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娜在公交车上还在补觉。
开车的司机师傅听说她大清早的要去医院,顺口问了一句:“哟?家里人生病了?”
“嗯。”谭娜靠在椅背上,打了一个巨大的呵欠。
“哎,不容易啊。”师傅说:“这大过年的。”
谭娜把毛线帽拉下来,挡着眼睛。
“师傅,我眯一会儿,到了您直接把我喊醒就行。”
谭娜迷瞪瞪地摸进医院,然后按照文婷说的地址挤进电梯上楼。
电梯里有两个同样睡眼惺忪的小护士,正端着托盘在小声聊天。
“哎我特么醉了哇……”一个护士说:“昨天不知道哪家皇室的贵人入住,据说是差点把一整个科室都喊过去接待了。”
另一个护士就接话道:“不会吧?谁这么大的面子啊?”
“不知道,说不定是哪个有钱人呢。”
“但是还挺怪,也没安排贵宾病房,就住了个普通病房……”
谭娜看到电梯停在了十二楼,随后门打开。
谭娜打着呵欠走出电梯。
电梯门在身后关上。
“哎?是不是就是安排在是二楼的啊?”小护士看了一眼:“刚才那姑娘不就去了十二楼?”
“管他呢,再有钱也不会分半点儿给我。”
“还是你说得对。”
谭娜循着地址,找到病房门口。
但是她也没有贸然进去病房,而是站在门口,朝里面打量了一眼。
病房里面倒是安静明亮,看起来环境也还不错。
谭娜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不是一家私人医院?
……文婷怎么会找一家私人医院?
她自己就是干医护的,非要说的话,有这种门路倒是也不稀奇。
文婷正坐在床边,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谭娜刚刚站到门口,她就睁开了眼睛,随即眼前一亮。
谭娜连忙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文婷随即站起身,走出了病房,两个人又往走廊尽头走了两步。
“你来了啊?”文婷眼中满是欣喜:“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过来呢……”
谭娜心道我是不愿意来。
“嗯。”谭娜问道:“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就是过年这几天忌口没有忌好,指标有点问题,老年人身体太虚弱了承受不了才昏迷了。”文婷说:“要先留院观察几天。”
“嗯。”
文婷:“去看看外婆?一会儿等她醒了,和她说几句?”
“不。”
谭娜说:“差不多就行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你……你怎么这么倔啊?”文婷顿时皱起了眉,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看起来很憔悴:“我知道你不喜欢外婆,但是她现在都这样了,你别恨外婆了。”
“你是不是还因为当时……外婆把你送到孤儿院的事?算是妈妈求你了好不好?外婆也是有苦衷的,那时候家里真的是很困难,外婆也是没有办法啊。”
文婷是典型的南方女性,口音软糯,说话总是带着两分温柔,语速又很快,总是有一股子我见犹怜的味道。
“医生说了,这种情况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你就算是骗骗她也行啊。”
“娜娜,就当妈妈求求你好不好?”
“不好。”
谭娜一听文婷说话就觉得头疼:“还有……你有什么资格求我?我不仅恨她,我还恨你。”
文婷抓着谭娜胳膊的手一顿。
“比起她,我更恨你。”
“她是把我扔了,但是是你把我生下来的,你阻止她了吗?”
“你照顾过我一天吗?”
“这话我不是没说过,还说过不止一遍。”
“但是你觉得我是小孩子过家家是吧?你觉得我是在抱怨?我觉得你偏心弟弟妹妹我不高兴了?”
谭娜说:“你太幼稚了,我不想和你多说。”
文婷看了她一眼,说:“我今天就是来看一眼,以后不管怎么样,你也别让我来见她。”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文婷的手垂落在一边,愣愣地看着谭娜。
谭娜垂下头,轻声道:“话我说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正要从文婷的身边走过,忽然从电梯里走出来一个推着推车的年轻护士。
“13床家属是吧?”
护士看了文婷一眼,对她挥挥手:“过来搭把手,我说一下这个导管的问题。”
文婷恍若未闻一样,愣愣地站在原地。
护士感觉很是莫名:“愣着干什么啊?过来啊。”
“我来吧。”谭娜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过去。
谭娜从文婷身边擦身走过。
“你是老太太孙女吧?”护士推着车进门。
谭娜:“嗯。”
“过来吧,正好我跟你说……”
谭娜跟着护士走进病房。
临到谭娜离开的时候,文婷也没有回到病房。
“麻烦给13床的家属说一声。”
谭娜拿起自己的包:“我先走了。”
护士愣了一下:“……哦哦,好。”
话说难道你自己不是家属吗?
烟熏火燎的一个上午终于暂时过去。
谭娜感觉不想和任何活物说一个字,于是明智地选择了地铁回家。
过年的这几天,地铁上的人也很少。
谭娜坐在一个窗户口面前,身后的街景快速后退着。
出地铁口的时候谭娜拿出来手机扫码,然后往出口的通道走。
“先生不好意思,请您重新出示一下乘车码。”
身后传来地铁站乘务温婉温柔的声音。
谭娜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正好和被拦住的人对上了眼睛。
对方看起来似乎很着急,眼睛一直在往出口的方向看。
谭娜收回目光,径直往出口走。
下午,接到工人的电话,推门出来,打算端着小板凳看着他们刷墙。
还没开门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压抑不止的哭声。
听声音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
还跟着一个男性说话的声音。
谭娜按着门把手的一顿,忽然感觉鼻尖一酸。
最终还是没有把门打开。
生活有太多太多的意外。
失去是一件很难预料的事情,因为我们只会在失去之后才感觉刻骨铭心。
几天之后。
“喂?”谭娜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摸到手机。
那边仇麓问道:“还没起来?”
“没呢,今天没啥事。”谭娜问:“怎么了?”
“今天我哥顺口跟我提了一句。”仇麓道:“李文嫒这几天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联系他,但是公司经过董事会决议,还是认为短时间之内不会和海通合作。”
谭娜:“嗯?”
“但是李文嫒这个人很有意思。”
仇麓说:“她不知道在哪儿得到的消息,竟然找到任雅姐那儿去了。”
谭娜:“……”
“我哥很生气,因为任雅姐不喜欢非工作时间处理工作,所以他们晚上的约会也泡汤了。”仇麓忍俊不禁:“我哥猜测是海通内部要大换血,李文嫒想拿着和我家的合作做筹码找海通要原始股,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断断续续地联系公司的董事。”
谭娜清醒了:“这人有点东西。”
她是很有一点不择手段在身上的。
“我觉得她还会来找你。”仇麓道:“所以提前和你说一声。”
“爱找找,找我有什么用啊。”谭娜无所谓地道。
仇麓“嗯。”了一声,一句关爱了一句在外务工的仇缘同学。
“仇缘回来了吗?”
“应该就是这两天。”仇麓道。
废物独居女大学生的一天就是从下午吃早饭开始的。
正好外卖也要送到了,谭娜洗漱收拾了一下,等到外卖员给她打电话之后,过了几分种,去门口取自己点的东西。
打开门,发现门口除了外卖,还有一位不请自来的人。
文婷站在门口,惊喜之中又带了一点小心翼翼:“娜娜?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