就是开心的,再累都开心。

  这种心情夏乙也琢磨过,或许就是在乎是喜欢吧,但夏乙不敢表达,她把握不准卢春好的心,她跟贺瑜有着一段很长的感情,夏乙不知道卢春好心里在想什么。

  但卢春好告诉她,她喜欢她。

  夏乙愣了很久,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儿,可以说是她长这么大遇见的最幸福的事儿会发生在她身上。

  卢春好似乎知道她想什么,又亲了亲她的脸颊,“你不喜欢我吗?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没想到啊…”

  “喜欢,”夏乙收紧了抱着她的手,“我喜欢你,春好…我喜欢你。”

  这是她第一这么喊卢春好,卢春好笑了,原来互相喜欢是这样的,让人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上,晕乎乎的。

  得到回应的告白,让人如此幸福,卢春好暗道还好,还好自己有了勇气。

  “咚咚咚”

  突然响起敲门声,卢春好吓了一跳,她松开夏乙直起了腰。

  进来的是院长和陈医生,卢春好算是认识,在夏乙没醒来的这几天,院长每天都会来探望。

  “肖院长。”夏乙说。

  “你终于醒了,”肖院长说,“那我就放心了,医院全体上下都很担心你。”

  “谢谢,”夏乙轻轻勾起嘴角,“让大家担心了。”

  院长说了些慰问的话,随后也告知了这件事的经过,问夏乙愿不愿意接受媒体的采访。

  “在我研究还没完成之前,我还是不要在大众面前露面了。”夏乙说。

  院长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你的想法很对,那些采访医院替你出面,不过警察那边,需要有亲属出面,你妈妈也在我们医院住院,也问过他们,他们的意思是一切都听医院的,说自己年纪大了这些事儿不太懂。”

  夏乙靠在床上,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点头,“是,他们不太懂,就不用麻烦他们了,我的事儿全权交给律师吧。”

  “好。”院长说,“明天让律师过来。”

  交代完院长和陈医生离开了病房,夏乙看着病房地上摆着的一堆花束,卢春好说,“是网友送的,每天都有,还有贺卡,都是祝你早日康复的。”

  “这个事在网上是不是闹的沸沸扬扬了?”

  “嗯,大家都很关心你。”卢春好坐到她身边。

  夏乙握着她的手,“是吗,我爸…有没有来看我。”

  卢春好很是心疼,她眼睛转了转,“有的。”

  夏乙盯着她看,笑了出来,“原来你撒谎眼珠子会乱转啊。”

  “啊,”卢春好摸了摸自己眼睛,“我…”

  夏乙捏捏她的手指,“我知道他们不会来的,我猜,可能会问一句我怎么样吧,知道我没死就不会再管了。”

  “也不是的,”卢春好心里一紧,夏乙的笑让她难过,“我听说你受伤那天你爸去看你了。”

  “那后来呢?”夏乙问。

  卢春好说不出来了,后来,卢春好确实没有见到过。

  夏乙笑,“我早就知道的,没关系的。”

  卢春好撇撇嘴,“哪有这样的父母。”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夏乙说,“我以前也不信的,做了无数次试验后,就有了结果,不信也得信。”

  夏乙实在是过于淡定,卢春好挽住她胳膊贴着她,“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因为我做了很多次实验呀,”夏乙对她笑,“学医讲究的是科学,科学验证过的事儿就不会错,我验证过无数次,他们真的不在乎我,后来我就学会了一招。”

  “什么招?”

  “放过自己。”夏乙说。

  夏乙偏头在她脑袋上亲了一口,说,“我在M国读的大学,大三那年秋天,发生了特大枪击案,那天我们走在校园里去上课,子弹从我头顶擦着我的头发穿过打中了我身后的同学,她当场就没了。”

  卢春好抬起了头,完全不知道夏乙还有这段经历。

  “当时我刚好低下头在手机上回复信息,如果不然,那子弹就不是擦着我头发而是命中我脑门儿了,”夏乙淡淡道,“你知道子弹擦过头发什么感觉吗,头皮一股灼热感,伴随着浓重硝酸钾的味道,两天两夜都没消散,第三天我缓过来后给妈妈打电话,为了迁就他们的时差,我在凌晨蹲在宿舍阳台上,电话一通又一通,就是没人接。”

  “其实很正常的,我给他们打的电话,十次…能接个一两次吧,这一两次完全看的是心情,我在漫长的嘟声里等待着,我想,我只需要一点安慰就行,虽然可能得不到,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在第六个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过来。”

  夏乙顿了顿,说,“案子已经发生了两三天,我的室友们是来自全世界各地,他们的家人都通过新闻得知了消息,每个人都得到了家人的关心,除了我,如果我死在了那场枪击案里,那么这个电话永远都不会再打出去,他们也永远不会得到我的消息,可能会从大使馆得到我死了的事儿,但是不会从我嘴里得知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过来,我一直想要得到的,永远不可能得到。”

  “这件事儿之后我就学会了,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要了,我就当那个需要他们关心需要他们的爱的我在那场枪击案中已经死了,”夏乙说,“放过自己,天地皆宽。”

  怪不得夏乙能够如此淡定,怪不得卢春好觉得夏乙对自己的父母好像总是不愿意多接触。

  原来是一次次的现实让夏乙变成了这样。

  放过自己,说起来容易,却是夏乙花了几十年才做到的。

  “放过自己…”卢春好呢喃。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戴着一枚小小的耳钉,已经没有痣了。

  夏乙观察到她的小动作,搂了搂她,说,“孩子天生会爱父母,但不是所有父母天生会爱孩子,我们不要拿他们的错惩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