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一人。”江晏攀着叶云疏脖颈,“只有你这个无知乡民,其他人我都看不入眼。”

  “嗯,我知道。”

  江晏眼角红晕未散,双目欲阖未阖:“真的。”

  叶云疏眸光一片柔和,小心地为江晏捋顺头发:“我知道,我相信。”

  “我也只喜欢你一个人,只有你。”

  江晏坚持这么久终于等到,心满意足的睡过去。

  打开房门的时候天色墨黑,偶有几颗星点闪耀。院中早就亮起烛光,叶云疏一眼过去就看见角落蹲在一盏灯笼前的梧桐。

  “不去歇着在这里做什么?”

  梧桐回神,惊喜地站起来:“公子。”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不放心,怕他欺负公子。”

  “没有。”初夏的风隐隐带着一丝暖意,叶云疏上前理理梧桐的衣襟,“他是皇帝,你别老是他他他的叫。”

  闻言,梧桐嘴巴一鼓,叶云疏好笑地去戳戳他的嘴巴,“跟你说正事。”

  “我晓得,我就在公子面前说说。”梧桐道。

  叶云疏轻笑:“嗯,好了,去睡吧。”

  “不急,公子还没有吃饭,我去厨房端过来再回屋睡。”

  “好。”

  ……

  ……

  翌日。

  叶云疏将江晏送到城门,看着远处的路,江晏不死心:“你当真不和我一道回去?”

  叶云疏摇摇头。

  江晏只好作罢,独自一人上了马车。就在马车移动一瞬,打开窗户:“云疏不如送我一段距离?”

  “好。”伴随话音落是帘子起落的声音,叶云疏坐到江晏身边,“我送阿晏。”只是这一送,送的也颇远了些。

  面前江水滔滔,客船扬帆,绑在码头固定船只的铁链哗哗作响。

  先一步登上船的侍卫着急的往岸边上瞧。

  “快走吧!我过些日子就回来。”

  江晏眉间的不满从离开行宫就没有消减过,“你当真不和我一道,你放心在京城你想做什么也可以去做。”

  “我想参加科举。”叶云疏突然道。

  江晏听了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随即露出笑意,从青花村的时候他就知道叶云疏的文采很好,随即露出不虞:“京城也可以的,不一定非要在江南。”

  “我知道,但这次我是以林家后人的名义参加。”

  叶云疏的父亲叶昊犯下谋乱之罪,虽江晏考虑到叶云疏特地说罪不及妻儿,可赵月娇和叶云修都是下了罪的。若是叶云疏以着这样的身份参加科举,日后必会被人诟病。至于以君后身份参加,那些御史大夫定会阻拦。没法子叶云疏只好选择了这个法子,再则叶云疏也想借机告诉世人林家还有血脉存世。

  “可到时候你一露面那些人也认识你,万一他们说我泄露考题给你。”江晏道。

  叶云疏压根不上当:“科举考题可是钱串子和六部尚书亲自出题,拟订考卷到考试结束他们都会住在一处不外出。就算是皇帝下召也没用,你当我不知道。”

  被拆穿,江晏也不脸红,只是不舍的牵住叶云疏的手:“他们可舒服了,窝在宅子里出题,剩下的事就要我做,你也不在。”

  叶云疏看了一眼就等江晏上船就走的船,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江晏嘴角:“在京城等我。”

  一下子什么不甘愿都被抹顺,江晏念叨了句混蛋,转身上了船。

  目送船消失在天水间,落日金晖给江面渡上一层金光,叶云疏才眯了眯眼,抬手遮住光。

  本不想给他说的,如今既然说了就该更努力些,江晏的君后总得拿个好名次才不算丢人。

  江晏登基源于三皇子逼宫,加上后来二皇子大皇子之事,因而朝中大臣被清理的差不多。以至于现在朝中空出了一大片位置,平时事务繁多,几个人的活一个人干,这些日子已经累倒好些人。没法子江晏只好开设恩科,为朝中选拔人才。

  科举三年一届,这次开设恩科的圣旨下的急。因而许多人都没有准备好,走在路上随处可见拿着书本看的的考生,或喜或忧,形形色色。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类人,如叶云疏。他到现在都没有参加过任何考试,匆忙在府衙那里盖了印章还得赶着去临安学堂参加童生试。

  童生试乃是科举之路上的第一个门槛,每年在五月份开始考,考过后继续学习等到参加三年一届的乡试,刚好这一次江晏开设恩科,叶云疏也算赶上了好时候。

  “公子,你先坐。”今日是临安学堂开设童生试的日子,来参加的人不少,有老有少。童生试虽是科举道路上的第一道门槛,但对于很多人来说亦如天堑。

  这会学堂的大门还没有开,只能在外面等着。今日主仆俩如在青花村时一般,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梧桐俯身吹干净台阶上的灰尘让叶云疏坐下,就静静守在一边让叶云疏安心看书。

  随着一声铜铃声响起,学堂大门打开,要参加考试的人都站起来。名字是早就报上去的,众人只需按照帘官喊的顺序进去坐好,等到时间开考便是。

  童生试要考三天,这三天里的考卷都是根据难易递增。

  随着时间推移梧桐看着第一个人灰头土脸的出来,很快陆陆续续又出来几人均是脸色发青。顿时心提得老高,这才第一天就那么难吗?

  学堂大门再次打开,梧桐看见叶云疏慢悠悠出来,连忙迎上去:“公子,怎么样?”

  叶云疏含笑点头,梧桐的心落地。

  第二日,来参加考试的人都面色不好,昨天第一次考试就如此难,这第二次岂不是更难?

  听到帘官叫自己的名字就往里走,只是这一次进入学堂大门的路上多了几个官差,一开始叶云疏还不明白,但很快就知道原因。

  “大人我错了!”

  “求大人给我一个机会,大人!”

  “我考了五十三年了,大人求你高抬贵手吧!”

  “大人开恩啊!”

  从这些苦苦哀求的人身上,鞋底,发髻搜出各式各样的小抄。官差毫不留情的将人赶出去并没收了他们参加考试的牌子,“考场纪律严明,胆敢作弊,滚!”

  “大人求你!”不甘心的人上前抱住官差大腿被强硬拉开,又跪下磕得满脸血泪横流,饶是如此也没能进入考场。

  叶云疏收回视线没有丝毫同情,科举考试选拔的都是以后为民办事的父母官,马虎不得。眼下就开始耍心机玩手段,真要他们掌了大权还得了!

  有了昨日的事,今天来参加考试的人都是老老实实的,不过也有胆子大的人。只是负责考试的官差眼力何其毒辣,一眼过去就原形毕露。

  今日是最后一天,前两日没过半柱香就有人出来,只是今天一柱香都快要结束仍没有动静。梧桐从前两日叶云疏的表现来看觉得自家公子肯定没问题,于是摸出早上路边买的烙饼就准备啃。

  “吱呀。”门开了,叶云疏第一个走出来。

  梧桐又将饼放回去,跑到叶云疏面前:“公子,你怎么样?这么快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事,我们回去吧。”

  “是。”

  路上叶云疏察觉到梧桐的视线,躲躲藏藏就像做贼似的,心里好笑:“我出来的早只是因为那些题简单。”

  “简单!那公子?”

  叶云疏抬手敲敲梧桐脑门:“等七日后放榜来看。”

  “好。”

  临安学堂离行宫有一段距离,这三日为了考试叶云疏早早起来,晚上又挑灯夜读。如今事了,困意如浪潮般涌来。梧桐心疼,小心地给叶云疏搭上毯子,公子的伤还没有好全,可千万别落下病根。

  迷迷糊糊间,叶云疏好像听到孩童的哭泣。揉着太阳穴坐起来,他记得行宫里可没有孩子的。

  外面的哭声却真实的传进屋内,没法子叶云疏只好穿好衣服出去,打开门就看见梧桐和小桂子围在一个两三岁的孩子面前。

  “你们再做什么?”

  “公子,吵醒你了?”梧桐头大,这孩子太能哭了。

  “这孩子是?”

  小桂子行了个礼,解释道:“这是陛下差奴才送来的,君后看了这信就明白了。”说着将信捧到叶云疏跟前。

  信足足密密麻麻写了两张,叶云疏看过后将信折起来,走到哭闹不休的孩子面前:“不准哭了。”

  “公子,他不会听的。”梧桐下一秒闭嘴,只见那孩子真的听话闭上了嘴。

  “叫什么名字?”

  孩子脸上的泪迹未干:“我叫阿六。”

  梧桐:“啊?”

  叶云疏想起信中所言,弯下腰将人抱起走进房间,径直来到书桌前:“阿六不过是你的排行,你以后就叫江宁舟。”

  “江,江你走。”年纪还小,江宁舟吐词不清,叶云疏又教了一遍,最后只能作罢。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梧桐还是一头雾水。

  叶云疏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道:“梧桐去旁边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他住。小桂子既然是你送他来的,你这些日子也继续负责照顾他。”

  “是。”梧桐和小桂子领命出去。

  江宁舟依旧懵懂的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叶云疏身上。这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凶,遂爬着过去抱住叶云疏的大腿,口水在衣服上糊了大片。

  深夜。

  一阵风起,天上繁星很快被乌云遮掩,云间隐隐可见白光,最后伴随着大颗落下的雨滴,惊雷炸响。

  耳边又隐隐听到哭声,叶云疏放下笔,想起江晏写给自己的信:

  云疏,回来之后我就在物色,选来选去觉得这孩子合适。他是我四弟的庶出子,亲母难产而死,这三年养在另外一位姬妾身边。前些日子那妾室诞下一子,这孩子便没了人照顾。暗卫发现他的时候在柴房,整个人都烧得通红,我便让人偷偷抱了回来。

  此事还没有和老四说,那个老四脑子蠢笨被他知道就离天下皆知不远了。这孩子你先玩几天,若是不满意就重新物色,我江家什么都不多就是小孩子多。

  “公子。”

  “进来。”

  梧桐推开门,衣摆沾着湿意:“那孩子被惊雷吓到哭个不停,我和桂公公都哄不住他。”梧桐也不知道江晏送个小孩子来做什么,公子在准备科举这不是添乱吗?

  “我去看看。”

  到江宁舟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哭的声音嘶哑,小小的人在角落缩成一团,甚是可怜。

  叶云疏心涌上自责,收养一个皇室血脉本就是自己和江晏的意思,如今有了人选更应该好好照料:“别哭了,宁舟。”

  声音有些熟,江宁舟怯怯的抬头,露出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睛。见是今天见过的那人,顿时迈着小短腿扑过去,哭的昏天黑地。

  这般阵仗叶云疏还从未见过,他只照顾过那些猫猫狗狗。想起那会自己给它们顺毛的动作,猫猫狗狗很舒服,孩子应该也可以吧?

  试探地顺顺江宁舟后背,慢慢的哭泣声音减弱,有用。

  叶云疏顿时松了口气。

  梧桐在一边看的称奇:“这孩子还分人?”

  “小孩子心思干净,能感受到君后是个心好的人。”小桂子说道。

  叶云疏低头,小心让江宁舟躺下去才发觉这孩子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裳,哪怕这会睡着。尝试取出衣裳,江宁舟眼睛就微微睁开,叶云疏只好安抚:“我不走,你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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