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珠宝集团, 去年,霍家私生女霍烟回国,引起轩然大波。
而让人意想不到的, 是一年之后的眼下, 19岁的霍烟公开了婚讯。
看到订婚请柬的那一刻,叶菀佳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 驾车到研究所, 将蒋时雨从实验室叫了出来。
“我本来不想插手你们的事。但是,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她怒骂,蒋时雨再理智, 再冷漠, 在看到请柬的那一刻,心防也骤然坍塌。
“当初分手,是你提的。在爱情最美好的时候, 你选择阉割。现在回来了, 我以为你醒悟了, 但你还是不好好把握。潇潇已经够给你机会了, 可是你呢?你每次说的话都会让她误解。你就不能简单朴实地说一句我爱你吗?就不能朴实无华地讲一下, 这些年你有多想她吗?你是专业第一,你是天才, 但我们不是, 我们只是普通生活的普通人。你如果想跟别人在一起,就必须用我们听得懂的方式说话, 而不是自以为是,觉得别人一定理解你!”
蒋时雨没有说话, 只是盯着请柬发愣。那双眼睛从来只用来读书,用来辨认, 用来思考,从未像那天那样,产生世界坍塌的裂缝。
“小雨。”
怒火之后,一切沉降下来,仿佛细雨平复了怒海。叶菀佳的声音变得破碎,阴云里,她定定看着蒋时雨,看着那双永远理智的眼睛,音色如雾。
“我一直欣赏的你,是会在计算机课上用代码给她表白的你,是用记忆法把她每一样喜欢的东西记得丝毫不漏的你,是那个尽管自卑,却从不吝啬爱她的你。可是......”
哽咽了一下,诘问道:
“她还是她,你不再是你了。”
叶菀佳走后,蒋时雨在门口站了又站,失魂落魄地折回屋中。
办公室外的走廊,一个坐在轮椅的女人静静等在那里,好整以暇。
“看来已经有人告诉你了。”
清冷的音色从走廊那头传来,带着一丝戏谑,似将一切都玩弄在股掌之间。
按动右侧扶手上的掌控盘,轮椅潇洒右转,驶出走廊,扔下一句淡淡的:
“三天之后,我希望你能来现场,见证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嗡——嗡——嗡——
研究所大楼的挂钟发出沉重的声音,荡开一圈无形的声波,穿破时空,直击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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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一晃眼,叶菀佳已经坐在了新娘休息室里。
“潇潇,你真的想好了吗?”
“菀佳。”
魏潇潇低头,整理了一下礼服的裙摆,眼睛红了一下,被她忍了回去,“别再问了,我的意志没有那么坚定。”
缓了缓,又开口:“霍小姐说得没错,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生意。婚姻,只是其中一个订单。”
10点50分,霍烟准时出现在休息室门口。她没穿长裙摆礼裙,只是一套白色女士西服。头发仍跟平时一样,用简易的皮绳绑在脑后,孤冷地坐在轮椅上,仿佛坐着龙椅,桀骜轻慢。
“看来是赶不上了。”
她看了眼腕表,轻飘飘扔下这个结论。
魏潇潇心如死灰,没听出这话的意思,一旁的叶菀佳却眯了下眼睛:
“你在等谁?”
霍烟没有回答她,按动右侧扶手上的按钮,轮椅轻巧左转,驶出休息室。
“她不来,怪不了别人。”
与此同时,研究所来酒店的路上出了车祸,9辆车连续追尾,蒋时雨排着堪比龙尾的队伍,焦虑地下车远眺,看不到堵塞的龙头,冲进车里坐着,又冲出来,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引以为傲的理智荡然无存。
嘭!
车门轰然砸上,一个人影沿着蜿蜒的车队奔跑远去。
酒店,新人休息室门口。
轮椅渐渐走远,叶菀佳凝视着那个坐在轮椅里的背影,只觉得周围罩了一层雾,稀里糊涂,看不清楚。
霍烟是神秘的,但同时,透着一股深深的危险,如她的名字。
门口,一直等候的中年妇女迈进门来:
“魏小姐,咱们该过去了。小姐不喜欢等人。”
小姐,霍烟。
审视眼前毕恭毕敬的妇人,叶菀佳神志恍惚,依稀间,看到民国时期达官贵族的管家,话少,恭敬,严谨,却不怒自威。
她有一种感觉,这个霍烟不该存在于现实社会,而应该在一百多年前的民国。一个神秘、动荡、英雄辈出的年代。
魏潇潇拎着沉重的礼服裙摆,在陈姨的带领下走向宴会厅。
厅堂里,三十张圆桌满满当当,与旁人不同的,最靠近新人的那两桌,坐的不是父母亲朋,而是媒体。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
司仪准时打开麦克风,声音高亢,音色洪亮。
“今天,是霍烟小姐与魏潇潇小姐的订婚之喜!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为二位新人,送上我们最真挚的祝福——”
叶菀佳与裴苏叶坐在亲朋席的第一桌,司仪的声音从左耳穿到右耳,一字不落地流出大脑。
“果然,潇潇说的是对的。”
她低声道。
“她说什么?”裴苏叶朝她倾去。
叶菀佳用手圈着袖子上的流苏,回想起当年魏潇潇对蒋时雨的评价:
“她说......小雨是个极度理性的人,从来不会主动做什么。而且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要经过精确的计算,不会感情用事......其实,说穿了,就是不够爱。”
她以为,那天过后,蒋时雨会幡然醒悟,着急忙慌地来找魏潇潇,让她不要订婚。
现在看来,她想错了。
蒋时雨一直那么冷静,怎么可能去挽回即将订婚的魏潇潇?私下找人都不会,更别提出现在婚礼,上演八点档肥皂剧的抢婚。
裴苏叶见她低落,这份低落并非因为看不到好戏,而是惋惜,自己最好的朋友,没能等来那个可以亲口说我爱你的人。
亲昵地朝她挪了一下,替她将碎发拢到耳后,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她不来呢?”
叶菀佳努了下嘴,“来了也没用,她那性格,顶多跟着点头鼓掌,自以为深情地说一句祝福。”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大门推开的声音,一道光射进会堂,将昏暗的视野照出一道瓷白的光。光线中,一抹黑色的身影站在门口,切断人的视线。
“潇潇!”
急促的声线划破空气,在会堂穿透一个来回,余音震震。
久违的称呼刺入耳膜,那一刻,所有声音如沙尘落下,石沉大海。
记忆穿回从前,蒋时雨考雅思英语的时候,跟着几百个考生从教学大楼出来。
那时,魏潇潇站在正门口的高台上,望着几百号考生涌出来,浩瀚如洪水。烈日炎炎,她努力踮起脚,想从更高的视野搜寻熟悉的身影。
蓦然,身后传来蒋时雨的声音:
“潇潇。”
跟今天一样,突然从身后传来,错愕,猝不及防。当时,她说,为了早点见到魏潇潇,就避开人流,从后门绕远跑过来。那个一头短发,带着黑框眼镜,分明很聪明却又有点笨拙的样子,魏潇潇在心里记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