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梧桐奢侈的点了两盏油灯,当看到叶云疏手臂上狰狞的伤疤时忘记了哭只是不停地落泪,吓得叶云疏连忙放下袖子

  “梧桐,我没事,你别这样。”

  “公子,你疼不疼啊?”

  “不疼。”叶云疏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军医用的药可好了,一点都不疼,真的。”

  “公子骗我。”梧桐又不傻,什么药能让人不受疼?

  “我真的不疼。”说完叶云疏又去拿特意给梧桐买的发冠,“梧桐,你生辰我不在,我给你买了礼物,你看看。”

  打开,是街边摊子上再普通不过的发冠,可是梧桐像是捧什么宝贝一般接过。弱冠礼在那些富人眼里自然是重要不过的事,可是在他们这些普通人眼里不过是一个生辰罢了。

  早上起来煮两个蛋就是最好的庆祝,梧桐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收到这样的生辰礼物,吸吸鼻子:“谢谢公子。”

  “梧桐喜欢就好,来,我给你梳头发,戴上。”

  “好。”梧桐拿了梳子蹲坐在叶云疏面前,“公子会梳戴发冠的头发吗?”

  “我当然会。”说完叶云疏一顿,他怎么不会,住在军营的时候,江晏每日打着自己欠他玉佩的理由指使着他做这做那,这梳头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好了。”

  梧桐立马起身来到水盆边上照照,摸摸发冠移不开手也挪不开眼:“很好看,谢谢公子。”说完又想到什么,“公子的生辰也快到了。”

  “还早着呢。”叶云疏打了个哈欠,“梧桐还要多久才去郭工头那边?”

  “还有一个月才去,郭工头让我们在家里多呆些日子。”

  “也好,差不多那个时候阿兄也回来了,我也要同他一道出去。”

  闻言,梧桐眼睛一红:“公子,梧桐想和你一道,不管多苦都可以。”

  叶云疏看着梧桐,和他的目光对视:“好,我们兄弟不分开,去哪里都一块。”

  “嗯。”梧桐心满意足了,“公子赶路辛苦,快睡吧!”

  油灯熄灭,屋里陷入黑暗,只有主仆二人淡淡的呼吸,“梧桐。”

  “嗯。”

  “没事,睡吧。”叶云疏决定还是不告诉梧桐关于江晏的事,打算永远埋在心底,不过很快想到可以跟着阿兄出去见识不同地事物,忍不住勾起嘴角香甜睡过去。

  翌日清晨。

  路上挂念着家里,叶云疏也没有睡好,如今回到家里才终于放松下来,梧桐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出去,这些日子他一个人在家,早饭这些都是简单应付,现在可不行了。

  梧桐可是看出公子出去一趟不仅没有瘦还长了些个子,脸上也比往常多了些肉,自己可不能再苛待回去。

  南方湿冷,冷风无孔不入,连带着村里那些公鸡都偷了懒,一直到天边亮起鱼肚白才打鸣。

  叶云疏拉过被子盖住脑袋,脚往里缩了缩,好冷!

  没一会远远几声起伏的鸡鸣,才不舍的探出头,好冷啊!

  他不想起。

  “公子。”梧桐端着水盆进来就看见叶云疏迷迷糊糊的好像在找什么,将盆放到一边,“公子这会还早,你要不在睡一会?”

  “不了!了。”叶云疏捂着脸揉揉,“我要起来了。”说罢就坐起身,梧桐连忙拿着衣服递到叶云疏手边。

  冬日穿衣服是最难挨的,不过梧桐心细,特地用手火炉将衣服烤暖和,叶云疏一一穿好下床,梧桐就已经拧干帕子过来让叶云疏擦脸。

  吴青和叶云疏分开的时候特意说过他什么时候回来,就是为了让叶云疏准备好,毕竟跟着他出去可不是一两个月可以回来的。

  加上昨晚梧桐说也要去,叶云疏觉得自己两个人怎么都不能靠着阿兄,阿兄是杏林堂的管事,虽然那些人看在阿兄的面上会给几分薄面,可终究都是给阿兄添麻烦,自己还是得有些能力才是。

  这第一步最重要的就是得有钱才行。

  钱,梧桐把藏在犄角旮旯的钱都翻出来,挨个数了数,“公子,我们有五十多两。”

  “五十多两?”叶云疏奇怪,“我记得没这么多。”

  梧桐脸一热,拎开一个荷包说道:“这是过年的时候老掌柜他们给的压岁钱。”

  “阿爹阿娘。”叶云疏微微张嘴,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最后伸手紧紧握住荷包,“梧桐,我们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二老。”

  “嗯。”梧桐深以为然,只要对公子好的人,他自当做牛做马的去感谢他们。

  “好了。”叶云疏吸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冷的原因,鼻子堵的难受,“出门在外身上多些钱是王道,趁着这个时候我们感觉多想办法赚些钱才是。”

  “嗯,对了公子。”梧桐还是忍不住问:“那那个玉佩?”

  “被人买走了。”叶云疏扯扯嘴角,“不知道被谁买走了,若是有机会…我们再买回来,遇到他就还给他。”

  “好。”梧桐也是听老掌柜他们提了一嘴,但是又不敢多问,如今听叶云疏这么说才松了口气,那玉佩他有点印象,若是再遇到一定能认得出来。

  要赚钱,主仆俩也没有什么门路,不然不会一直呆在这里,吃过饭坐在屋檐下看院墙上停歇的麻雀:“梧桐,这段时间山上什么都没有,你说我们去做什么?”

  梧桐想了一会,“不如我们去抓鱼吧,冬天鱼金贵,到时候我们去金丰镇卖。”

  “我想起来了。”说到金丰镇叶云疏站起来,“那五两银子,我们还没有去还给那位贵人。”

  “是啊。”这么一说梧桐也想起来,“那我们赶紧去抓鱼,好去镇上卖鱼顺带还钱。”

  “好。”说动手就动手,从堂屋角落翻出一张渔网,只是许久不用,有些地方已经有些破损,主仆俩通力合作一人补一块,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渔网修补好,就背着往外面走去。

  冬日雨少,河里水少了许多,主仆俩背着背篓顺着河岸走了好久终于来到河水转弯处,寻了一个高处,梧桐将渔网理好:“公子你站远些,我要撒网了。”

  “好。”

  丈宽的渔网撒进水里,梧桐将系住渔网的绳子固定在岸边的树上,叶云疏则拿着锄头去岸边挖蚯蚓,放渔网的时候在网上放些诱饵是更容易抓到鱼的。

  那边梧桐固定好绳子也跑到叶云疏身边帮忙,冬日蚯蚓藏的深,主仆俩忙出了一头汗才挖了十来条。

  收获不丰,主仆俩蹲在碗边上,不由得都叹了口气:“它们看得上吗?”

  “总有不嫌弃的吧。”叶云疏小声地说。

  折腾了一天,正如叶云疏说的,总有不嫌弃的,木桶里十多条鱼挤在一起,主仆俩相视一笑也不算是空手而来。

  吴家二老待自己好,自己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也要给他们挑出来留着,剩下的自然就是拿去换钱了。

  若是平日,大冷天梧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叶云疏早起出门的,只是那位给叶云疏钱的贵人他不认识,就只能让叶云疏一道去了。

  冬天水下冰冷刺骨,鱼又聪明,没有十足的诱惑是不会从水底起来的,因此叶云疏他们带着鱼一到金丰镇就被一抢而空,这场面还是主仆俩卖竹鼠的时候见过。

  “早知道我们该多抓些鱼的。”梧桐将钱放好,脸上却是追悔不已。

  叶云疏倒不觉得,安慰的说:“可是那鱼也不好抓,行了,我们去府衙吧。”

  “不急。”梧桐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抬手指了指路边的面摊,“公子,今天我们卖了鱼,赚了钱可否吃碗馄饨?”

  听后,叶云疏也忍不住咽咽唾沫,“不了吧。”

  “公子。”梧桐撅起嘴。

  叶云疏看了立马就心软下来,又想到自己和阿兄出去的这段时日吃的用的都极好,梧桐却在家里吃糠咽菜,遂点点头。

  “什么!一碗馄饨十文钱,我们那边才五文钱。”主仆俩都惊呆了,目光对视,那怎么办?要不走了?

  面摊老板看了他们一眼,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尤其是那个被叫做公子的,是少有的好容貌,只是可惜了,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穷光蛋。

  老板的眼神如有实质,主仆俩俱是红了一张脸,小声地说:“我们不吃了。”

  “诶。”老板叫住他们,目光扫过梧桐手上还沾着鱼鳞的木桶,就想到刚才过路人说的话就知道他们吃两碗馄饨的钱还是有的“我们馄饨虽然十文钱一碗,可份量是十足的,吃了保管你们不亏。”

  梧桐想到刚才碰到叶云疏的手,冰凉,手握紧:“好…”

  “一碗馄饨一碗素面。”叶云疏抢先回答,两碗馄饨二十文钱着实贵了些。

  老板瘪瘪嘴:“坐吧,马上就端上来。”

  没一会,馄饨和面端上来,叶云疏又厚着脸皮向老板要了一个空碗,对梧桐说道:“我们各一半。”

  “好。”梧桐就是怕叶云疏给自己吃馄饨,他吃面,肚子里还打了好多草稿,只是没想到压根都用不上。

  “梧桐,筷子掉了,你捡一下。”粗瓷碗烫,叶云疏端着分不开手

  梧桐点点头,捡起筷子的时候叶云疏已经分开面和馄饨,“快吃吧!吃了暖和。”

  “嗯。”可梧桐没吃两口就发觉不对,用筷子挑开面,下面全是馄饨,怕是大半都在自己碗里,“公子!”

  “你可别给我,口水。”叶云疏护住碗。

  梧桐呆住,公子刚才是嫌弃他了?

  上一次到府衙,叶云疏是被贼气晕了,不觉得有什么,可今天一到府衙门口就双腿发软,紧紧拉着梧桐的衣袖:“我有些怕。”

  梧桐点点头:“我也有些怕。”

  说完主仆俩噗嗤一笑,不约而同地说:“我们又没有犯事!”

  说完,两人壮着胆子上了台阶。

  “来干什么?”

  “官爷。”

  两道声音响起,叶云疏不停安慰自己,行了个礼:“官爷,我们来寻人。”

  “寻人?”

  “是。”叶云疏又将那日的事说了一遍。

  其中一个衙役上下打量一番叶云疏,有了些印象,“是你啊。”

  “是。”叶云疏点点头,“不知道那位大人可在?”

  “走了,那位大人是上头派来的钦差,当天下午就走了。”

  “走了。”叶云疏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钦差定是响当当的人物,又朝衙役行了个礼,“请问那位大人名讳,日后我看到他也好谢谢他。”

  钦差的名字也不是什么秘密,衙役也不隐瞒:“袁青彦袁大人,你要是去了京城就能找到他。”

  叶云疏眼一亮:“多谢大人。”

  从府衙离开,主仆俩不紧不慢的往青乌镇走去,梧桐提着桶,不一会又去偷瞄叶云疏。

  搞得叶云疏笑出了声:“梧桐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

  “不,公子比花还好看。”

  “行了,我看你嘴巴是越来越会说了。”叶云疏白他一眼,“走,回去了。”

  --------------------